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若水高深》薛杨

6、再调

　　赫雅在后堂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着，说是收拾，在赫雅看来也就是做做样子，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这么大个屋子，整天就这么些个人进进出出，赶上万岁爷歇在了南书房，还有点事儿做，不然，这整日里打点来打点去的，可不就成了没事儿找事儿了么。
　　唉~~，赫雅暗自叹了一口气，自从发生上次顶撞八阿哥的事件之后，刘公公将找赫雅替班的小宫女治了罪、罚了月俸，至于赫雅，皇上都饶恕她了，刘公公便不能治赫雅的罪了，可是他却可以不许赫雅在前堂伺候，顶多是主子不在的时候让她去帮帮忙，否则，刘公公是下了命令的，主子在，你赫雅就到后堂呆着去，要不然回自个屋里歇息着也行，总之，就是离主子们越远越好。这下可好，前堂当差的，再也没人敢找赫雅替班了。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赫雅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呢，李德全撩起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入冬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各个屋里都挂上了厚重的门帘。赫雅见李德全进门之后就站住了看着自己，便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走了过去，向着李德全福了福身：“公公可有什么吩咐？”
　　“万岁爷在书房练就书法，咱家特来吩咐你，到前殿帮忙。”李德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看赫雅，这会儿停顿了一下，底下了头，瞪着赫雅好一会儿，又沉沉地道：“万岁爷今儿个心情好，好生伺候着，可别出了什么差错，扫了万岁爷的兴！”说完也不等赫雅回答，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赫雅呐呐的盯着被撩起又放下来的帘子望了半天，纳闷极了，心想：“怕我出差错别让我出去帮忙不就行了么，说的那么不情愿，好像谁逼着你似的。”撇了撇嘴，整了整着装，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赫雅来到前殿，见万岁爷正低着头运笔，那神态那气度那情形，赫雅边走边看，眼睛一刻都移不开，那种君临天下的魄力和气场，就算只是练就个书法，也能表现的淋漓尽致。万岁爷正在书写的那张纸卷已经很长了，被公公拉离了桌面好长的距离，可是万岁爷还在写着，抻着纸的公公就不断后退着，李德全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的盯着赫雅，示意赫雅过去帮忙。赫雅忙快走几步，帮着一起抻着纸，免得太长落到了地上。
　　皇上听到李德全咳嗽，便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赫雅那丫头便也没说什么。李德全见自己咳嗽让皇上分了神，便赶紧低下了头。其实李德全也纳闷极了，他实在想不通万岁爷为什么要特别的关注这个赫雅，这个丫头总是为主子们添麻烦就不必说了，万岁爷倒好，还让自己把她调到前殿来帮忙，这万一哪天要是出个什么差错，谁能担待的起呢，真不知道万岁爷是怎么想的。

　　赫雅实在想不通，这刘公公到底是跟自己唱的哪出戏，前一刻还狠狠叮嘱她有主子在的时候她赫雅就得有多远走多远，这一刻又吩咐她以后就在前殿当差，把赫雅当事人搞糊涂就算了，连一向机灵的喜儿都想不清楚，这刘公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喜儿站在赫雅身旁咕咚了半天，分析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雅儿姐，你说会不会是这刘公公故意把你调到前殿，好让你哪天出个差错，得罪哪个主子，然后让你卷铺盖走人呐。还是刘公公是为了你好将你调到前殿好培养你，嘶，按理说刘公公是没有这个闲心的啊。雅儿，你倒是说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赫雅怔怔的盯着万岁爷的龙案，她自己都想不通的事情，要她怎么回答他呢，“你觉得要是我出了什么差错，刘公公自己个儿能逃脱干系么？”
　　喜儿愣了愣，他原来没有指望赫雅能够回答他的问题的，这倒有点出乎他的所料，他笑了笑，连忙回答“不能。”
　　“那刘公公会不会冒着自己被问罪的危险，调我来前殿呐？”
　　“不会！”喜儿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刘公公这人他还是清楚地，处事谨小慎微，断不会冒着自己被处罚的危险，随意行事的。
　　“那就不管是想赶走我，或者是想栽培我，调我来前殿做事，都不会是出于刘公公自己的意愿的。”赫雅一字一句的、十分肯定的说完自己的想法，眼睛还是怔怔的盯着龙案，她好像想通了什么，可是又想不通一些东西。
　　喜儿张大了嘴看着赫雅，“你是说，刘公公将你调到前殿，是听人差遣的？不会吧，这南书房谁能差遣得了刘公公啊？”
　　赫雅瞪了喜儿一眼，这孩子，有时候顶机灵了，有时候又笨的紧，其实也不能说是笨，这孩子想事情从来不敢想大了，“南书房当然没有人能差遣得了刘公公了！”
　　喜儿想了一会儿，突然瞪大了眼，瞪得赫雅都有点害怕了，不自觉的把自己的头往后靠了靠，斜着身子等他反应过来，“你是说，是李公公吩咐刘公公调你来前殿做事的！可是，李公公不是不喜欢你么，还是李公公实际上跟你是亲戚？！”
　　赫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到哪里去了！”赫雅这么说话的时候，一时气不过，忍不住跺了跺脚，喜儿没见过她这样，突然就觉得赫雅好讨人喜欢，忍不住就往她跟前凑了凑。
　　赫雅不再理喜儿，转头又盯着龙案，她可以肯定，李公公从来就不喜欢她，这会儿也断然不会改变了主意，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万岁爷吩咐他这么做的，可是，有这个可能么？万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在南书房两个多月了，除了冒犯主子的时候被万岁爷撞见两回，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让万岁爷高兴的事儿，何以这会儿让她侍奉在龙案前？从辛者库到后堂再到这会儿？事情是有些奇怪了，她一个被判入辛者库的罪臣之女，万岁爷这么恩典会有什么可能呢？
　　赫雅突然就高兴的笑了，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这让她觉得特别高兴，高兴地她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了，心口好像有无数的泡泡，像是要涨破的感觉。
　　如果说从辛者库调到乾清宫是出于对一个臣子遗孤的恩典的话，那么这会儿从后堂调到前殿，至少可以说明自己留给万岁爷的印象并不都是坏的，呵呵，好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