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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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南九皇子，谢姓，名青槐，字兰君。
玲珑对他唯一的了解，来自谢云宴之口。
两人向来互不对付，谢青槐回都城后，师从前太傅张浮白，此人在文官心目中地位甚高。张浮白又极为赏识他的才华，常邀他与朝臣一道宴饮。积年累日，他们也对谢青槐分外推崇。
太子无能，朝中诸多文臣对此不满已久，加之他们大都布衣出身，对谢青槐更抱有好感，在朝堂上时常拿他与谢云宴做比。
一来二去，开始是一群文官批驳太子，后来变成了两个皇子之间的纷争。
至于其他的，玲珑知道的也与旁人无异，只是略知一二。听说他生母地位卑贱，只是当年皇帝在潜邸时的一名侍妾，因为做错了事被赶了出去，带着他在外流离多年，直到几年前生母死后才接回都城。
比起其他整日招摇过市的皇子，谢青槐几乎从未露过面，甚至连宫宴都未曾去过。他生母位份低，又时隔多年才回都城，整日闭门不见人，久而久之都城百姓几乎都忘了还有一个九皇子的存在，也极少提起此人。
玲珑自知，单凭自己，恐怕无法让谢青槐答应此事。
如若娶了她，谢青槐便要与谢云宴为敌，与朝廷为敌，甚至与姑臧为敌。可他不过是个无母族支撑势单力薄的皇子，凭什么为了她与皇帝作对？
云碧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试。”
玲珑想了想，轻声道：“云碧，将我爹留给我的信拿来。”
顾家当年掌管军务，爹任镇北大将军，可谓是煊赫一时。怎料朝中佞臣离间，致使君臣相疑，之后姑臧大军来犯，皇帝不仅不派援军相救，更下旨断了镇北军的粮草。
城破，爹娘双双死于乱箭之下，临死之前，爹留了一封信给她。这封信里记载了皇帝和姑臧，平凉，赤水的暗中往来，在他在位的三十年里，为求皇位稳固，不惜动用每年国库一半赋税，致使国库空虚，民生凋敝，积贫积弱。
或者说 ，当年爹娘之所以会死，也不过是皇帝和姑臧王沆瀣一气达成的阴谋，以此达到灭亡顾家的目的。
谢云宴与谢青槐不和已久，若谢云宴登上了皇位，谢青槐定有性命之忧。得了这份盖有玉玺的信件，皇帝在他手里便有了把柄。
甚至于，连造反也师出有名。
她顾玲珑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在乎谁最终登上皇位，只求能够慰藉爹娘和死去的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哥哥是顾家唯一的希望，为保顾家兵权无虞，她必须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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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槐不受皇帝重视，连府邸都选在最为偏僻的城南。
玲珑下马车的时候，门外只有一位洒扫的老仆，须发已苍白。玲珑温声向他说明来意，说到第三回老仆才明了，颤悠悠放下扫帚，带她进去。
院落竹林四合，清池柔波，亭台相映，山石稀疏错落，别有一番风致。
古琴声幽幽，空茫浩远，辨不清从何处而来。
老仆引她穿过亭台楼阁，又绕过几条连廊，停在一块假石后。
“殿下不喜旁人打扰，姑娘在此处等便好。”说罢，他便离开了此处。
古琴声未断，悠悠越过池面，拂过竹林风梢，仿佛浸润了几缕竹露的清寒。
玲珑自觉研琴尚浅，辨不出这琴音，只隐约觉得颇为耳熟，翻遍记忆，却又寻不到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仍不见琴音停歇。
玲珑越过假山，沿着河畔轻步向里而去。抬手撩起垂落的竹枝，继续走了几步，便望见小池石阶之尾，落着一道白影。
那人一袭白衣，面前架着一张古琴，指尖磨转间，琴音低低缓泄。
身若修竹，松形鹤骨，面若冠玉，玉质仙姿。
他只坐在那里，身形与青竹碧波相映，便让人觉得几欲羽化登仙。
玲珑望向那双覆着白布的眼，准备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原来，这才是九皇子从不出门的缘由。
在她恍神之际，池畔琴音已停。谢青槐手放于膝上，覆着白布的眼这边望来。
“可是顾姑娘？”
声音也如碎玉般好听。
玲珑越过竹林，慢慢走过去。
“参见殿下。”
他抬了抬手，声音浅浅淡淡的，像是清风掠过琴弦的声音。
“无须多礼。”
玲珑起身，抬首又望见了他覆着白布的眼睛。
察觉到停在眼上的那一抹视线，谢青槐温声解释，“我年幼时便患了眼疾，不能视物，让顾姑娘见笑了。”
年幼，眼疾，想来是他流离失所时患上的。
玲珑忍不住问：“殿下的眼疾，可有寻人瞧过？”
他推来一杯清茶，笑意不改：“自然寻过，只是宫中太医皆言我眼疾太深，无药可治。”
他说这话时，语调出奇的平淡，仿佛此事是浮云掠眼而过，惊不起半丝动荡。
“顾姑娘来，为的可是姑臧求亲一事？”
“殿下知道？”玲珑一顿，看向他。
看来不问世事的九殿下，似乎也没有表面上那般与世无争。
谢青槐放下茶杯，温声道：“昨日雁舒说太子自请废弃婚约，曾同我谈起此事。”
他拢了拢衣角，声调带上几分忧思。
“姑臧本是昭南属国，一旦以和亲待之，势必加剧与平凉和赤水的战事。与其靠和亲维持一时的和平，不如与赤水联手。只是我人微言轻，难以改变朝堂大局。”
玲珑捏了捏指骨，沉思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她抬起眼，望向对面。
“殿下可愿娶我？在下虽不才，但一手医术尚且过得去，应当能够医好殿下的眼疾。”
谢青槐愣在原地，静默了些许，清隽的面容浮上一丝笑意。
“能得顾姑娘医治，自然极好，只不过婚姻乃是大事，我双眼有疾，与废人无异，顾姑娘若嫁给我，恐会受委屈。”
玲珑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只能道：“想来殿下也知晓我如今的处境，等姑臧使臣一来，我便要嫁去姑臧。顾家当年坐镇北疆的时候，手中染过无数姑臧人的血，如今我嫁过去，定会受到百般折磨。若非到了水深火热的境地，我也不会来此处求殿下。”
她抬起眼，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抚琴之人，大都无心于政事，皇帝的把柄于他而言也许只是空纸一张，无甚大用，所以她才许诺治他的眼睛。
她不知能否可行，但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清风吹过，竹叶簌簌响过后，耳边只剩清泉淙淙的缓流之声。
谢青槐解下腰间一块玉佩，轻放于她掌心。
“顾姑娘，三日之后，我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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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青苔茸绿，池上薄雾随风而散，少女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谢青槐仍坐在石阶上，闲闲抚着琴。
一切都与来时无异，只是空气不再流动，万物像被抽去生机，沦为一片死寂。
一道黑影从树梢跳了下来，跪在地上。
“姑臧使臣已到都城外。”
谢青槐吟琴未停，漫不经心道：“取了首级，送还姑臧。”
黑影颔首，正欲离开，又道：“太子今日意欲出宫，在下拦了下来。”
琴声骤停，铺天盖地的杀意瞬间如潮水涌来。
黑影身形一紧，立刻低首噤声。
风声止歇，泉水消鸣，天地仿若凝滞。
过了半晌，幽幽的琴音再度吟起，冷冷淡淡，无欲无情。
“告诉他，昭南不缺他一个太子，我也不介意，蓬莱殿下再多埋一个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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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手撑在一侧，目光凝聚在那张薄薄的纸张上，已经许久未动。
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放在婚书上，在暖煦的日光下透出莹润的光。大红的婚书压在玉佩下，墨迹顺着轮廓浅浅透出。
云碧笑着放下茶盏，看了眼婚书上的字，笑道：“殿下眼睛虽看不见，竟也能写得出一笔好字。”
字如其人，内敛沉稳，足见风骨。
她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却有预感，姑娘这一步棋走对了。
“云碧，你不觉得，此事有古怪么？”
云碧一愣，不解道：“有何古怪？”
玲珑垂下头，指尖停在“谢青槐”三字上，轻轻抚过。
“他竟如此轻易便答应了此事。”仅仅是靠着医治他的眼睛，连爹的信，她都未给出去。
“姑娘无须担忧，依奴婢看，这才是正常之举。”
玲珑微微侧过脸，“为何？”
“昨日奴婢差人打听了九皇子的事，得知九皇子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她烫好茶杯，不紧不慢地沏茶，“他找的，正是姑娘您的义母。”
玲珑的医术是年幼时跟随义母学的，学了三年仅得了些皮毛，留下手札供她自己研习。义母多年前离开都城去远游，此后便再无任何消息。
“九皇子想来知晓姑娘您师承于她，才同意了此事。”
玲珑抿了一口茶，缓缓放下。
“那便好。”
她本就不是多疑之人，疑虑解开后，神情不免轻松许多。
脑海里闪过昨日竹林中他垂首抚琴的模样。
清雅似美玉，烨然如华章。
如此好看的一张脸，若是双目无暇，又该是怎样的倾城之姿。
玲珑想了想，正欲起身去屋里寻本与眼疾有关的医书来看，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嚷。
云碧脸骤然一沉。
“又是她们。”
每月都要来一次，次次不落，真拿她顾家当后院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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