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一世安宁》可乐不不加冰

12、离府-1

　　荀子壮和鲁王的初次相遇，她后来听鲁王妃提过。
　　鲁王妃年轻时候有心悸的毛病，太医说只要将化成人形的人参每日煎服，九九八十一日就会痊愈。
　　当时她命悬一线，荀子壮装模作样的满京城去寻救命的仙丹，凑巧为买参而囊中羞涩的鲁王垫付了十万两银子。
　　当初她深觉荀子壮为人狭义，能急人所急，却没有想到，她那时候也是急需这样一根老参来续命。
　　其实那个时候，荀子壮就丝毫没有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鲁王无力偿还这笔债务，只能自降身份，与荀子壮称兄道弟。
　　鲁王对荀子壮彻底改观，不再视他为浅薄无知的世家公子，而是视他为良臣能将，是在两年后，那时候荀子壮门下突然有了一位毛遂自荐的师爷。
　　鲁王与他阿爹，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一样，一旦适应一件事，就很难去改变。
　　就像是鲁王最爱吃醉仙楼的卤猪手，就算是醉仙楼换了厨子，卤猪手的味道也变了，鲁王还是数十年如一日，在同一个位置吃同一道菜。
　　鲁王爱吃醉仙楼的卤猪手，是五年后她亲口告诉荀子壮的。
　　荀子壮确确实实，的的确确，也回来了。
　　带着以前的记忆。
　　占尽了先机。
　　鲁王是天命选定之人，是真龙天子。
　　周予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
　　“姑娘，我哥今天将南北商行上门要银子的掌柜打发到咱们铺子了，今日我哥套车刚出门，世子爷还没上车呢，南北商行掌柜的就跑出来堵住了车，让世子爷将欠了半年的燕窝补品这些钱给结了。世子爷气得脸都青了，让我哥去处理。姑娘您说世子爷是不是撞了邪？我哥一个赶车的，哪有这么些银子？我哥一气之下，想着反正是丢脸，就不妨在闹大一些，反正最后最丢脸的也是世子爷。”
　　周予乐赞同的点点头，微微一笑，表示赞同耿大的做法。
　　“你们也记住，以后但凡有这样的花销，都将要银子的人打发到云想衣去，让咱们的大管事亲自给他们银子。”
　　秋橘似乎有些不解，微微侧着头，先应了是，然后又想着她哥对她说过的话。
　　“我给世子爷赶车小半年了，世子爷以前喜欢骑马，现在喜欢坐车，以前世子爷上车之前不用踏板，现在却次次都要踏板，偶尔骑马，也非得踩着上马石才行。”
　　“我瞅着世子爷，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有一回世子爷在车里睡着了，忽然喊了一句梦话：吴江在哪里，速速让他来外书房见我！”
　　说到这，秋橘皱眉，问脸色一直没有变化的周予乐：“姑娘，奴婢记得，吴江是咱们总管海船生意的吴大掌柜的小儿子，吴掌柜好几年没有进京了，吴江也没有在咱们府里当差，世子爷怎么会知道吴江？”
　　周予乐淡淡的说了一句：“约莫是以前我当做是趣事给世子爷提过一句吧。”
　　秋橘不太信周予乐的话。
　　哎！她们家姑娘自从小产了之后，三魂七魄好像没了一半，姑娘以前笑就是大笑，哭就是大哭，怒就是大怒，鲜活的就像是风中的水仙花，现在却总是淡淡的，像是冬日的青松，虽然活着，却没有多少的生机。
　　“世子爷以前从不去醉仙楼，现在几乎日日都去，而且每次都是一个时辰去，订的也是同样一个雅间！”
　　秋橘细细的将耿大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周予乐。
　　周予乐微微点头，皱着眉静静的想着心事，却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姑娘，您说这么大的永安伯府，从您进了门，就吃您的喝您的，穿您的，就连这宅子，都是太太花了银子赎回来的，就这样，夫人还不知足？王嬷嬷居然还日日挑唆？大娘子和二娘子还整日的闹腾，就连世子爷，也像是狼心狗肺是的？这人心怎么能不知足成这样？怎么能黑成这样呢？”
　　秋橘实在忍不住了，世子爷这一家子太过分了，但是最最狼心狗肺的却是姑娘的夫君。
　　周予乐嘲讽的撇着嘴角笑了一下，笑意没到脸上，就轻飘飘的散了。
　　“因为你们姑娘我有眼无珠，所嫁非人啊！”
　　春兰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了，见秋橘说完了话，也说起递到她手里的消息。
　　“夫人选了下个月初六，抬表小姐进府，聘礼只肯给二十两银子。”
　　秋橘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二十两银子，不知道是打董姨娘的脸，还是打夫人的脸，那可是她嫡亲的外甥女。
　　“王嬷嬷说彩蝶、董姨娘和夫人不是一条心，夫人拿捏不住她们二人，因此王嬷嬷说服了夫人，给世子爷从外面再买人回来。”
　　周予乐神情一震，连忙叫着赵嬷嬷。
　　“嬷嬷听见了？夫人给世子爷添人这件事，嬷嬷您亲自去办。”周予乐脸色这才有了一丝丝的喜色。
　　以前可没有挑人这个事，这是她回来后的第一个转变。
　　赵嬷嬷将熏炉上滚烫的大毛披肩拎过来，赶紧披在周予乐单薄的肩膀上。
　　“姑娘说怎么办，嬷嬷就怎么办。”
　　“这府上常用的人牙子只一家，王嬷嬷也和这家最熟，具体是哪家，在府里一问就知。”
　　周予乐接过春兰添好了炭块的手炉，慢慢的一点点拢在袖中。
　　“让阿娘多转几道手，就在京城附近的妓院里踅摸，挑没破身有气性想攀高枝的清倌人，越能闹腾越好，做个扣，让她们知道府里的情况，去人牙子那里，自卖自身。”
　　“和阿娘说，进府的清倌人以前的身契收好，曾经打过茶围的嫖客也看顾好，以后有大用。”
　　“姑娘放一百个心，太太的手段，保证滴水不漏。”赵嬷嬷心疼的又给周予乐的披肩网上提了提。
　　周予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月过后，周予乐由临时的产房挪到了内院，内院的药炉子日日没有闲着的时候，远远的就能闻到药香。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寒冷，馆子里吃饭的人越来越少，在家里窝冬的人越来越多。
　　荀子壮坐在醉仙楼三楼中间的雅间里，捏着一杯茶，静静的想着心事。
　　一刻钟后，皇上就会来了。
　　皇上最喜欢吃这里的卤猪脚。
　　青松咚咚咚跑过来了，一脸的不高兴。
　　“世子爷，掌柜的非得让我把这几天的帐给结了，可小的哪有银子。”
　　荀子壮正想着他入阁那一日的风光，想着和皇上的君臣想和，就被青松一句话给败了兴致。
　　荀子壮一杯热茶泼了青松一脸，他最听不得的就是银子这两个字。
　　他们永安伯府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这些阿堵物，害了他几十年还不够，现在又来害他了。
　　以前说他花周氏的嫁妆，自他回来，他何时动用过她的嫁妆。
　　他花的用的，都是他们伯府的银子。
　　青松发现世子爷的脾气越来越差了，一点不能让别人说话。
　　可掌柜的堵着他，非得让他将表小姐大哥和二哥欠下的旧账也给结了。
　　表小姐还没进门，还没能当姨娘呢。
　　可他不会账，掌柜的不让他们主仆再进醉仙楼了，这话他可不敢不说。
　　“世子爷，掌柜的说，表少爷的帐也记在了您的名下，大表少爷和二表少爷，在醉仙楼打了八次茶围，叫了十次堂会，都是挂您的账，一共是五万两银子。”
　　荀子壮气得喘气都费劲。
　　还提银子，一会皇上来了，这岂不是丢他的脸，坏他的大事。
　　以前皇上就多次的警告他，内德不修，如何服众？
　　“别和我提银子，外头是谁跟来的，让他和掌柜的去会账。”
　　“回世子爷，是耿大！”青松太迷惑了，他真是不知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耿大是马夫是车夫，只会赶车，怎么能让耿大去会账呢？
　　再说了，耿大是大奶奶的陪房。
　　让大奶奶的陪房去给世子爷的姨娘的亲哥哥结花账，这说不过去吧。
　　可他不敢多嘴，世子爷手里的茶可是刚倒上。
　　荀子壮一听耿大的名字就放了心。
　　以往他出门，若是吴总管跟着，就由吴总管统管这些琐事，若是吴总管有事，就会嘱咐耿大统管他的琐事。
　　他记得有一年他清查刑部旧案，有人刺杀与他，耿大硬是替他挡了一剑，耿大在家里足足躺了一年才能起身。
　　荀子壮一念起，想起他的外院大管事吴江，这是第一个仰慕他的才情而为他效力的，第二个投效与他的是简直有鬼神之才的水先生。
　　这二人是他的班底，是他最得力的臂膀，是因为仰慕他的才情才毛遂自荐，入到他的门上。
　　他要耐心的等待，还有三年，他就能再一次指点江山了。
　　楼梯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荀子壮赶紧坐好，端着茶杯，侧着头，望着窗外对面酒家的旗子。
　　“文思好雅致！”鲁王披着玄色的长毛斗篷，带着一个随身的小厮，嘴角含笑，与荀子壮打招呼。
　　荀子壮顶不耐烦他的名字，他爹目不识丁，在他出生后，就起了这么一个庸俗的名字，文思二字是皇上被封为太子后，从尚书里面为他摘出来的二字，出自：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
　　这一次，他早早就用上了。
　　荀子壮连忙站起来，拱手见礼。
　　“不知王爷驾到，文思有失远迎了。”
　　鲁王虽然心里有点介怀自己的位置又被荀子壮给占了，但是荀子壮已经占了一次，这次鲁王心里就没有第一次那么介怀了。
　　荀子壮待鲁王坐定，赶紧抱拳又是致歉。
　　鲁王笑意盈盈，他是不受宠的皇子，还鲜少有人这么毕恭毕敬的待他，鲜少有人这么怕他生气。
　　“文思多礼了，快坐快坐，本就是本王扰了你的清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