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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后会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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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无声26
张凝生下三皇子拓跋尔和始平公主后,被封贵妃。拓跋司现今才觉圆满,可是知道李云未死,还回了魏国后,便开始担心。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魏国之帝,李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抢回张凝,但若被张凝知晓他回来的消息,恐这一年的恩爱,敌不过对那人的执念。他抢功臣之妻,也有违正理。
只这两件事,拓跋司不能忍,况李云即便没有降宋,知他将张凝接入宫中,也断然不会再为己所用,如此一来,更不能留他。
魏帝派人追杀李云,并封了消息,命张员外一家不得提及此事。张凝父母也知,即便李云回来,女儿也无法再与他一处,告知张凝不过徒增伤痛,这才将此事瞒下。
有孕的几月,张凝不曾施粉黛,美得清丽不俗,皇帝对她更是关怀备至。因她位分不高,不能亲自抚养一双子女,拓跋司这才封其为贵妃,亲养其子。这本是件好事儿,张凝现今也算圆满。
今日过后,她就是再无人敢欺辱的贵妃,这后宫之中,除却后位,她便是身份最高的一个。
拓跋司登基后,后宫妃嫔并不多,那皇帝对张凝上心,旁人的院子很少再去。
张凝却常劝魏帝不必将恩宠给她一人,现今的张凝,不像是将军府的小夫人那般善妒,拓跋司每见她如此,心中反而不悦,他并不觉张凝如此是知礼大度,因那爱憎分明的张家小姐,是装不出这等识大体的模样的,除非真的不够喜欢。
也因此,拓跋司更不想她知李云活着,那小李将军必须死,拓跋司才心安。
贵妃受封,准备入册之礼时,拓跋司来见张凝,知她正在穿戴礼服,于是等在院中赏花,这个时候,传信的公公匆匆而来,对皇帝言道:
“那李云好大的本事,竟逃过了守军,最后有人见他,是往大都方向来了。”
“什么?绝不能让他入城。”
“可上报的人说,李云说自己不是叛党……”
“朕说他是,他便是。谁杀了这叛党,重重有赏。”拓跋司话音未落,就听闻身后东西碎裂之声,一个人影往院内跑去。
“什么人?”
采薇本是张凝吩咐来给皇帝奉茶,告知才人已换好华服,可去行礼。可走近时听闻李云之名,便停了脚步,她虽有些愚笨,但也能听出李云未死,但皇帝想置他于死地,这才惊得落了茶杯,往张凝处跑了。
“才人,才人!”
“这丫头,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再过一个时辰,可就要改口唤贵妃了。”张凝近身伺候的老宫女看着采薇,笑着对她说。
“婆婆,我有事对主子说,急着呢。”采薇冲入屋中,张凝此刻顶着重重的发饰,紫色华服精工而做,妆容华贵,不似凡尘女子,美得耀眼。
可采薇却无心去赏张凝的貌,她想着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得张不开嘴。
“你怎么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张凝走到采薇身边,她现今挪动几步就累得难受。
“那个,小李将军他他他没死。”
“什么?”
“李云没有死……”李云的名字张凝已经许久未提,乍听竟有几分陌生,可是采薇接下来所言之事,让张凝彻底忘了今日的喜事。
“当真如此,你可听真了?”
“不会有错,圣上亲口所言!”采薇回复道,拓跋司此刻进了房门,听到二人谈话,他狠狠地踢倒采薇,骂了句:
“贱奴!”
“这可是真的?她没有死,对吗?”
“是,但如今他已叛国,如此罪人,你……”
“李云不会,将门之后,虽死不降,她绝不会!”
“他已经做了刘谷的女婿,这还有假?”
“无稽之谈!她若真的做了敌国之婿,为何还要回来?我知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她不会……”
“爱妃倒是了解他,如此说来,他回来了,你可是还念着旧情?想去寻他?”
“我……我没有。我已经入了宫,许了圣上,现今更是做了母亲,怎会念着旧情,只是不想皇帝错杀忠将。”
“忠?笑话!朕要他死,他就是有罪。”
“皇帝!”
李云归魏,拓跋司最不想张凝知晓,此刻跪在脚边的采薇却坏了他的事儿。拓跋司恼道:
“来人,杖毙这贱婢!”
“不可,采薇从小与我一道长大,我一刻也不能离她。”
“爱妃,你离不得的人,还有谁?可有那叛贼?”拓跋司问道。
“若你要采薇死,这贵妃之位,也不必给我了!”见张凝如此,拓跋司知道她的脾气,若不允她,她当真会弃了今日的礼。
“你总是威胁于朕,好。今日死罪可免,可活罪一定要受。这贱婢竟嚼主子的舌根,今日割了她的舌头,看她日后如何妄议是非!动手。”
“不,不要!”
张凝被魏帝拦住,眼睁睁地看着采薇被几个太监按住,割了舌头,那溅出的血,将采薇的青色绣衣染红大半,小丫头就此晕死在地上。
“爱妃,擦了泪,入册之礼别误了时辰。”
“为什么要这样!”
“朕可饶她,已是恩赐。还有以后,不许你再提李云二字。”
“皇帝当真要杀她,还要给她安上叛国的罪名?”
“不然呢?放他回去,让他带着宋军而来,报这夺妻之恨。”拓跋司冷冷地看着张凝,这一刻张凝才清醒地看着魏帝。
“她绝不会的,不会。”
“即便不会,朕也不想他活着,让你惦记。上轿吧,张贵妃。”
“不要,你不能这么做!”
“来人,送贵妃上轿!”
张凝穿着华服,顶着沉重的发冠,见到李云的时候,虽委屈得止不住泪,却有几分庆幸:
“她活着就好。”可眼下她在宫中出现,这便是在拓跋司眼皮底下冒险,现在该如何护她出宫远走,离了魏国才是大事。
张凝望着李云,想起那年盛夏,少年娶亲,小将军是如何爬墙入院,哄着未出阁的姑娘,一心只想许她。
张凝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张家任性的大小姐。那一年被拒了婚,若没有去营地寻小将军,若没有抢了亲代菱荇出嫁,是否今日的她,就不会为了那几月的恩爱,疼上这些年。
不见时,以为早就忘了,可见了,才知根本忘不掉。又怕去想如今的物是人非。
贵妃成了礼,拓跋司未见其哭闹,以为她只是认命想开了。他是魏国之帝,小李将军如何能与他比?现今拓跋司倒觉得,为了李云兴师动众无甚必要,那人还能掀了天,到宫里抢人吗?
轿辇撤回之时,拓跋司看到张凝轿队里多了一人,他穿着低等的宫服却守在轿辇跟前。
“这人是谁,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
贵妃回府时,采薇已经醒了,医官说命保住了,但她再也不能说话了。张凝将李云带入殿中,然后吩咐左右撤下,她卸下今日之装,先去看了采薇,哭过一阵后,才去见了李云。
李云一人立在堂上,看着张凝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这陌生之景是张凝熟悉的,现今想来,她过得很好,身份尊贵,膝下还有儿女一双,那拓跋司从前对她就不同,定不会亏待于她。
如此说来,她来寻她有何意义?反是增了她的烦恼,可是想了她五年,总要看看,即便再无缘聚,也该好好道别的。
张凝面上无妆,回到房内关上门来。她不知现今能说些什么,是该恨自己,还是怨小将军,好像都有理,又好像都不对。
两人如今日初见时一般对视,良久,李云才说了一句:
“凝儿,我好想你呀。”
今日的张贵妃虽已不是曾经的小夫人,可听到这句话后,还是捂着嘴哭了出来,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李云上前想将她扶起,张凝却推开了她的手。
“我以为你死了,你可知我疼了多久!现今,你又回来了,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被俘之后,做了五年的囚,日日都想回家,我知我再寻不回你了,现今还成了叛国的罪臣,我真的没有降过,从来没有,你要信我。
现如今,我只想看你一眼,只为这一眼,我乔装入城,还穿了这身糙衣入了宫。我只,只是希望所爱之人过得圆满,有我无我,你都要好好的。现今能见你,就算圆了梦,也就无憾了。”
李云本不想哭,可说着说着就流了泪。张凝起身看着李云,然后擦了泪对李云说:
“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出宫,有多远就走多远,皇帝要杀你,我现在只要你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再让我看看你。”
“没时间了,李云!”李云突然抱住张凝对她说道:
“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