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东南风》六纸文

24、问诊

　　汐源闲来无事，一个人摇摇晃晃上了街，本来打算跟祁寒好好聊一聊近日蜀中有何新鲜事，可是祁寒不在府中，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于是只好一人去街上逛逛，顺便买点东西，等到回江离的时候带给艺海。
　　街上真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汐源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走到了卖纸鸢的小摊前“老板，这纸鸢怎么卖啊？”
　　“十文一个，小哥拿两个呀！”
　　汐源拿起来一个仔细看了看，“这画的是什么呀？这是燕子吗？”
　　“我可是六代单传的独门画工，你别看燕子形体不像，我卖的纸鸢肯定是蜀中飞的最高飞的最远的纸鸢。”
　　汐源把纸鸢放下，轻笑了两声，咬了一口糖葫芦，还没开口就被人撞了一个趔趄，糖葫芦也被撞掉了，“哎！！！走路不长眼啊，真是的！”弯腰捡起来，糖葫芦上沾满了泥土，汐源皱着门头，生气道：“可惜我的糖葫芦还有三个没吃呢，暴殄天物！”
　　街上好多人都朝着济民堂跑，便走便喊，“听说济民堂又医坏人了，去看看！”。汐源叹了口气，只好把糖葫芦丢了，打了打刚才被撞到的衣肩，朝人群涌动的方向望去，“还真没见过抢着看热闹的！”看了一眼纸鸢，了无兴趣，于是也朝济民堂走去。
　　济民堂的门外已堆满了人，一个老妪坐在门口，摸着自己的肚子，正在哭诉，一位瘦弱的年轻人，站在她傍边，耐心的解释着什么，汐源走近。
　　老妪说：“前些时日我胃胀不通气，来济民堂看大夫，这位黄大夫给我开了三副汤药，说每日一服，药到病除，可我吃完汤药，胃胀非但没好，还连日清泄，吃了三天的药，拉了三天，如今全身无力，我想问问这济民堂，究竟是济民还是害民呐！”
　　黄大夫：“老人家，我给你开的是健脾消食之药，怎会泻下，您肯定是吃坏肚子了！”
　　老妪：“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脑子好使，我这几日除了吃你的汤药，别的什么都没吃，你学医不精就出来开馆卖药，要不是听说你师从神医乔木名，我才不会找你黄毛小儿诊病。”
　　黄大夫：“老人家，地下凉，你起身随我到屋内，我再给您把把脉！”
　　老妪：“还把脉，我再让你看下去，还能活么！”
　　黄大夫：“这......”
　　路人甲：“你说这老妪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人乙：“我看是真的，谁没病没灾的瞎闹什么，这个黄大夫肯定是学医不精，开错药方了！”
　　汐源走近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老妪，摸了摸下巴，笑了。
　　“老人家，你说你三日除了吃汤药并未进食？”
　　老妪看了汐源一眼，有些警惕：“你是谁啊？我进不进食关你什么事？”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好奇像您这么大年纪，三日不进食、一直泻下还能面色红润，说话有力，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您怀疑这位黄大夫开错了药方，那把药方拿来，一看便知有没有错喽！”
　　路人甲：“是呀，把药方拿来，看看就知道谁在说谎了！”
　　老妪明显有些不安了，“药方被我丢了，我一个老婆婆，我还能说谎吗，你这济民堂给我治坏了病，就得赔我!”
　　黄大夫蹲下来，从口袋了拿出来二两银子，放到了老妪的手中，“老人家，您既然认定是我治坏了你的病，又不准我再为您医治，那这些银子您拿着去别家医馆看病吧，若是泻下严重，会损肠道的！病程不能耽误啊！”
　　老妪明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还算黄大夫有良心，虽然医术不精，倒也知错就改，行了，我这就去玉漱堂瞧瞧~”老妪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汐源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胸前，一脸迷茫的看着黄大夫：“她明显就是骗子！”
　　黄大夫看到了汐源，作揖道：“在下黄天星，适才多谢公子出言相助，公子也习岐黄之术？”
　　汐源回礼：“卓汐源！习武！”
　　“哦~可否赏脸屋内饮茶？”
　　两人来到屋内，黄天星给汐源沏了一杯茶，汐源问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骗子吗？”
　　“骗子又不会脸上写着字，哪那么容易区分呢？病疾皆因人而异，情况属实也是可能，老人家说的没错，我确实学医不精，常常给师父丢脸!”说罢低下了头。
　　“黄大夫是宅心仁厚!这要是换了我，非得拿她送官，老怎么了，骗子就是骗子，骗子老了就是老骗子，老骗子生病就是老病骗子，总之骗人就是不对！”
　　“我天生愚钝，看不出她是骗子，好多医书也是看的一知半解，这分善恶，知情理就更不如公子了！”
　　“可我听说你是师从乔神医呀！”
　　黄天星点点头。
　　“我十五岁那年，师父收我为徒，传我医术，至今已有十年，可惜我天生愚钝，如今对岐黄之术也才略知皮毛。”
　　“知者有崖而学者无崖也！看你这一屋子的医书，嘿嘿，看不完也很正常！”
　　“这些医书都是师父留个我的，可惜师父她老人家不在，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难懂了。”
　　汐源起身，随手拿起了一本书：“《肘后备急方》？‘青蒿一握，以水二生渍，绞取之，尽服之’。”
　　“哦，这个是治疗疟疾的药方。”黄天星答道。
　　“可以啊，我随便翻了一页，你就知道是哪个药方了。”
　　黄天星摸摸头，“我只是把这些药方背了下来，遇到病人时，就不知道该用哪个了！”
　　汐源合上了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扯住衣袖伸给了黄天星，“不如黄大夫为我把把脉，如何？”
　　黄天星上前：“汐源公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汐源随意答道：“本公子年轻力壮，怎么会不舒服，只是听说古有‘悬丝诊脉’，着实有些好奇。”
　　“哈哈哈，没想到汐源公子对诊脉有所兴趣，既然如此，请坐。”
　　汐源坐好，看着把手腕放在了桌上，黄天星开始把脉，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汐源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奇怪，凑近问：“如何？”
　　“汐源公子的脉象有异常人，忽强忽弱，你等一下。”说罢起身，“我记得有一本医书里面有过记载，我找一下。”黄天星翻完左边，翻右边，翻完下边翻上边，翻了接近半个时辰，汐源把一壶茶都喝完了，实在觉得不耐烦，“黄大夫，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我一时半会死不了，哪天你无意中看到再告诉我就好了。”
　　黄天星站在梯子上一转身，正好踩住了自己衣服，一下失去了平衡，“哎~哎~”从梯子上掉了下来，书架也倒了，书籍散落一地。
　　汐源赶紧起身过来，将黄天星扶起来：“黄大夫，你没事吧？”
　　“没....没事，.........对不起啊汐源公子，唉，我确实愚钝，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的。”黄天星摸了摸胳膊，慢慢的将散落的地上的医书捡起来。
　　汐源看到黄天星有些失落，也去帮忙把书捡起来，试探的问道：“你师父，真的如旁人所道的那般医术高明？”
　　“呵，这世上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名公巨卿徒有虚名者，甚多，即便是市井小民，也是言过其实，但是我师父，绝无半点掺假。”黄天星把一摞书放在书架上，继续收拾。
　　“永初五年，我随师父游医鲁西，道经梁山泊，日暮时分，见一老叟驾着一白马车驶过，可能是道路石子众多，马车不小心翻进了沟里，沟渠中水已干涸，渠低石硬，老叟被马车压在了下面，白马受惊，几番欲挣脱缰绳，却将老叟压的更重。我惊立于前，师父放下行李，连忙赶去，割断缰绳，马儿脱缰而走，我赶过去，和师父一起把车身抬起，老叟神智还算清醒，只是右腿有出血，师父走回路边，取了大蓟，碾碎，放在老叟伤口处，又为他包扎。刚才受惊的白马突然赶了回来，发出嘶吼，一下把师父撞倒了，可这还没完，白马好似得了失心疯，前后跳跃着，下一步像似要踩踏师父的胸口，老叟忽然反应过来，疾呼白马，白马看着师父，慢慢走向了老叟。师父被白马撞晕了过去，良久才醒过来，老叟过来一直道歉，说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与这匹白马相依为命，白马适才以为师父要伤害老叟，才对师父施以暴力，师父笑笑，‘无事，万物皆有灵，衷心护主是匹良驹，我看它后腿也有受伤，天星啊，把药箱拿来。’
　　‘师父，这畜生刚才可是要踢你？！’
　　‘伤我者，谓之我因，医者，众生皆平等，勿因余之好，区别对待。’
　　汐源听完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好一个众生平等，若日后有缘，定要拜访下乔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