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新》第十二只兔

7、烟灰缸

　　陈家村开始了分批签订拆迁安置协议，等陈如新知道这个消息时，父母已经签好合同了。
　　二百多平米拆迁面积，分成两套九十平的住宅，和一套四五十平米的商铺，再加上安置费用赔了十万块钱，家里猛然感觉要富起来了。
　　晚上全家在一起吃饭，陈爸爸喝了点白酒，长出一口气：“合同算是签了，等到后期□□，再把房证都落在你们姐弟名下，我跟你妈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陈如东先说：“谢谢爸妈。”
　　陈如新晚了一步，给身边母亲倒上茶，也小声说：“谢谢爸爸妈妈。”
　　陈爸又说：“我跟你妈的老底都给了你们，你们姐弟将来要负责我们养老，没问题吧？”
　　陈如新和弟弟都摇头。
　　“如新，那套商铺后面也要给你弟弟，你不要生气，说我们偏心，男人要养家，你弟弟又能力一般，你应该可以理解。”
　　陈如新点头，“我明白。”
　　她一早就想到了。
　　吃完饭从餐厅回家路上，陈如新挽着妈妈手臂，慢慢散步走着。
　　陈妈小声问：“徐凯怎么又不来，你们是不是最近吵架了？”
　　“是有点矛盾。”陈如新打算向家里透露一些了，“我问了他们单位的人，没人和他一样那么频繁加班。”
　　“哎……”陈妈叹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再好好谈谈，我看他不是那种人，要不是大问题别弄得太僵，我跟你爸都闲下来了，正想给你带孩子呢。”
　　陈如新勉强笑笑，“没那么快，我才多大，我的朋友都还没谈恋爱呢。”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看你，早早结婚生孩子多好，是不是？”陈妈是一贯的轻柔口吻，“早点完成人生大事，你还年轻，身体恢复得快。”
　　“好。”
　　嘴上这么回应，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要不是发现徐凯出轨，她可能会真的考虑，从这一点来说，她需要感谢闫峰，让她没有在这场婚姻中投入太多无法抽身。

　　陈家村开始拆迁了，一连几天只要陈如新打开朋友圈看到的就是各种熟悉的房子被推到、被拆除的小视频，终于有一天，轮到他们家的小楼。
　　一楼是小卖部、厨房、餐厅，二楼是一家四口的卧室，楼顶有个小阁楼。
　　拆房子当天陈如东在现场，给陈如新发了好几个视频，他在视频里兴奋地配音：“姐姐看！房子倒了！你的床被挖掘机抬起来了!”
　　陈如新不理解弟弟为什么会那么兴奋，她只是发微信让陈如东不要靠太近，灰尘太大了。
　　她退出陈如东微信，向下滑，停在名为“闫”的那个夜景头像上。
　　弟弟买了车，回迁房有她的一套，所有事情都在正常运转，这一切的支点就是闫峰的那二十万。
　　闫峰好多天都没有动静，但她不敢忘记。
　　她处在一个很不利的位置上。
　　她无法确定闫峰用了什么手段让她昏睡，如果是药，按照网上科普说法当天已经代谢掉了，除了肩头红印，她不能证明闫峰对她做了什么。她没有那个视频，没有证据证明闫峰用她的脸造假了非法视频。
　　一旦她毫无根据报警，闫峰倒是可以拿出转账记录，说本来两人间存在债务纠纷，她是蓄意报复。
　　可是如果就这样被动等待对方发难，她真的受不了，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在煎熬。
　　这二十万不解决，他们没有可能断绝来往，没人会毫不在意扔掉二十万，而什么都没得到。
　　她点开闫峰微信，短短几句话写写删删，直到下班路上她才终于发出去——
　　——你好，你借给我的钱，现在可以还五万，请问怎么给你？

　　闫峰最近有点忙，也碰到点麻烦。
　　从上个月开始，他在周边几个市及下属县区的施工现场都被同一个团伙敲诈过，有的项目经理自己解决了没告诉他，有的施工项目报了警，警察来了那些人就走，警察走了他们又来，只要来就会耽误半天工期，跟苍蝇似的，汇总起来居然多达数十次。
　　他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是只有他公司下的项目被人敲诈。
　　听到这个，他笑了，“行，知道了。”
　　他给最近一次被敲诈的项目经理打电话，要他约那几个人吃饭，就说自己愿意破财消灾。
　　项目上很快给了回复，说约在今天晚上万景酒店餐厅。
　　闫峰挂了电话就从周边工地往市区走，顺路去看了看正在拆迁的陈家村。
　　他的车停在围挡边上，在大型拆除机器的轰隆声中，点开陈如新微信，看到她前几天发的那条有点好笑的信息。
　　“你好？”他重复。
　　当时看到这个他就笑了，只不过太忙，一直没时间回，今天倒是可以见见。
　　他也学着她那种文绉绉的腔调，回复她——
　　——不好意思才回复，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在等待闫峰回消息的时候还是挺难熬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能看见了又不回答，等到了他回复，她更不安。
　　单从文字看，他很客气，很有礼貌，他会不会认识到了他所作所为是很荒唐的？
　　她忍不住怀着这种想法。
　　走进餐厅包间前，她打定主意不吃不喝，不让闫峰碰到自己一根手指，也随时把手机放在录音模式中，情况不对就开始录音。
　　这次进门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犹豫，深呼吸了一下就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包间里面坐着四五个男人，都转头看她。
　　陈如新一下愣住了。
　　她脸上毫无遮掩的呆滞让闫峰忍不住笑，“不好意思。你坐那边沙发上等等我，我这里说几句话就好。”
　　陈如新很尴尬，说不出什么话，顶着几个人目光抱着包坐到一边。
　　开始几个男人只是在闲谈，偶尔还会有视线落在她身上，慢慢的，他们谈话中频繁出现“想要多钱解决”“报警”等等字眼，火药味渐浓。
　　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说：“不是说好了破财消灾吗？闫老板怎么出尔反尔，舍不得钱？”
　　闫峰身边的男人说：“闫总能舍不得钱？闫总是看不上你，什么狗杂种，来我们这里骗钱。”
　　对面三个男人拉下脸，“谈不到一起就不谈了。”
　　“跟你确实没什么好谈的。”闫峰在烟灰缸里抖落烟灰，神情淡淡的，“你们老板是谁？程平？叫他来。”
　　“什么程——”
　　话音未落，闫峰出乎所有人意料，直接一巴掌过去，“不是？”
　　男人被打懵了，闫峰却还没停又是一巴掌。
　　三个人勃然大怒，被打的男人刚要站起来，闫峰朝着他膝盖就是一踹，接着扇巴掌。
　　“是不是？问你话呢。”闫峰表情轻松，巴掌落在别人脸上的声响巨大，服务员在门口探头探脑。
　　跟闫峰一起来的项目经理把服务员赶走了，把门关好，站在门口，也断绝了瑟瑟发抖的陈如新想出去的可能。
　　其他两个人还在犹豫要不要过来，看见闫峰居然拿起桌上烟灰缸，都往后退了一步。
　　项目经理连忙跑过去，把闫峰抓着烟灰缸的手臂拉住，“还没清醒吗？是不是程平让你们来的。”
　　烟灰缸砸下去就是刑事级别案件了，项目经理可不能干看着。
　　被打的男人半张脸高高肿起，他被打怕了，“是程平……”
　　闫峰这才放下烟灰缸，把刚才一直夹在手指间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重新坐下，靠着椅背，语气和刚才又不一样了，“程总最近忙吗？有空出来聚聚……我？我正解决麻烦事呢，不提了，拍个小视频发给你看看，同乐。”
　　他把手机对着地上躺倒的男人，边拍边说：“别挡着脸，让程总也看看，长个心眼，小心有人到处流窜搞诈骗。”
　　拍完他把手机扔在桌面上，沉默看着地上的男人。
　　他不说话，包间里没人敢说话，连项目经理也是小心看着他脸色。
　　过了一会，他好像突然回神，“都愣着干什么，该走的都走，我还有事。”他吩咐项目经理：“带这几个兄弟去喝几杯，问问有什么困难。”
　　刚才还闹哄哄的包间瞬间清场，闫峰看着躲到墙角、几乎贴着墙站着的陈如新，完全看不出刚才事件对他的影响，他笑着说：“过来坐。”

　　平时真的太忙啦，做不到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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