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大人的白月光》晏黛

107、冬

　　花园里，寒梅悄然绽放。雪花纷飞间，枝头上缀满了晶莹的霜花。

　　屋檐下有的挂灯笼，有的帖窗花。到了年下，都护府上上下下愈发忙碌。

　　奶娘正陪着嫣儿在院子里嬉戏打闹，欢笑声此起彼伏。

　　老太太坐在堂前，手捧一盏热茶，望着窗棂道：“今年的雪落得真是时候，既点缀了梅花，也为这年节增添了几分喜气。”

　　“老夫人说得是。”高嬷嬷又看了看外头，“今日一早，大小姐出门了，说是去置办些年节要用的物品，估摸着这会子也快回来了。”

　　老太太轻抿了一口茶，“念儿知晓我喜欢热闹，每年都会亲自去置办年。”

　　高嬷嬷笑道：“郎主和大小姐孝顺，这都是老夫人的福气。”

　　老太太听了这话，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这家也是外头看着光鲜亮丽，可谁又知道内里是什么样的？这两姐弟，许是上辈子就是个冤家。虽说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可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偏生从小就针锋相对，势如水火，一点姐弟的情分都没有。”

　　高嬷嬷：“老夫人也别太忧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话虽如此，可念儿毕竟是个女子，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我如今也老了，能帮她的也越来越少。”

　　高嬷嬷宽慰道：“老夫人别这么说，您身子骨硬朗着呢，大小姐聪明能干，都护府有她撑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太太笑了笑，没有说话。

　　曲廊上，脚步声越来越近。

　　高嬷嬷眼尖，一眼便看见了一袭紫衣的沈念。“是大小姐回来了。”

　　庭院中，沈念朝嫣儿招手：“嫣儿，过来，看阿娘给你带什么来了？”她从嬷嬷手上取了一串糖葫芦下来。

　　嫣儿有些害怕，躲在奶娘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沈念手里的糖葫芦，咬着手指，怯生生看着她。

　　沈念朝她招手，“嫣儿，过来。”

　　奶娘将她拉了出来，“嫣儿小姐，那是阿娘。”

　　沈念看着闺女畏畏缩缩的样子，有些心疼。她蹲下身子，将糖葫芦递到嫣儿面前。“嫣儿，这是糖葫芦，很好吃的。阿娘特意买给你的。”

　　嫣儿看着沈念，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糖葫芦，一转头往屋里跑去。

　　沈念站在原地，望着她跑开的背影，眉梢间有一丝失落。

　　奶娘怯懦道：“大小姐您也别怪嫣儿小姐，她.......一时间可能还有些不习惯。”

　　沈念沉了口气，跟着走进屋内。掀开帘子，向老太太请安：“祖母。”

　　老太太一边哄着嫣儿，一边喊道：“快进来，外头冷。”

　　沈念将身上的大氅交给了奶娘，自己则坐在了老太太身边。她瞧着炭火有些微弱，眉梢轻拧道：“是不是忘了添炭火？这么冷的天，祖母若是着了风寒怎么好。”

　　丫鬟正要解释，老太太道：“炭火太旺了，嫣儿这孩子怕热得很。在屋子里坐着，倒也不觉得冷。”

　　沈念生出些不好意思，想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还要帮她看着孩子。

　　可是眼下嫣儿怕她又不理她，只有老太太能帮她看着。

　　她有些愧疚，“是孙女不好，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心这些。”

　　“说什么傻话，一家人不说外话。”她低头看向嫣儿，“嫣儿，这是阿娘，快叫阿娘。”

　　沈念也将糖葫芦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家伙看着她，也不伸手，只是用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

　　沈念将糖葫芦外面的糖衣剥了下来，将糖葫芦递到嫣儿嘴边。

　　嫣儿扭头，躲开了。

　　沈念心口一酸，眼眶有些发红。

　　老太太见状，接过糖葫芦递到嫣儿嘴边，“这是阿娘买的，尝尝。”

　　嫣儿抿嘴，看着曾祖母，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糖葫芦，犹豫了一下，才张嘴咬了一小口。

　　老太太笑着问：“好吃吗？”

　　嫣儿点头，又咬了一口。

　　老太太对着沈念道：“你也别心急，日子久了，她自然知道你是待她好的。她还小，毕竟还是小孩子，总要慢慢来。”

　　看着嫣儿可爱模样，沈念心底的酸涩渐退了些，转而看向老太太，“祖母，今年的年礼我都置办得差不多了，等明日，再细细整理一遍。”

　　老太太点头，“你看着办就好。”接着话里又提到沈约：“马上到年下了，沈约那边也没有信过来，你派人去问问，他回不回来。”

　　出了曲鹤小筑，沈念便吩咐下去。管家正准备走时，她唤道：“等等。”

　　“大小姐请吩咐。”管家回头。

　　沈念握着秀帕的手微动，犹豫了会道：“派人去姑爷那问问，他...要不要回来过年节？就说......就说是老太太问的，别说是我问的。”

　　管家应下。

　　.

　　屋子里，沈约定定望着烛火，目光深沉。灯火摇曳，映照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明灭不定。

　　“主子？”充玮疑惑地看着他。

　　沈约回过神来：“没事，你先下去吧。”

　　充玮退下，独留沈约一人在桌前坐着。

　　他翻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心中烦乱无比。

　　起身，往外走去。

　　天外，暮色四合。

　　晚风裹挟着几分苍凉，轻拂着衣角。

　　他摩挲着发簪上的纹理，脑海中是和华歆初相识的过程。

　　“你是来给我表哥庆祝生辰的？”那时她正被聂玫欺负完，仍旧是一副娇娇俏俏的模样，鼻头和眼角还泛着红。

　　沈约回神，淡声道：“嗯，”

　　“方才谢谢你阿，若不是你，聂玫定然不依不饶。”她眨了眨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也是表哥的朋友吗？”

　　沈约看着她，没有回答。

　　华歆也不在意，自来熟地凑到他身边，歪着头看向他手中，“你送我表哥什么礼物？”

　　沈约垂眸，淡淡道：“没有礼物。”

　　华歆有些惊讶，眨了眨眼，“怎么会没有礼物呢？我表哥过生辰，大家都要送礼物的。只可惜我的礼物被聂玫摔碎了，唉，碎就碎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沈约轻挑眉梢，“为何要送？”

　　华歆理所当然道：“生辰当然要送礼物了，难道你到别人参加宴请都是空着手吗？也不怕失了礼？”

　　沈约看着她，没有说话。

　　华歆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表哥的知己好友，所以才不需要送礼物。”

　　沈约闻言，“何以见得？”

　　“因为表哥的知己好友，都是不需要送礼物的。”她想了想又道，“我表哥也说，真正的朋友，是不需要这些虚礼的。”

　　沈约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嗯，你说得对。”

　　华歆得意地扬眉，“那是自然。”

　　阳光明媚的日子，两人又在朱雀大街上的珠宝店中遇到一次。

　　朱雀大街上的苏记是出了名的会做首饰，各色玉石应有尽有，雕出的花朵也好看，那些鱼蚊虫鸟，刻得栩栩如生。

　　柜子里一枚红色的江珠石，她一眼便看中。只是那玉石价格昂贵，她囊中羞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沈约恰好也在，他看着那枚江珠坠子，淡淡道：“喜欢？”

　　华歆点头，又摇头，“不喜欢。”转身走开了。

　　沈约轻笑一声，对掌柜道：“这枚坠子，送给那位姑娘。”

　　等坠子送到华歆手里，她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约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笑意，“算是送你的见面礼。”

　　华歆蹙眉，“见面礼？我们又不熟。”

　　沈约想了想，“不熟吗？那便再熟一些便是。”

　　从那以后，两人便顺其自然地往来。有时候三五天见一次，有时候两三个月见一次。每次都是吃饭，吃饭后华歆都要喊撑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发簪收入怀中，转身朝室内走去。

　　铺开宣纸，蘸饱墨汁，一笔一画的在宣纸上写着字。

　　认真写完后，拿起来仔细看了遍，不妥的地方又反复修改，最后才小心翼翼将其装好。

　　“书梁。”

　　书梁闻声从外帐进来，恭敬道：“大都护。”

　　沈约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他：“将这封信送到夫人手上。”

　　书梁接过信封，郑重地点头：“是，大都护。”

　　沈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他不知道华歆看到这封信，会有什么反应。又或者是根本不会有反应，甚至心底更厌恶他。不过相比于这些，他更怕见不到她。

　　“主子。”充玮进来道。

　　“何事？”

　　“府上派人来问，马上年节了，主子回去吗？”

　　沈约抬眸道：“跟老太太说声抱歉，这个年节怕是不能在家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