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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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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意摇头拒绝了,“我不和他离婚。”
郑庆斌拧眉问道:“为什么?”
茶意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时以安发现了,况且她和时以安已经定下契约,在这边好像叫婚书,她是不会违背契约的。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又不是很会说谎,把自己小脸都憋红了。
这一切落到郑庆斌眼里,是女儿家小心思,双颊羞红、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这些只有在说自己心上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她害羞了。
她看上了时以安那只狗。
哼,除了脸一无是处。
郑庆斌板着脸,心情很不好,要是时以安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手撕了他。
“干爸我回来了。”
想被撕的时以安推开门进来,率先跟郑庆斌打招呼。
郑庆斌被他这声‘干爸’激得灵魂都在颤抖,手里的杯子差点端不稳。
很好,他又被时以安成功的恶心到了,那种感觉,比吃了死苍蝇还恶心。黑着脸看故意恶心自己的人,不悦道:“谁是你干爸,我不认。”
别以为他眼里的恶意他没有看见,根本不安好心。
时以安坐到茶意另一边,厚着脸皮道:“我和小意是夫妻,你是她干爸,自然也是我干爸。”
面对茶意时他又完全换了一副嘴脸,只见他眼里难掩失落,沮丧道:“干爸好像很不待见我,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我出去外面等你。好在现在天气没有刚才冷,我应该不会感冒。”
说完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茶意偷偷小觑了一眼郑庆斌,只见他脸色异常黑,不用细看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佳。
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让人给时以安倒杯热水,然后默默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郑庆斌被她‘偷偷’的小动作气死了,这么明显的心机看不出来吗?还有时以安,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他还坐在这就开始给他上眼药;要是他不在,这人怕是要上天了。
他看不得俩人在他面前腻腻歪歪,皱眉不悦道:“阿宝,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我认你做干闺女,又没认他,他无缘无故喊我,我能不生气吗?”
他意有所指的瞅了一眼时以安,给茶意上了郑氏眼药,“你瞧瞧他这个人,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他自己这样,他就以为别人和他心眼一样多。一个称呼而已,值得他这样?”
茶意立马把手收回来。
时以安确实聪明又狡诈,她被他绕进去好多回了,况且干爸说得很有道理。
“干爸说的没错,他是我干爸,你又没认他,他不答应你也是应该的,别太小气,一个称呼而已,不值得你这样。”
端瓶子上眼药水,上到一半眼药水被挤出来的时以安:“......”
别说时以安了,就是郑庆斌也无语了。这就好比,有人给茶意勤勤恳恳上眼药水,她突然问,你往我眼睛里倒水干嘛?
他知道茶意想得简单,但是没想到她那么简单,轻飘飘就被他带偏了,于是他端着胜利者的丑陋嘴脸,跟时以安阴阳怪气,“对呀以安,做人要大气点,别整天盯着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放,一个称呼而已,不值当你这样计较。”
“...”时以安端起桌上的茶一口闷了,哦,这茶好苦。
他没有反击郑庆斌对他的阴阳怪气,和茶意面对面,不带感情的和她解释一番,“小意,我们是夫妻,你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干爸和秀姨她们是一样的,一个称呼而已,我跟你喊也没问题。”
一个称呼而已。
茶意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害,一个称呼嘛,你们好无聊,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人类真是莫名其妙,总是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争论不休。
郑庆斌:“......”
现在他也不知道他争论这些有什么意思。
时以安:“......”这是单纯的称呼问题吗?这是名分问题。
报应,谁让他喜欢上了一棵木头,从里到外都是木。
两人一致转头,在空中对视上,又同时觉得晦气的避开了,就跟看到脏东西那样,嫌弃得不行。
郑庆斌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和票,全部递给茶意,“阿宝,让赵秘书带你去供销社买东西,喜欢什么买什么。”
茶意拢着手侧身躲开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
她自己会挣钱的,干爸年纪这么大了,挣钱不容易,她不能要他的钱。
郑庆斌还维持递钱的动作,板着脸不开心,“你是我闺女,我是你爸,我挣的钱不给你给谁?赶紧拿去,不然我生气了。”
他执意要给,茶意想了想就接受了。
以后她会好好照顾干爸的。
赵秘书得了吩咐,进来带茶意去供销社。
茶意疑惑的看向郑庆斌和时以安,“你们不去吗?”
时以安刚想开口,郑庆斌就把他的话截了,“你们去,我和他以前认识,叙叙旧。”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时以安了。
时以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他也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和票掏出来递给茶意,“干爹年纪大了,挣钱不容易,我们是小辈,应当是我们孝顺他,怎么能用他的钱?”
郑庆斌默默的看着她,时以安执着的递钱给她……好像接谁的都不对。
茶意一脸无措的站着不动,拿在手上的钱忽然就烫手了,还好她出门的时候把自己的100块带上了,她用自己的钱总不会出错了吧!
她把钱还给郑庆斌,“干爸,我有钱,我用自己的钱。”
说完就跑出外面了。
郑庆斌把钱递给赵秘书,让他跟着出去。
等他们走远后,周围的空气开始凝滞,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没有感情的对视着。
看他是小意的干爸,时以安决定大度点,给他个面子,“干爸,小意他们走了,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别,我受不起。”
郑庆斌皱起来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脸皮是真的厚,还不会看眼色,不知道自己非常讨厌他吗?
时以安淡然端起茶杯茗了一口茶,随便,反正是既定的事实,争论没意思。
郑庆斌越看他越不顺眼,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冷漠道:“我不同意你和小意的婚事,你们离婚吧。”
不是商量,是命令。
见识到郑庆斌对小意的在意后,时以安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毕竟,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确实是算计和怠慢了小意,这一点他推脱不了。
郑庆斌这个人他了解过,眼里容不得沙子,说白了就是习惯了做决策者,喜欢把一切掌控在手里。
时以安眼神笃定,摇头拒绝,“不可能。”
‘砰!’
“混账东西!”
一直压制怒火的郑庆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把手上的杯子摔倒地上,呵斥道:“这件事由不得你,你配不上阿宝。”
杯子就摔在时以安侧边,剩余的茶水撒了一些在他脚上,好在是小的搪瓷杯,不是玻璃杯,否则时以安少不得要被飞溅的玻璃伤到。
时以安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执着的盯着郑庆斌的双眼,坚定道:“我知道我不配,但我不放手。”
是的,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茶意。
他从幼年开始,就在阴谋圈里打滚,见识过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曾经也一度沉溺其中;为了复仇,他也不择手段过,也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茶意呢,从小是在长辈的关爱纵容之下长大的,没见过人性的阴暗面,不知道社会的险恶,永远对这个世界、对人保持热忱,她永远都有人性最原始的善良。
这样的人,应该站在阳光底下,应该光彩照人,应该受到所有的人喜爱,不应该跟他一起沉沦。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放开茶意,或许是为了她眼底的纯洁干净,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宿命,让他只要一眼就想抓住她不放手,反正他不放,如若要放,除非他死。
他可以改变,变成她喜欢的温和儒雅的模样,他也可以处处留善,学着她对人永远保留一份真心,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她在他身边。
他这副我有错,但是我不改的样子把郑庆斌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恨不得给他脑瓜开瓢,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不过,他郑庆斌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一点底牌就随意跟人上桌谈判的,对时以安,他有的是底牌。
“林家人,感兴趣吗?还有吴家的。”
他只开了一个头,然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握随意放在膝盖上,等他的反应。
果然,一提到林家和吴家人,时以安就稳不住了,急切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郑庆斌不屑的轻笑一声,看来阿宝在他眼里也没有那么重要,“你和阿宝离婚,我把林家人和吴家人弄一个下来给你,我们交换。”
时以安没有一点犹豫的摇头拒绝,“不要。”
林家人和吴家人全部加起来都不够资格和小意相提并论,和他们的仇他自然不会忘记,他可以慢慢筹谋,他不会再让小意因为他的仇怨陷入危险中。
拒绝了?
郑庆斌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他跟林家吴家的恩怨可不是假的,这样都能拒绝?
“为什么?你忘记时家的灭门之仇了?”
时以安斩钉截铁道:“没有,我一刻也不敢忘。”
眼睛透露出的是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重还有狠毒。
郑庆斌问他:“为了阿宝?”
“是。”
‘呵!’郑庆斌冷冷一笑,而后讽刺道:“笑话,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毫不遮掩的刺在时以安身上,让他的一切情绪无所遁形,“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真的是为了阿宝吗?”
不给他反驳的时间,郑庆斌接着质问道:“你和阿宝被大队长他们发现的时候,大队长明明给你保证他会把事情处理好,不会让你受一点影响,你明明知道阿宝人傻,她是无心之失,你为什么还要拉她下水?”
“怎么?不满意你后妈给你挑的,所以就拉阿宝做挡箭牌?”
时以安立马反驳道:“不是,我从来没有把小意当挡箭牌。”
他确实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他娶她,只是因为想娶她,没有其他意思。
“那为什么周家小子用阿宝的名声为你洗刷冤屈的时候你不阻止?你为了设计林文华,瞻前不顾后,让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阿宝?”
随着他不留情面的指控,时以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些都是他做的,他否认不了。
郑庆斌怒吼道:“你把阿宝当成什么了?一个玩物?一个物件?只想着把她拘在身边,没想过好好保护她、照顾她,你说你和她夫妻一体,那你做蠢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她的处境?”
“如果这次我没有认出阿宝,或者说这次不是我是其他和你有过节的人,你因为你的高傲自大缺胳膊短腿,或者直接死在牢里,你想没想过阿宝以后怎么活?”
“这世道本身对女子就苛刻,阿宝干的蠢事因为帮你脱罪被暴露出来,走在村子里被人讥讽谩骂,名声全无;而你,只在乎自己的想法,不计后果为所欲为,每天都想找死;以后阿宝没了好名声又丧夫,她的一辈子都会因为你毁了,身为阿宝的父亲,你说我该不该让她离开你?”
郑庆斌真的是越讲越愤怒,他一想到要是他没有好运气认出阿宝,凭他对林家的厌恶,肯定会迁怒到和时以安有关系的阿宝身上;况且就算他不迁怒,下面的人自然会代替他迁怒。
那些的眼睛利得很,为了讨好他,肯定会欺负作践阿宝来他这里邀功。
而他,也会抱着一种看戏的状态,他虽然不会主动做什么,但是别人想做什么他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他猜想的发展,那他很有可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间接伤害了秀秀唯一的孩子,将来他还有什么脸面下去见秀秀?
一想到这儿,他对时以安这个人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了,这人执拗、狂妄自大还自私,根本不是阿宝的良配,如果秀秀还在,一定也会同意他的看法的。
在郑庆斌一连串的质问谩骂下,时以安也不似刚才淡然,一直被压在心底的悔意再次如狂风暴雨般向他袭来,淹没他,让他再次体会到溺水般的窒息。
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坚决的人,做出的任何事都不会后悔,当那天他意识到他的祸事会牵连到小意,会让她也受到伤害的时候他后悔了,无比的后悔,他不敢想要是小意因为他受伤、害怕,甚至是失去性命,他会怎么办?
只要这些可能在他脑子里闪现,他就痛不欲生。
也是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以后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家人了,有一个会跟他共同承担苦难、分享喜悦的家人,有了一个既是知道他可能做了坏事,也会不顾一切为他遮掩、保护他的人。
在这之前小意在他眼里是什么呢?
是意外,一个美好的他想不择手段收藏起来的意外,那时候的他颇有一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意味;他明白自己身负血仇,没有好下场,可他因为自己的一时私心,卑劣的把小意哄骗在身边,从来没有思考过他们以后该怎么办,也没有想过小意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他不但没有想过,还刻意回避这些,他想,他对小意始终是怀有愧疚的,所以他纵容小意,满足她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
这种感觉像什么?
像是一个朝圣者和她信徒的最后狂欢,清醒之后,未来在哪里?不知道。
过往的一切清晰的浮现在时以安的脑海里,他悲痛的用双手捂住脸,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脆弱隔绝在手掌之内,不让外人窥探半分。
良久之后,他固执道:“对于小意,我坚决不放手。前面的事是我的错,我会乞求小意原谅,如果她不原谅,我就用一生赎罪。让我放开她,只有一个可能,我死。”
郑庆斌倏然起身,想踹死他,这人有大病,偏执狂。
‘砰!’
时以安突然跪在郑庆斌面前。
郑庆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好在多年的经历让他很快收拾好面部表情,深邃的目光落在时以安身上,好像把他看透、看个明白。
时以安和他对视着,目光里包含了许多,有乞求、有保证、有孤注一掷的决心,“你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小意着想,并且小意全身心依赖的长辈,从今天起,我也会把你当成我的长辈。我祈求你再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做对从小意不利的事情,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能为时家报仇雪恨。”
郑庆斌意味不明的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跪的板正的人,内心很复杂,时以安这辈子最执拗的事情就是为时家报仇,眼下他居然拿这件事来发誓,可见他的决心有多重。
不说他的态度,就说阿宝也不愿意离开时以安,他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但阿宝就是喜欢他,唉,真是没办法。
当人父母的,怎么拗得过子女。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想阿宝活得快活一点,如果她以后过得不如意或者后悔了,大不了他帮她兜底就是了。
不为他这一跪,为了阿宝的喜欢他也愿意妥协一次,郑庆斌警告时以安,“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时以安终于露出他进门到现在的第一个笑脸,他自信道:“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干爸,我回来了。”
这时,茶意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郑庆斌慌张的喊时以安起来,“赶紧起来,不然阿宝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刚才的交谈结果还是挺美好的,眼药水批发商·时以安非常顺从的起身了,面上挂上了茶意专有的温柔真挚。
郑庆斌微笑着看茶意提在手上的袋子,“买了什么好东西啊?买齐了没?”
茶意把东西放到桌上,不满的抱怨道:“干爸,你要说说赵叔叔,好多东西我都说不要了,他硬是要给钱,你看看,好多。”说罢,她把桌上袋子里的东西摊开给他看。
到了供销社,茶意打算拿自己的钱买东西的,她就买一些实用的,像是一些家里必备的肥皂、洗脸巾、火柴之类的,还有明天煮腊八粥的配料。
其他的,像是糕点、大白兔、瓜子这些她喜欢的,也就忍痛没买了,她没买,跟在她旁边的赵秘书把她目光停留超过三秒的东西全卖了,茶意阻止也没用,吓得她没了闲逛的心思,买好必需品赶紧离开供销社。
她怕自己继续待下去,赵秘书把供销社都给她买下来。
郑庆斌宠溺点头,“好好,干爸回去就收拾他。”
话是这样说,眼神却给了赵秘书一个赞扬。
他身边的人他清楚,赵秘书是个有眼色的,他办事,他放心得很。
赵秘书围腰道歉:“是我考虑不周,还请茶小姐见谅。”
他这样,倒让茶意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买的很多东西她确实挺喜欢的,讪讪道:“没事。”
看天色不早了,茶意他们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茶意:“干爸,你有空吗?要不要跟我们回家?”
郑庆斌不舍的抚了抚她的头,“不了,省里出了点事,我今晚就要赶回去,等忙完我就回来看你,给你带礼物。”
“不用礼物,你人来就好了。”
“好好,都听你的。”
和郑庆斌他们分开后,时以安带着茶意坐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他们坐的是乡村客运,每天早上一班、下午一班,错过了就没有了。
时以安温柔的注视着掰着手指数今天买了什么的茶意,随着她的动作,时以安嘴角自觉挂上笑。
再郁闷的心情遇到她,都会愉悦不少。
时以安突然道:“茶意,你好,我叫时以安,很高兴认识你。”
一个新的时以安。
茶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不烫啊,怎么净说胡话,“我知道你叫时以安,不用再介绍一遍,我不傻。”
时以安点头轻笑,“你不傻,是我傻。”
奇奇怪怪,茶意不想理他,让他继续傻笑。
时以安望向窗外,缓慢落下的夕阳从山间照下一缕阳光,虽然很微弱,山的背面却因为它的存在迎来光亮,让人得以窥它阴影之下的全貌。
总之,隐形之处有光照,自然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