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巨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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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头亚成年的雌性巨龙，相比已成年几十年的艾斯，她的身型小了整整一圈，整头龙蜷缩在灌木丛中，重重地喘着气，脊背上嵌着几道狰狞的血痕，看那样子是被魔法卷轴所伤，一身龙鳞黯淡无光，龙翼也折了几处。
——一头身负重伤的巨龙，而且是被人类所伤。
艾斯心底愤怒又无奈，毕竟不是所有人类都像赫斯提亚家族一样能与魔法生物和谐共处的。贪婪的人们觑觎巨龙的珍宝，觑觎巨龙的龙鳞龙甲龙骨，他们不择手段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当年艾斯的母亲正是死于屠龙的魔法阵中。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雌性巨龙，展开宽阔的龙翼，龙翼在对方身上投落一片阴影，属于成年巨龙安稳的气息包围了这片地方，艾斯用龙吻安抚性地轻推了对方龙爪一下。
雌性巨龙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如同紫水晶般耀眼，但此刻她眼里尽是疲惫，还有一丝见到同类的放松。
“我叫盖德汉娜。”巨龙缓缓开口，“我见过你，在巨龙的栖居地。但我从不知道你的名字。”
成年巨龙于是回答：“艾斯。我叫艾斯。”又问：“你见过我？”
“艾斯、艾斯……”盖德汉娜重复了两遍，然后稍微侧过头，语气里带有怀恋：“我的母亲居住在高山，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我在悬崖上学习翱翔时，感觉天地都是我的。”
巨龙艾斯想了想：“我以前经常在那片平原睡觉。”
盖德汉娜应和：“是的。我总想，那可真是一头奇怪的巨龙，居然不喜欢睡在洞穴里。”
艾斯沉默了一瞬。
他觉得盖德汉娜又虚弱了几分，于是建议：“我觉得你需要休息，然后接受治愈魔法。只是我从来没学习过，所以你休息一会，我想我可以为你找到擅长治愈术的牧师。”家族里的阿尔少爷就是一位精通大小治愈术的牧师，可以说在帝国没有几个比他还厉害的牧师。
盖德汉娜却拒绝了。
艾斯疑问：“为什么，汉娜？”
盖德汉娜艰难地挪动身子，露出了被她藏在腹下的三枚龙蛋，以及她隆起的腹部，只是腹上有一道不浅的魔法伤口。
这是一头正在孕育的母龙。
艾斯下意识问：“你的伴侣呢？”
通常在孕育和孵化幼龙两个阶段，巨龙父亲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母龙身侧，因为这时候的母龙很虚弱。
但艾斯问完就后悔了——因为盖德汉娜是一头亚成年巨龙。
即便占着亚成年的名头，那也还没有真正成年呢，放在巨龙群中，是还被照顾周到的小龙。
况且亚成年雌性巨龙还处于成长阶段，根本不适合孕育幼龙，懂得爱护母龙的公龙是绝对舍不得让亚成年母龙孕育的。
显然，盖德汉娜遇到了一头渣龙……就像艾斯母亲当年一样。
而且渣龙不会陪伴孕育中的母龙。巨龙中总有那么些讨厌的家伙。艾斯怜惜地安抚着盖德汉娜。
“没关系的，艾斯！”盖德汉娜这样说，但龙翼明显耷拉下去，她示意那三枚龙蛋，她说：“这是艾丽莲的孩子。”
盖德汉娜说她四处寻找合适养胎的洞穴时，是艾丽莲夫妇接纳了她，让她住在离他们不远的山洞中。
艾丽莲和她的伴侣海图斯是一对处于末壮年的巨龙夫妇，很快就要迈入衰老期，他们对年纪小的巨龙总是格外宽容耐心，很照顾亚成年就孕育的盖德汉娜。
三枚龙蛋是艾丽莲与海图斯的第一窝蛋，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孕育过。
这对巨龙夫妇很期待即将到来的小龙，他们有一洞穴的宝物，全是巨龙会喜欢的金银宝石，但他们舍弃了其中一大部分，把适合小龙的各种东西替换进去。
但意外来临了。
“那天，艾丽莲是准备要生了的。哗的一声，乌泱泱一群魔法师和剑士就冲上了山头。”盖德汉娜说起这个就悲从心来，“我想过去帮忙，但海图斯让我照看好艾丽莲，自己直接出去迎战了，我没有办法，因为艾丽莲开始腹痛——龙蛋要出来了。”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纵使巨龙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以一敌百，海图斯用尽最后的力气以身封穴。巨龙最后一眼留给了妻子，然后宽大的龙翼展开，在那上面施下了魔法，暂时抵住侵略者的进攻。
“他们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冲破海图斯的魔法。那个时候，龙蛋已经出生了。”盖德汉娜沉声说着，艾斯卧坐下来，不用前者多说他已经想到了后来的场景。
巨龙，一头眼睁睁看着伴侣死去却无能为力、深陷愤怒、悲切与绝望的巨龙是可怕的。
艾丽莲把尚未破壳的孩子们托付给盖德汉娜，然后毅然转向贪婪的入侵者。
盖德汉娜说：“我没有阻止她，因为我知道为没有立场去阻止她。”她只不过是被海图斯夫妻好心帮助的邻居，仅此而已。
盖德汉娜带着三枚新生的龙蛋冲向云霄，而那些人类穷追不舍。
如果盖德汉娜没有孕育，也没有带着三枚龙蛋，人类不可能追上她——巨龙在空中全力飞翔的速度，哪怕是叠加所有加速魔法的大魔法师也是不可能企及的。
最后还在追逐盖德汉娜的其实只有两名大魔法师——巨龙夫妇让他们也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伤的也多，如果不是这样，盖德汉娜甚至无法以极差的状态逃出生天。
“中途他们发生了争执，我便全力往前飞，几经赶路，才落到这片森林中。”
说完这其中的故事，盖德汉娜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她卧趴都做不到了，无力地躺倒在地。
艾斯站了起来。
盖德汉娜太虚弱了，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他说：“听着，汉娜——我马上去找一位牧师过来，起码先让你的外伤治愈。”
盖德汉娜似乎笑了一下，但她太虚弱了，艾斯听不清。
她问：“是人类吗？”
巨龙艾斯在很多年前就离开了族群，族人们说巨龙奉献了自己的灵魂与力量，将永远忠诚于一个人类家族。盖德汉娜先前不确定艾斯是否真的附庸于某个人类家族，但她的确许久未在巨龙领地内见到过艾斯，包括艾斯最喜欢的那片平原。
艾斯安抚她：“是可以信任的人类，你无需担心。”
盖德汉娜腹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她没说话，艾斯却知道没法等了，设下一个守护魔法后，挥翼向家族落脚的地方去。
巨龙焦急的模样真是太少见了，于是大家都关切地围了过来。
但艾斯却无法解释太多了，他径直来到一个蒙着双眼的少年面前——阿尔·赫斯提亚，这是赫斯提亚家族最出色的牧师，掌握着十二光轮治愈术。
阿尔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其它感官极其灵敏，他感受到了巨龙身上的焦急不安。
阿尔温声问道：“是需要我的帮忙吗，艾斯？”
“是的阿尔少爷。”艾斯俯下身子，“可能要麻烦您与我走一趟。”
于是阿尔骑上巨龙，见到了另一头伤痕累累的巨龙。
盖德汉娜静静地躺在那里，龙翼紧绷——她不是与人类朝夕相处的艾斯，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对人类百分百信任。
但出于对同族的信任，盖德汉娜逐渐放松自己，接受来自人类牧师的治疗。
阿尔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出多时，盖德汉娜脊背上的魔法伤口结了血痂，加上巨龙自身强大的自愈力，已经隐约看见新的软鳞生长，龙翼也缓缓舒展。
在一番努力下，艾斯终于说服盖德汉娜跟着自己回到家族落脚的深林中。
盖德汉娜将自己隐入灌木丛中，紫罗兰色的龙瞳警惕而又好奇地看着围在篝火旁说笑的人类们。
现在已经入夜，这群人类居然敢在魔兽纵横的森林中燃起篝火，不是作死，那就是对自身实力有绝对的自信。鉴于巨龙艾斯都选择附庸他们，盖德汉娜知道面前这群人是属于后一种。
艾斯没有融于人群当中，而是伴在盖德汉娜和三枚龙蛋身侧。
见盖德汉娜怔怔地看着家族的方向，艾斯兴致勃勃地为她介绍：“赫斯提亚——这是家族的姓氏，代表着我们拥有强大的火焰。”
“我们……”
艾斯骄傲的仰起头：“是的，我们。”他为赫斯提亚家族而骄傲，他是艾斯·赫斯提亚。
盖德汉娜尾巴甩了甩，有种说不上来的神奇感觉。
她看向被围在最中央的年轻男人，艾斯开始为她一个个介绍：“那是家主，莱特·赫斯提亚，可以说，大陆上没有比他更强大的火魔法师。”
“坐在莱特左右的两位小姐分别是洛狄娅·赫斯提亚、芙娜·赫斯提亚；对面是为你治疗的牧师，阿尔·赫斯提亚；正在与芙娜小姐说话的是吉安娜侍女长；擦拭魔剑的那位是护卫长哈迪；站在一边的是昂纳多先生和萨伦先生，还有各位侍女们、护卫们、魔火们……”
盖德汉娜认真地听着，这对于没有家族概念的巨龙来说真是新奇。
在巨龙的栖息地里，巨龙们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广袤的地域中，但真正能进入一条巨龙圈占的领地中的，唯有伴侣与未成年的小龙。
盖德汉娜把头放在自己爪子上趴着，怅然道：“怪不得母亲说人类社会构成复杂。”
艾斯回想一下索米尔皇城里的三六九等：“是这样的。”
巨龙们在讨论人类，人类也在讨论巨龙。
芙娜年纪最小，她出生时巨龙艾斯已经加入家族几年了，后来各种事变横生，她没有机会像兄长姐姐们一样在成年之前游历大陆，自然没有见过其他巨龙，盖德汉娜是她见到的第二头巨龙。
兄长告诉她：“那是一头亚成年的雌性巨龙。”
芙娜把脑袋依偎在姐姐洛狄娅肩上，好奇问道：“亚成年与成年有什么区别吗？”
莱特说：“亚成年的巨龙会长出第二层鳞甲，在这层软鳞甲完全覆盖龙翼时，巨龙才迎来了真正的成年期。”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而当这层软鳞甲开始脱落，巨龙就开始走向衰弱期。”
洛狄娅接着说：“你若认真看，你会发现艾斯的龙翼比汉娜的更加瑰丽——那是软鳞甲反光的效果。汉娜的软鳞甲还没有完全长出。”
芙娜眨眨眼，“那这层软鳞甲有什么作用呢？”
“决定巨龙的魔法属性。”莱特指尖出现一缕跳跃的火焰，“我们从充满魔力的大气中感知最亲近自身的魔法，巨龙也一样，他们的软鳞甲能表现他们对某种魔法的亲和力。”
芙娜似乎懂了，她看向黑暗中藏在灌木丛里的两头巨龙：“艾斯的鳞片会呈现火红色，是因为他是火魔法巨龙。”
莱特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这是书上没有的知识，一是因为关于巨龙的书籍少之又少，二是因为巨龙们一般不会将这些事情大肆宣扬——毕竟在世人眼中，巨龙精通所有魔法。
芙娜默默记住了。
莱特揉揉她的脑袋。
在大家继续往大陆边缘走时，盖德汉娜也默默跟着。终于在一处峡谷时，她产下了两枚龙蛋。
虽然她不主动接近赫斯提亚家族的各位，但经这些日子的观察，以及艾斯的潜移默化之下，盖德汉娜对他们逐渐放下了戒心。
出乎意料的，这头亚成年巨龙将自己的两枚龙蛋和艾丽莲的三枚龙蛋交给了艾斯。
盖德汉娜说：“我要离开了。”
艾斯不解：“为什么？你完全可以跟着我们一起，然后孵化龙蛋。”而且现在的盖德汉娜太虚弱了，虚弱的巨龙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
“我要回去寻找艾丽莲和海图斯。”盖德汉娜说。
盖德汉娜闭了闭眼，眼前是当日巨龙夫妇抵挡侵略者的身影，“我离开时，艾丽莲为了掩护我还在坚持，我该回去的。我觉得她还活着。”
巨龙去意已决，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盖德汉娜不舍地亲吻她尚未破壳的两个孩子，也依次抚摸艾丽莲的三枚龙蛋，最后向艾斯献上一枚鳞片：“孩子们，拜托你照顾。”
鳞片呈倒菱形，鲜艳宛若心头血。
那是巨龙心口处的逆鳞。
一头巨龙的依附已经让皇城愤怒，若是这五枚龙蛋现世怕是又有不少的麻烦。
莱特讨厌麻烦。
尤其是庇佑家族的火之女神不再降下神谕后，莱特更明白他们要低调行事。
于是为了避免麻烦，莱特带着几个重要的家族成员和新生的五枚龙蛋隐居到了落后的麦萨什尔小镇。
巨龙的寿命悠长，不出意外的话每头巨龙能活上上万年。因此巨龙在蛋中的时间也很漫长，他们会在蛋中长出最初的幼鳞、在蛋中学会振翅……
在麦萨什尔的几十年，是为了孵化龙蛋。
如今到了孵化龙蛋的最后阶段所有人都很紧张，无论怎么说，谁都是第一次见证巨龙的诞生。
有人问起艾斯的诞生，这头巨龙陷入了沉思。
“我的诞生……是个不太美妙的回忆。我出生在荒原，差点被夜晚出没的风魔吞噬。”巨龙趴在露台望向天际，这让来者很愧疚。
芙娜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巨龙很温柔：“没关系的，芙娜小姐。我现在很好。”
最近家族的人们都忙碌起来，芙娜说：“等幼龙们出生，我们或许就要离开这个小镇了。”
麦萨什尔到底游离于魔法世界外，小龙们出生后还是回到龙族的地盘为好。少有龙愿意孵化陌生的龙蛋，但孵化之后，龙族还是会接纳新生的幼龙的。就像当年孵化之后才被接回族内的巨龙艾斯一样。
那里才是真正能为小龙们提供成长所需一切的地方。
小龙们离开了，他们也该回到赫斯提亚公爵领去了。
芙娜还蛮舍不得这里的，平时她会换上低调的麻布裙子到小镇上走动，人们很热情淳朴，是往日在索米尔皇城碰不上的。
巨龙收起龙翼上的尖刺，安抚性地将这位多愁善感的小姐虚虚拢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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