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新》第十二只兔

4、银行卡

　　陈如新买了箱橙子去父母家，弟弟开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问她徐凯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妈妈在厨房做饭，让她不用管看电视去。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是谁看来都是无比正常的家庭环境，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父母会将房产平分。
　　吃饭的时候妈妈又问起徐凯怎么不一起回，还说徐凯前几天发微信了，叮嘱她药没了他去买。
　　“这孩子挺细心。”陈妈妈最后总结。
　　徐凯出轨视频还留在手机里，陈如新心情坏到极点，“也没那么好，天天加班，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男人忙工作，正常的。”陈爸说。
　　陈如新不再吭声，父母又问起了弟弟女朋友打算什么时候来家里，说可以明年订婚，等到回迁房下来再结婚，时间刚好。
　　陈如东和陈如新一样，基本不反驳父母决定，他嗯了几声，抬眼看着姐姐，问：“姐，你那边钱有着落了吗？”
　　陈如新筷子顿了一下，“还在想办法。”
　　“哦。”陈如东低头，“瑶瑶说，看上辆车，想去试驾。”
　　陈如新这才知道，弟弟从她这里要二十万是为了什么。
　　“很急吗？”
　　陈如东看着父母脸色，“也没有……”
　　父母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这顿饭吃得心里难受，陈如新不断在心里重复那是父母的房子，他们想怎么分都是他们的自由，强迫自己想一些更现实的问题，比如无从解决的二十万，比如怎么能让徐凯和回迁房没有关系。
　　她想起昨天，闫峰轻易说能借给她一二十万，因为太过震惊，她怎么拒绝的都已经忘记了。
　　双方实在不熟，又是这样的尴尬关系，她不觉得闫峰是真心实意要借给她钱。
　　在看到闫峰将银行卡递过来前，她是这样想的。

　　陈如新看看面前银行卡，又看看对面的闫峰，她感觉自己幻听了，“……什么？”
　　“里面有点钱，借给你，密码等会发给你。”闫峰很随便的样子，“十几万吧，你自己去查查。”
　　陈如新想也不想，“我不能要。”
　　闫峰看起来十分意外，“为什么不要？你缺钱，我能借给你，你不要？”
　　“不能，因为……”她看了闫峰一眼，“我们非亲非友，太奇怪了。”
　　闫峰的认知里没有“不可以向非亲非友借钱”这一条，他手上有不少金钱往来，因为欠款打官司也不是新鲜事，早看淡了。
　　他问：“你缺钱，对吗？”
　　陈如新双手捧着茶杯，犹豫后点了点头。
　　“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对吗？”
　　只了解一点点也算吧，她又点头。
　　“一个认识的人顺手帮点忙，算奇怪吗？”
　　桌子上的黑色银行卡静静躺着，陈如新很想顺着他的意思收下，再给他写张借条，但不知道是天性中的谨慎还是敏感让她仍然拒绝：“我再自己想想办法……”
　　他们临时约在陈如新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周围人来人往，人声嘈杂，闫峰很久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小餐馆吃过饭了，他必须要向前倾身才能听清楚陈如新在说什么。
　　这次见面是临时起意，也是预谋已久。
　　他用视线描摹陈如新的指尖、衣领上方那一点皮肤、以及她永远飘忽没有底气的眼睛，她看起来没有自信，弱小，走在大街上骗钱的会第一个找上她。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始终情绪稳定，用老公出轨这件事也刺不痛她。
　　想看看她再次哭到发抖的样子。
　　“行吧，总之我的钱闲着，有需要的话告诉我。”
　　听他这么说，陈如新把银行卡推过去，“好，谢谢你。”因为对方得体的退让，她脸上带上了笑。
　　陈如新点的套餐好了，她拿号取餐，以为闫峰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料到在她回到餐桌时对方又问：“你和你老公摊牌没有？”
　　盘子里胖乎乎的饺子一下看起来没有食欲了，她回答：“还没有。”
　　“我发现他们前几天还有来往，你心里不难受吗？”闫峰问。
　　陈如新又开始惜字如金，“还好。”
　　“你打算原谅了？还是有什么计划？”
　　计划她没有，只有想法。她想要稳住徐凯，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以父母名义拿到回迁房，也想交房前尽快和徐凯离婚。
　　陈如新仍然没有情绪波动，“会离婚的，过段时间吧。”
　　闫峰有些装不下去了，他开始觉得不耐烦，明明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达到目的。
　　他站起来的时候餐厅显得更逼仄，陈如新不由自主放下筷子也站起来，心脏忽地跳一下。
　　她感觉到对方变了情绪。
　　他的眉毛很整齐很黑，眼睛内双，轮廓深刻，微微低头看她的神情有些凶，“有点事，我先走了。”
　　他和陈如新完全不同，看人时喜欢长久盯着对方眼睛，不动声色地给对方施加压力。
　　陈如新被他吓得够呛，“再、再见——”
　　闫峰拿起椅背上外套，最后看了她一眼，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

　　陈如新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什么话没说对，或者态度不好让闫峰生气了。
　　虽然闫峰只能算半个熟人，但他那么热心帮忙，短时间内见了三次，和朋友见面都没这么频繁过。
　　她期盼闫峰能发条朋友圈好让她点赞，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没等到他发朋友圈，不期然等到了闫峰的微信视频邀请。
　　晚上她一个人在家，看到突然弹出来的微信消息小声“啊”了一声，手机放在茶几上不想接通，等待对方挂掉。
　　视频挂掉好一会后，她才发文字消息给闫峰，问——刚才在忙，有事吗？
　　闫峰秒回——接视频，给你看个东西。
　　视频通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不接不行了，她让自己的小半张脸出镜，接了视频。
　　闫峰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背后是一半落地窗一半白墙书架，仅从视频背景就看得出办公室很大。
　　他表情平和，“我在家里发现件衣服。”他弯腰从脚边纸袋拿出来，用食指勾着衣领，“看看，是你老公的吗？”
　　感觉是的，但怕看错，陈如新小声说：“你把衣服撑起来让我看看。”
　　闫峰有点嫌弃，但还是依言展开了。
　　“是徐凯的衬衫，最近正在穿的。”
　　闫峰立即扔掉衣服，“哦，是你老公就行，我怕家里进了第三个男人。”
　　陈如新想笑又不敢笑，脸转到一边离开视频画面。
　　“看不到你了，回来。”
　　陈如新调整好表情又露出一只眼睛，闫峰不满意，“有这样跟人视频的吗？”
　　她抿嘴，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还有事吗？”
　　看她露出全脸，闫峰有几秒没说话，画面略有延迟卡顿，过了会他才说：“没事了。”
　　“……嗯，好的。”
　　“拆迁就要动工了，你们家安置协议也要快点签。”不知道为什么他露出一丝笑意，“过两天请你吃饭，我们见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