《何以相随》巫吟

13、第 5 章

　　是梦吗？那场腥风血雨的火拼已经过了很久了。岚夕的眼角淌出一滴泪，沿着发际慢慢渗了进去。
　　还会疼吗？雷诺心疼地替她拭去。
　　自那场战争结束已经整整过了10天了，那天看着她疯了般杀人如麻，任何伤口都阻挡不了的样子心里难过得快死了一样。等樱洛带兵杀入她已经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倒在那片血海之中，四周全部都是尸体。他虽伤得重，但大多未及要害，包扎过后又调养了几日已无大碍，只是岚夕的伤，当初那些军医纷纷摇头，束手无策，他原以为这次真的要失去时被人推了个踉跄，抬头却是雅罗米尔。
　　“怎么伤得这么重！”外伤不说，单是内脏就伤了好几处，倘若再晚一步，怕是他也回天乏术了。

　　“三殿下，”侍女轻声道，“殿下伤势未愈，还是……”雷诺似充耳未闻。侍从与侍女街忐忑不安立在一旁，自从三王子的伤势稍有起色便守在战争女神身边，已有三日。这三日来，竟不吃不喝不睡，又恰逢一直服侍三殿下的格修大人仍是复命未归，而四殿下又率兵继续前进，三殿下的情景着实令人焦急万分。
　　“三殿下又没有吃么？”又是原封不动撤下的晚餐，侍从接过盘子叹了口气，往厨房方向走去。猛的听见一声喝斥：“你，站住！”他一下子僵在原地，慢慢转过身，这个声音，莫非是……
　　“唷，小鬼。”
　　“格修大人！”格修风尘扑扑，但神采熠熠地站在不远处。

　　雷诺叹了口气，正欲起身，未曾料到因几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又久坐未起，猛然发力竟一阵晕眩。
　　“殿下当心！”听闻此声，雷诺不由大吃了一惊，“是你！”
　　格修陪着雷诺坐下，一摆手早有侍女将准备好的茶点等奉上。格修倒了杯茶，递给雷诺。
　　“父王如何？” 雷诺随手将茶放在了一旁。
　　“国王陛下安好，只是颇为担心殿下与岚夕小姐。”见雷诺只是望着岚夕出神，格修便大了胆子说下去，“殿下的伤虽无大碍，但始终是有伤在身，若这样放任下去，恐怕……”雷诺将视线移到他身上，“恐怕岚夕小姐尚未痊愈，殿下倒也吃不消了。”言毕却见雷诺苦笑了一下，“她若是不好了，留我又有何用？”
　　格修大吃一惊，忙说道：“大祭司医术甚高，一定可以治好岚夕小姐，殿下务必保重好自己才是。”
　　“保重？保重什么？这副身体若是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留着何用！”
　　“殿下！”格修竟一时无言以对。
　　“确实没有用。”帐子里突然响起了第三人的声音，唬了格修一跳，“大祭司，大胆！”他厉声道。
　　雅罗米尔并不理会，自顾自说了下去，“像你这种废物不如死了干脆，这样岚夕就由我来照顾。我是绝对不会把他交给一个废物。”
　　“你！”格修怒不可遏，却被雷诺伸手拦住，他缓缓起身，目光如炬。
　　“哼！”雅罗米尔兀自离去。

　　却说第二日，雅罗米尔将伤药交于侍女与岚夕换上后才注意到一直如雕塑般守在岚夕身边的雷诺竟没有出现，心下似明白了几分，又回想起来时军中已不像先前几日混乱不堪，更是确信了些，出了岚夕的帐篷便直奔位于军营中央的主将帐篷，果见雷诺已端坐之中正在办公。雅罗米尔并未入内，只是在外头瞧了眼便悄然离开。
　　所谓的“竞争”要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好。

　　自雅罗米尔的激将法后亦是十来日有余。却说这日，待雷诺处理完公务夜色已深。格修上前轻声问道：“殿下是这就就寝还是先去看看岚夕小姐？”“现在什么时候？”雷诺并未抬头。“子夜已经过了。”“这么晚了……今天大祭司看了怎么说。”“仍是给岚夕小姐换了伤药，说是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人虚的很，下面的人说今天不过喝了点儿汤就没再吃下什么了。”“那去看看吧。”雷诺合了手头上的文件。“是。”格修恭声道。
　　因恐人多声响惊了岚夕，雷诺只让格修提了灯走在他前面照路。快到帐篷时，帐外的侍从正欲行礼也被他示意安静，当下便心领神会，撩起帘子，帐内的一干侍女倒是唬了一跳，但见格修暗暗打了个手势，于是将那声惊叫硬生生咽了下来，只行了屈膝礼就消无声息地退出了帐篷。
　　帐子里静极了，只有火盆里的木柴偶尔发出哔啵声。眼前是用上好的银狐皮做成的毡子，一团燃烧的火焰安静地散在这片白色之中。雷诺走上前，那团火焰包裹下的苍白，宁静得像是初生的婴儿。他轻抚过那张睡脸，虽说是秋并不十分的冷，但外头风大，手经风一吹仍有几分寒意，好在格修想的十分周到备了手炉，一路碰来，现在倒觉得她的脸有几分微凉。
　　雷诺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坐了会儿，起身正欲离开时，觉得衣服像是被人从后面扯了下，别过头，岚夕睁了眼望过来，“这就走了吗？”

　　“什么时候醒的？”他重又坐在岚夕床边，扶了她半靠在身上。“还没睡。”虽说未睡，但神情中尽是困顿之色。“那就早点睡吧，你伤才好，夜也深了。”说着正欲扶她躺下，却听得一句“你为什么躲我。”，一时间竟无话可答，屋子里一下子又静了下来。“是因为查尔蒙的话吗？”她的声音极低却是触动了他心中的那根弦，在太子府的情景又浮了上来：
　　“三王子说笑了，她明明是卡洛斯特的太子妃，你连碰都没碰过她。”
　　雷诺只轻笑道：“你想太多了，那个时候我就说了，不管你被谁抱过，我都要你。”这样的话却没有换得她的宽心，岚夕轻叹道：“果然是因为这个。”语气中尽是无奈与隐隐溢出的伤痛。
　　怎么会不介意！岚夕心下了然，更何况对方又是他的舅舅，单是这层关系便是不可逾雷池半步！雷诺更是清楚岚夕这件事除非是有天大的理由，否则若是回国后被议院长老知晓按律是处以石刑的大罪，是大半身子埋在土里被石头活活砸死的刑罚！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吗？”还是那种带着哀伤的忧愁。而一边雷诺早已是思绪万千，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欲诉之，却抓不住什么，只是将岚夕揽得愈紧。“岚夕，我……”言未尽，帐外传来了格修的声音：“殿下，有四殿下的加急公文。”闻此声，雷诺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岚夕并未作声，只十分安静躺在他怀里。“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虽有几分不甘，但加急公文是万万不能担搁。
　　油灯下是封了朱赤大印的加急公文。雷诺一把撕开封条，“这，这是！”见他神色异样，格修正欲开口询问便听得雷诺说道：“不愧是樱洛，到底还是赢了！”兴致十分高昂，一面命人备了笔墨写了公文上呈，又写了道命令让人快马送给樱洛，“如此看来，建立帝国的理想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