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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月光下的告白 ...

  •   早晨的风很凉快,爷爷在田埂上摔了一跤,裤子上全是泥土,爷爷庆幸没有摔伤,倒也害怕下一次摔跤的时候,会不会和老张一样,花很多钱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还要儿女来照顾。
      爷爷之前说过,要是他成了这种情况,他宁愿老在家里,去医院还要花冤枉钱。
      他的钱,要留给我读书,是有用处的,用很多在自己身上,那是浪费。
      夏日的蝉鸣总是聒噪,声音一圈套着一圈,听不出是哪里发出来的。
      下午小憩的时候,爷爷躺在椅子上哼着戏曲,李爷爷坐在旁边看报,两人互不干扰也算精神挚友。
      屋前的一群鸭大摇大摆地经过探头,看到家里的人都安然无恙,便也放心地下河戏水。
      我们都在守护这个家,用我们渺小的力量。
      付衍最近收到了很多信,陈叔因为他来得比之前勤了,但那么多封信,没有李爷爷的。
      李爷爷什么也没说,只是摇着蒲扇,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看天空。
      这里的天空一直蓝的不像话,云朵也像是贴上去的一般不真实。
      李爷爷的蒲扇摇着,一摇就是一整天,白天和黑夜隔着蒲扇对立。
      爷爷穿着1岁的解放鞋穿梭在田间,弯腰倾听土地无声的言语,或许爷爷不需要弯腰,他的腰早就坨了。
      我跟在爷爷后面,踩着爷爷刚刚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走进田间。
      稻谷把空间分为两部分,一层一层的风浪过后,蜻蜓停在稻尖上,转动着头观望。
      张姨带着她的小孙子走在马路上,后面跟着她家的大白狗。
      大白狗没有名字,我就叫它白球球。
      下午的太阳有些刺眼,我拉着爷爷往回走,付衍拿着草帽站在我们必经田埂的大樟树下等我们。
      见我们过来,他上前把草帽塞在我手里。
      这么热的天没戴帽子确实显得我有些草率。
      我顺着他的意思戴上帽子,白球球大老远地跑过来,谄媚地望着我。
      我摸了摸它的头,付衍用指腹点了点它。
      张姨在路的尽头叫它,白球球看了我一眼,转身又摇着尾巴跑过去了。
      我眯着眼睛看,眼前是我睫毛的影子,面前是付衍偷偷为我遮挡的阴影。

      落晖洒在暮河上,波光粼粼。
      远边的树轮廓渐渐变黑,家家的炊烟袅袅升起。
      爷爷在外面拾柴火,付衍帮我切菜。
      其实我没想到付衍看起来大少爷的样子也会切菜,抱着看看的态度让他试试。
      付衍有模有样地帮我打下手,切菜,烧火都不含糊。
      爷爷抱着一大捆柴火,付衍听到动静出去帮爷爷抱柴火。
      爷爷拍拍身上的灰,走进厨房说:“明天应该是个艳阳天。”
      付衍紧跟爷爷身后进来。
      “为什么?天气预报说的?”我边炒菜边问。
      “月亮出来的早。”爷爷拿了个盆子,倒了些洗菜水到后面洗手浇菜地去了。
      老一辈的人都习惯靠天看明天。
      付衍坐在灶口,一个劲儿往灶里塞柴火。
      锅里的油四处乱溅,周围开始冒烟。
      “付衍,不要一下子烧这么大的火,要烧了。”我一遍扇风一边说。
      “好。”付衍抬头看见锅里的烟,手忙脚乱地抽出柴火吹灭。
      然后又是一阵烟。
      厨房已经乌烟瘴气了,我叫付衍把柴火夹出去。
      付衍夹着柴急匆匆地跑出去,只我一人为了菜不糊留这儿应对这场面。
      我眯起眼睛赶忙打开后门和窗户通风。
      刚刚出去的付衍拿了把爷爷的蒲扇进来帮我扇风,然后,更多烟进我眼睛里了,我泪流不止。
      厨房通风后烟散的很快,当然,我的眼睛红的也很快。
      付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殷勤地帮我盛菜,他先滤油把菜都盛起来,然后再打算把油盛碗里。
      锅里留下的辣椒籽让这锅油格外暴躁,趁着我在旁边观望的功夫猝不及防地蹦到我手背一个还没好的伤口上。
      我没忍住啊了一声。
      付衍问清原委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口贴递给我。
      “你还随身带这个?”我撕开包装问他。
      “做饭容易受伤,这我知道,所以我备着以防万一。”付衍把这件事说的稀松平常,好像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谢谢。”我小声说。

      今晚的月亮很亮,大地银装素裹,一两只萤火虫提灯探路。
      虽然菜有点糊,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们还是吃了个精光。
      今夜的风很凉快,打开房间的窗户风满屋子都是,很容易让人入睡。
      李爷爷早早进了房间,爷爷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月亮被困在院墙的一个角落里,散着清冷的光。
      爷爷忽然清醒,嘴里喃喃着今天只拿回来锄头,镰刀没拿。
      说着爷爷便要费力起身去田里。

      “爷爷,我去拿。”我自告奋勇。
      “程晚,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福袋。”或许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付衍的声音合时宜地出现。
      “不知道,我没看到。”我轻声的回答。
      “可能是落在去田里的那块路上了。”付衍拿出一个手电筒,走到院子里。
      “你要一起去吗?”月光很亮,付衍看着我说话。
      我点点头。

      路上的萤火虫渐渐多了起来,在空中一闪一闪。
      付衍伸手,试图轻轻抓住一个。
      他的手法太温柔了,萤火虫围着他转了一圈又飞开了。
      爷爷的镰刀落在樟树下,手电筒一打就可以看见。
      我上前拾起,转头招呼付衍去找他的福袋。
      付衍不紧不慢地向我走来,仿佛从银色河流的另一端淌过来。
      “程晚。”
      “嗯?你想起你的福袋在哪了?”
      “你还记得林婆婆吗?”他只字未提福袋的事。
      “对,她还有个女儿和外孙,小安姑和安池。”
      他这样一提瞬间打开我的话匣子。
      “你提林婆婆干嘛?你认识她?”
      “我是安池。”
      我惊讶地张开嘴巴。
      “你是你是你是那个六岁的时候摔到田里去一身泥的安池?你都长好高了。我爷爷知道吗?”
      “他知道,我和他说过了,我说我会告诉你的。”
      “我记得小时候你被欺负了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哭,我爷爷那时候力气可大了,人也高大,追着这些个小孩子去家长那里讨说法……”我滔滔不绝地讲着。
      付衍在旁边静静地听。

      你明明是姓安,怎么改姓付名衍了。

      这句话卡在我喉咙了迟迟未问出,我只能通过回忆小时候的趣事来打消问这句话的冲动。
      “程晚,我喜欢你。”付衍用了一秒说出这句话。
      我却愣神了好久。
      “我喜欢你。”
      我回过神来确定付衍说的就是“喜欢”,不是别的任何可代替的模糊词汇。
      萤光萦绕着树,把树烫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月光直直的照下来,把人照的像个筛子,欢愉从孔里倾泻而下,流淌成一条条会唱歌的河。
      我沉默良久,从嘴里蹦出来个“嗯”。
      除了回这个,我还能回复什么?
      白球球从稻田里窜出来,开心地摆动着身体朝我走来。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出来,黑夜像鱼一样鲜活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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