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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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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庭一路上换了好几匹马,星夜兼程,这才在第四日的清晨赶到了幽州城下,圣旨八百里加急,也不过比他早到半个时辰而已。
天光还未放亮,薄雾之中只能隐约看到高耸的城门。
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靠近城门时,他勒紧缰绳,放慢了些速度。
与此同时,城门之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洪亮的呼喊透过层层雾气震荡开来:“公子?”
正是余山的声音,他在,就说明宁州援军已至,沈昱庭焦灼了一路的心总算是疏解了些,他呼了一口气,朝着上面回道:“余山,是我。”
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余山一边努力地挥动双臂,一边往城门下跑:“开城门!快开城门,沈将军到了!”
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余山身披铠甲,大步跑来,身后似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将军。”余山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欣喜,自从京城一别,他们还未再见过。
“末将秦风,拜见沈将军。”
“秦副将。”沈昱庭眼睛一亮,看来冀州军也及时赶到了,可转瞬之后,他却又皱起了眉,几日前的军报明明写的是军情紧急,援军到了按说该去最要紧的地方支援才是,怎么他们两个却都出现在城门上?
莫非这几日局势有变?
于是他着急问道:“你们何时到的?带来的援兵分配过了?北固关那边是谁在守?可还守得住?”
北固关,依托山势地利而建,东西两侧皆是峻峭山崖,只有山谷之间有路,北固关便在这两山交汇处,是天险,也是大周北境最重要的关口,幽州防御外敌的最前线。
若是让北狄破了此关,那么夺取整个幽州便如探囊取物,南下中原腹地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北固关的防守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然而听了这一连串的问题,两人的脸色毫不掩饰地暗淡下来,余山快人快语,直接怒道:“哼,那都监赵翼,说什么北固关有天险可守,暂无大碍,非要将大量兵力留在城中,我看他就是贪生怕死。”
他和秦风两人都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所以接到消息便立即点兵前往幽州支援。
昨日抵达之后,他们原就打算直接去北固关,谁知却被赵翼以军令为由,将他们拦了下来留在城里。
余山当即就要发火,可最终还是秦风紧紧拽住他劝道:“倘若在这个紧要关头,果真被赵翼以违抗军令为由困住,那么战场上便又少一分胜算。”
他这才忍了下来,但是心中焦急万分,在营中坐立不安,两人便索性直接在城门口迎着沈昱庭。
而沈昱庭只听这一句,便大概知晓其中缘由,战场上原本应听令于主帅,可朝廷历来重文轻武,武官多不受信任,监军的权力便越来越大,作战中将士们受到的制约也越来越多。
就像现在,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急。
秦风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沈昱庭,挨个将问题回清楚:“末将和余副将都是昨日傍晚赶到的,共计三万将士,现下都在城里。北固关只有陈亮一个人在坚守,据我们的线报,关口防御已岌岌可危。”
沈昱庭握着拳头,沉声问道:“现在城中有几万兵马?”
“加上我们带来的三万,共有八万。”
“什么?!那就是说,北固关陈亮那里,只有一万人?!”
秦风点头:“是。”
沈昱庭心一沉,立即翻身上马,同时吩咐道:“秦风,带我去见赵翼,余山,点两万兵马,带够三日粮草,到北城门集合。”
听了这话,秦风和余山两人焦躁的心终于镇定不少,异口同声道:“是!”
三人兵分两路,余山去营中点兵,而沈昱庭跟着秦风七弯八拐地在街道间穿梭着,最后在一间堂皇气派的宅子前停下。
两军交战期间,他竟没有住在军营,而是还在自己的宅子里,四周的侍卫竟有百余人!
两人刚停下,便有侍卫上前询问:“干什么的?!”
这些人似乎并不把身着将军铠甲的秦风放在眼里。
秦风不甚在意,面无表情道:“这位是京城来的沈将军,赵大人呢?”
侍卫又换了一副笑脸,可话里话外还是有些许敷衍:“原来是沈将军,赵大人还睡着,还请将军卯时三刻再来。”
沈昱庭咬了咬牙,不想浪费时间纠缠于此,于是绕过侍卫直接冲进府里,旁边的侍卫见状想要阻拦,都被秦风三两下制服了,而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同伴接连倒下,也就不愿上前自讨苦吃,只是敷衍地做做样子罢了。
睡梦中的赵翼听见声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吓了一跳,对着来人怒目而视,气急败坏道:“谁?谁这么不长眼?!敢闯老子..”
“赵督军。”沈昱庭大声打断他道:“宁州和冀州的三万援军我带走了,这是军令,有什么事我担着,告辞。”
言简意赅,说完转身就走。
秦风跟在身后,却觉得热血沸腾。
他原本以为沈昱庭是来与赵翼商议的,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一趟,只是要将事情的全部责任,揽在他沈昱庭一个人的身上,将来不管赵翼告到哪里去,都与将士们无关。
他在军营十年,似乎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而此时此刻,是他十年来头一次觉得意气飞扬。
“将军..”
“怎么了?”
秦风想开口说谢谢,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好顾而言他:“带三日的粮草够吗?陈亮那边的粮草昨日就已经告急。”
沈昱庭在前面走得飞快,边走边盘算:“战事不可拖得久,必须速战速决,阿越筹集的粮草应该四日后抵达,应该是够了。”
秦风怔了一下,忽然想起玉城外,那个一袭单衣,在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身影,轻声问道:“您是说顾大人?”
沈昱庭点点头:“是,算算日子,他应该已从京城出发了。”说完,他突然停下,转身看着秦风道:“冀州军一直是你带着,留给你一万兵力,你留在城里守着。”
秦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只让余山点了两万兵马,跟赵翼说的却是三万,于是着急道:“将军,我..”
沈昱庭抬了抬手,解释道:“粮草事关重大,你留下接应阿越。”说着,他往正堂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道:“记住,幽州城不能乱。”
一个稳固的大后方,也是前线将士们的底气。
“是。”秦风知道轻重,对此番安排也是心服口服,可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担心:“北狄此次倾巢而出,您为何不把城中其余的幽州军全都带过去?”
沈昱庭边走边道:“幽州百万百姓,需要军队来稳定民心,一旦驻军全部撤出,必然会人心惶惶,到时若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外敌还没击退,内乱也要四起了。”
“是,末将明白。”秦风想到赵翼贪生怕死的模样,如果驻军全部撤出,他怕是逃得最快的那一个,百姓们见他如此,更是要人人自危。
沈昱庭点点头,随后调转马头,朝北城门疾驰而去。
那里除了整装待发的两万将士,还有闻讯赶来,自发为他们送行的百姓们。
自从北狄进犯以来,他们日日担惊受怕,好多人家的父亲兄弟还在北固关坚守着,生死不明,而赵翼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肯派兵前去支援。
因此,他们无时无刻不盼着朝廷派来的援兵。一大清早,有人听说沈昱庭要带兵前去支援,便纷纷奔走相告,赶来城门口为将士们送行。
百姓们见沈昱庭策马过来,不用言语,便主动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余山走上前,双手递上一副铠甲,高声道:“启禀将军,两万将士整装待发,只等您一声令下,咱们便冲向战场,为国杀敌。”
沈昱庭将铠甲换上,站在众人面前,高昂的声音振奋人心:“你们都是我大周好儿郎,这次一定要将敌人拦在北固关外!彻底将他们赶出我大周国土!再不敢染指半寸!”
“驱除外敌!守卫国土!”将士们把口号喊得震天响,士气大振,两万人喊出了十万大军的气势。
昂扬的斗志感染了周围的百姓们,也跟着一起高声喊着口号。
沈昱庭和余山对视一眼:这便是民心所向,是他们拼了命要守护的东西。
“全体将士听令!出发!”
“是!”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两万人马整齐有序地出了城门。
“祝将军早日凯旋!”送行的百姓眼含热泪,一直将他们送出了城,这才四下散去。
人群中,有个走在后面的少年小声问道:“爷爷,这是谁呀?”
老者沧桑的双眼又回头看了一眼早已无人的官道,慢慢回道:“这便是沈家的小将军,沈昱庭。”
“沈家?就是您常说的沈昀大将军家吗?”
“是,就是他们家。”
“这个小沈将军也很厉害吗?”
“那当然了。”爷爷的语气不容置疑,甚至隐隐有些自豪,就像说起自家争气上进的孩子。
“那我长大了也要去军营,守卫咱们全天下的百姓!”
“好,好,好!”老人摸了摸孩子的头,连声道好,眼中有欣慰,也有不舍。
临近城门时,老人又回过头看向北方,默默祈求着大军得胜,所有人都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