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大人的白月光》晏黛

108、年节

　　转眼到了年节，沈念去往曲鹤小筑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回廊下，听到了邱宴的声音，她的心才定了些。

　　老太太道：“还好有你在，这个年节不至于冷清。”

　　邱宴扶着她道：“能陪着老太太，孙婿求之不得。”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你若是能一直陪着我，那就更好了。”

　　她意有所指，邱宴心中微动，只是并未多说什么，岔开话问道：“祖母和祖父年轻时，过年都有什么稀奇事吗？”

　　老太太回忆起来：“那时候啊，你祖父总是爱捉弄人。有一年，他在雪地里埋了几个爆竹，等大家走到那里时，爆竹突然炸响，把大家吓得跳了起来。大伙虽然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欢笑，年节的气氛，热烈得紧。”

　　邱宴笑道：“原来祖父是这样的脾气。”

　　老太太也跟着笑：“正因为你祖父是这样的脾气，府上的人也跟着他学，咱们家倒比外面热闹许多。”

　　吃了饭，一直等着老太太歇下，邱宴才动身离开。

　　沈念一直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等他。

　　“怎么了？”邱宴走过去问道。

　　沈念看着她，有些犹豫：“邱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灯影摇曳，两人面对面站着。

　　沈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先前是怎么了，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可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跟你和离。”

　　邱宴神色恍惚了下。

　　沈念咬着唇，低头道：“甚至为了挽回你，我还找了奉亲王。”

　　邱宴怔住：“你找了奉亲王？”

　　“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经邱宴已经变了脸色，继续道：“我找他，想着你能看在他的份上，不要跟我和离。”

　　邱宴沉下脸，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擅自做主去找奉亲王？”

　　沈念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撞到他怀里。

　　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瞪着沈念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自作聪明，邱福才会死？”

　　沈念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懵，“邱福？奉亲王和邱福有什么关系？”

　　邱宴眼窝泛红，歇斯底里道：“你知道奉亲王是什么人么？为什么要害我阿。”

　　沈念被他吼得委屈：“我没有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邱宴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羞辱我，糟践我，什么时候将我当过人？还有什么比嫁给我是更让你委屈的事？现在又说这些做什么？晚了。”

　　“邱宴……”沈念红了眼眶，哽咽道：“我以前对你是有些过分。可我真的没有想让你走，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在云端上坐久了，习惯凌驾于一切的感觉。

　　邱宴看着她慌神的模样，揉着额角，试着让自己平息下来，嗓音颤抖道：“我先走了。”

　　“邱宴。”

　　他头也没回。

　　郡公府
　　“阿娘，怎么这么多东西。”华衍望着堆成小山的桌子道。

　　萸娘也觉得奇怪，今年不光都护府送了不少年节的东西来，就连韩氏也派人送了不少东西。

　　往年可是什么也没有。

　　“你阿姐不能过来，所以托人送来的。”

　　“我宁愿不要这些东西，我想见阿姐。”华衍嚷嚷道。

　　萸娘笑道：“你阿姐哪能天天见，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那过了年，阿姐会回来吗？”

　　“你阿姐若是得闲，自然会回来的。”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屋顶、树梢上。

　　聂家上下张灯结彩，依旧难掩清冷。

　　聂玫穿着新衣，饭桌上面色沉闷。

　　越氏坐在主位上，望着聂玫越发消瘦的脸，眸子里满是担忧。聂玫的身子越来越重，如她这样怀着身子的人都是越来越圆润。只有聂玫，瘦弱的只剩把骨头。

　　韩氏则默默地坐在一旁，时刻关注着饭桌上每人的神色。

　　屋子里，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韩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越夫人说道：“母亲，您多吃些。”

　　越氏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玫儿自从怀孕后，就食欲不振，如今越发瘦弱。”

　　韩氏移目过去，附和着：“妹妹这般瘦弱，确实让人担心。母亲若是不放心，不如请个郎中来瞧瞧？”

　　聂玫抬头，嗓音冷淡道：“不必了。”

　　韩氏故作担忧道：“妹妹，身子要紧，还是找个大夫瞧瞧，让母亲也安心。”

　　聂玫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低着头，继续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粒。

　　越氏见状，蹙眉道：“你如今也是快要做娘亲的人，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心胸也该放宽些。你嫂子跟你说话，你又不是没听见吗，怎么也不吱个声。”

　　韩氏似笑非笑道：“妹妹这成亲以后，仿佛转了性子一般。从前也是个活泼的，现在倒越发沉默。”

　　聂玫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回屋去了。”

　　“坐下！”聂浚容神色冷漠地看着她。

　　聂玫脚步一顿，身形微僵，随即缓缓转过身，“我吃饱了，不可以走吗？”

　　聂浚容沉声道：“母亲还没有走，你倒先走，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聂玫目光冷淡：“我没有规矩？一顿饭都在数落我，我连不开心都不可以吗？我就一定要咧着嘴笑才能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满意？”

　　“聂玫？”聂浚容眸子里闪着怒火。

　　韩氏见两人又要起争执，忙劝道：“好了，好了，夫君也少说两句吧。妹妹如今怀着身子，不宜动怒。咱们，也多让着她些。”

　　聂玫哼笑一声，“让我？你少假惺惺的了，我受不起。”

　　韩氏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妹妹，你误会我了，我真心实意为你好，别伤了自个身子。”

　　聂玫看着她冷笑：“嫂子装贤惠，装老好人，装瞎子，两面阴阳脸，你累不累呀？你明知道他在做什么，还在纵容他？你敢阻拦他，你敢吗？”

　　韩氏唇色泛白，支吾道：“妹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她装模作样，聂玫哼了声：“你不知道？那就继续装你聪明贤惠去吧。”

　　“够了。”聂浚容呵斥一声。

　　见聂浚容动怒，越氏也责备道：“玫儿，你如今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般刻薄？”

　　聂玫深吸一口气，看着越夫人，眼眶泛红道：“阿娘，我刻薄？我刻薄由着你们摆布，像个木偶人一样任人宰割。我是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我什么都不是。我是幽州城的笑柄，是这个家里的笑柄，你们有谁是真的心疼我，在乎我。我平日连门都不敢出，你们凭什么觉得我还能笑得出来。就为了让你们心情好，我就一定要笑吗？”

　　说着她眉头紧蹙，身子不自觉弯了下去，轻“阿”一声。

　　“玫儿。”越夫人道。

　　聂玫脸色惨白：“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快，快叫郎中。”越夫人也慌了。

　　郎中检查一番后，道：“小姐无碍，就是动了胎气，吃两幅安胎药就好。”

　　越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众人离开后，聂玫抚着肚子，低声道：“阿娘对不起你，阿娘自己没有勇气去死，还要拖着你来这世上受苦。”

　　“小姐，您别这么说。”丫鬟走过来，见聂玫流泪，忙上前安慰道：“这世间其他的东西都不牢靠，唯独孩子是您自己的血肉，跟您心连心。小姐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平安诞下孩子，其他的都和您无关。”

　　聂玫勉强笑道：“我知道。”眼泪却不断往下落。

　　“有身孕的人哪能哭呢，孩子也要跟着伤心。”丫鬟给她擦着眼泪心疼道。

　　.

　　窗外飘着雪花，华歆坐在软榻上，手上捧着信件。

　　今日晌午醒来，床头就落了封信。问了一圈，也不知道谁送来的。

　　她眉头紧蹙，将信件撕了条缝，取出笺纸。

　　见落款是沈约，她吓得手心一抖，差点就将信件掉落面前的炭火盆里。

　　“院子里梅花开了，我给你摘了枝过来。”奚婵推门进来道。

　　华歆将信搁在小几上，朝她望过去。

　　奚婵走近了些，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你脸色比我脸色还难看？”

　　入冬以后，她染了风寒，一直没有痊愈，洛睛王妃便让她留在墨雪。

　　华歆眸子闪了闪道：“许是冬日里炭火熏得，有些头晕。”

　　奚婵将梅花枝插到瓶子里，在华歆对面坐下，将手伸到炭火前，“这炭火好暖和。”

　　华歆看着她莹白的手道：“奚婵，若你不得不嫁给一个人，其实他心里另有良人，之所以喜欢你，是你长得像他从前的心上人。你要怎么办？”

　　奚婵一愣，上下打量着她，随即笑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华歆嗔了她一眼，“快说。”

　　奚婵想了想：“他有心上人还跟别人在一起，那说明他也没那么喜欢心上人。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眼里是容不下另一个人的，哪怕她们长得很相似。”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阿娘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男人的喜欢也是。今日喜欢，明日不喜欢，都有可能的，只有一点不会变。”

　　华歆望着她：“什么？”

　　奚婵道：“我阿娘说这世间唯一不会变的是身份，就像我是檀渊部的公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就算将来贺若哥哥变了心，我还是檀渊部的公主。”

　　说完她美滋滋地笑了笑。

　　华歆白了她一眼道 ：“怎么越说越偏了。”

　　奚婵笑道：“你说你说。”

　　华歆沉默了会：“如果他心里有别人，是你会怎么做？”

　　奚婵蹙眉：“你怎么净问些奇怪的问题？”

　　华歆抿唇：“我就是问问，你回答我就是了。”

　　见她坚持，奚婵只得又想了想，道：“那我就会找他问清楚，若是他真的把我当替身，我是不会跟他在一起，我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影子。不过我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替身，其中许是误会也未可知。”

　　“误会？”华歆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字。

　　“阿嚏。”奚婵猛地打了个喷嚏，鼻涕耷拉老长。

　　看着她冒大鼻涕泡，华歆笑得弯腰。

　　“笑什么？”奚婵正四处找草纸，结果看见小几上有一张，拿过来对着鼻子戳揉两下，直接扔进炭火。

　　等华歆阻拦时，已经燃了起来。“你……”

　　“怎么了？”奚婵无辜道。

　　华歆哭笑不得：“那是信。”

　　奚婵一愣，随即跳了起来，“啊？我不知道……”

　　她看了眼已经烧成灰烬的信，嘴巴撅得老高，“这下可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