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神仙》旭裕

49、迷途林却闻清歌，善樵夫米引锦华

　　未曾想曾秋辞的记忆力在寻找遗星崖上竟然遭遇了重大的挑战。三人一行走了没多远，就在半路经过的一个树林里迷失了方向，来来回回绕了一个时辰还出不去。
　　“怎的这样奇怪，这林子看起来不大，但我们好像一直在绕圈？”许书义忍不住疑惑道，“师兄，你是不是忘记路了？”
　　“确实怪异极了。”曾秋辞冥思苦想，却也一筹莫展，“我实在没有印象，当年去遗星崖的路上，有这么一个小树林吗？”
　　“没想到师兄竟然也会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啊，哈哈哈哈。”许书义当下竟然又不着急了，反而对曾秋辞取乐。
　　“不。”未名冷静而又肯定地道：“当年去往遗星崖的路上，确实没有这么一座树林。”他转过头看着曾秋辞，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安抚的意味，“哥哥，你没记错。”
　　曾秋辞点点头，心中却突然一凛：果然，未名数年前也曾来过此地吗？他又为何千里迢迢来此凶险之地呢？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未名一眼，又暗暗想到：看来，我对未名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之所以觉得与他投缘，想来其实是他对我格外了解的缘由。
　　“会不会是咱们一开始就走岔了路？”许书义又问道。
　　“应该不会。”未名果断道：“这个方向是去遗星崖的必经之路。”
　　“那就奇怪了。难道数年之间，这地方忽然长出了一片让人走不出去的树林？”许书义猜测道，又摇摇头，“这未免有些太神奇了。”他抚着手边的树干仔细看了看，又转身对另外两人道：“这是紫杉木，生长速度极慢，没有几十年长不出这样粗壮的。”
　　曾秋辞闻言也仔细察看了未名手边这棵树，“不太对劲。”他道：“紫杉木怕涝，一般只见于数千米的高山，这里天气潮湿，哪怕种了紫杉，长势也不应该这么好。”
　　“这林子，是越看越古怪了。”许书义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出了一个点子，提议道：“不如我飞到空中俯瞰这树林情景，或许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曾秋辞却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他说着指了指头顶，许书义抬头一望，骤然色变，一下子明白了曾秋辞的意思，只见树顶间被一团团隐约的雾气笼罩着，“这里雾气迷蒙，等你飞上去只会更觉得朦胧难以看清。”
　　“那可麻烦了。”许书义有点惆怅地道。
　　三人正踌躇之间，却忽然听到一阵歌声从远处传来，许是离得远，这歌声时有时无，是一个清澈的男音，单从声音听不出年岁大小，只觉得那歌声听得清晰时爽亮动听，只觉得朗朗上口，便是听得不甚清楚时只能听到“哟嗬哈”之类的衬词，也颇有趣味。
　　三人相视之间，许书义拍掌笑道：“这下好了，有人来救咱们了！”
　　随着那歌声越来越近，三人听出来了那大约是用方言演唱的山歌，许书义从小在风清派长大，外出游历的机会也较少，没接触过这种方言，愣是一句也没听懂，倒是曾秋辞能听上个□□成，被许书义威逼着用官话翻译，原来那渐行渐近的男子唱的大概是一首情歌。
　　“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藤生树死缠到死，树生藤死死也缠。揽树开花花揽花，阿哥揽上妹揽下，牵起衫尾等郎揽，等郎一揽再回家。”曾秋辞一边翻译，许书义一边乐不可吱地给曾秋辞以鼓励，“师兄你也太厉害了！这么难听得懂的方言都会！”
　　“之前在南海住的时候，有些老乡也会一边做活一边哼唱些方言山歌，跟这山歌的口音很像，所以大概能听懂一些。”曾秋辞道，忽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话说起来，这位大哥的方言，倒是和西关镇的口音不大像。”
　　“这歌声好，歌词也不错，等那位大哥过来了，我非得跟他学一学不可！”许书义下定决心道，突然开始扯开嗓子往歌声传来的方向喊道：“这位唱山歌的大哥，请来帮帮忙！”
　　一连喊了好几遍，这才听得那歌声戛然而止，随即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好，等等，这就过来！”
　　不过多久，那唱山歌的男子便赶了过来。只见他一身粗布麻衣，头戴箬笠，脚踏草履，肩上挑着两担柴，腰间捆着一圈麻绳，挂着一把破旧的斧头。他身体颀长，看起来壮实而不发胖，皮肤黝黑，精神十足，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的模样，眼角却未见多少皱纹。
　　见人一到，许书义抢着开口，却不是问路，而是先对人家的歌声夸了一顿：“大哥你的山歌唱得实在是太好听了！”
　　“多谢。”唱歌男子闻言憨厚一笑，又往三人瞧了瞧，问道：“三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是了。”许书义道，“我们慕名而来，想看看遗星崖······”他话未说完，男子已经猜到了情况，问道：“是在这迷失林中迷路了吧？”
　　“正是！”许书义有些愤愤道：“这林子看起来不大，却古怪得很，我们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还走不出去。”
　　“这迷失森林确实不好走。”男子爽快地笑道：“不妨，你们跟着我走就行。”
　　有了男子在前门带路，三人总算是放下心来。三人一边走一边和男子攀谈，这才知道男子姓名卓悦，在此地居住了已经有好几年。
　　一路山许书义争着要帮男子挑柴，男子不肯，只说：“这柴我挑惯了，不觉得累。你们几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肯定挑不顺手，还要弄脏衣服。”他这么一说，许书义更是非要试试不可了。
　　卓悦无奈，只好放下木柴让许书义试一试。果不其然，他常年习武挑两担柴虽然不算难事，却不想因为不得法，找不到窍门，挑得东倒西歪，扁担时不时在肩上打滑，连带着衣裳上多了好几个灰印。卓悦看得哈哈大笑，这才重新把担子接过来，大步走在前面，又被许书义央求着继续唱起了山歌。
　　“这些山歌，听起来像是南方的方言。卓大哥，你是从南方来的吗？”一曲歌毕，曾秋辞好奇地问道。
　　“这个么，我也不大记得了。”卓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几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之后就和我夫人定居在此处。”
　　“这迷失森林是一直都有的吗？若是外边的人误入，可真是麻烦得很。若不是卓大哥你帮我们带路，恐怕我们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了。”许书义提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卓悦说：“反正我们住这儿的时候，这林子便有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方圆十里也只有我们一户人家，闲时倒没什么人会经过。我每日穿过森林去山上砍柴，今年也只遇到两次人。”
　　“还有别人也来寻找遗星崖吗？”许书义好奇道。
　　“大概是吧。”卓悦道：“上次遇到的是个小姑娘，独身一人来了这里，央我把她带出迷失森林后，人就不见了。”他说着摇了摇头，似乎也对这件事情觉得奇怪，“我猜她可能也是要去遗星崖吧，不然这儿也没什么其他地方好去的了。”
　　“那卓大哥，你怎么认这迷失森林的路呀？”许书义这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不是不想告诉你们，是我没法说清楚。”卓悦面露诚恳道：“我能走出这林子，一是因为对它熟悉，二是靠着我这袋子炒米。”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前掏出一个口袋，打开后掏出一把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炒米，对另外三人道：“你们看。”他说着吹了声口哨，片刻间便有数十只浑身翠绿滚圆的小鸟从林中深处飞来，叽叽喳喳地争啄卓悦手上的炒米。不过须臾，炒米便被吃得一干二净，小鸟们又跳到卓悦肩膀上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又在卓悦四周盘旋了一圈，终于不再停留，纷纷展翅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三人看得叹为观止又觉得云里雾里，卓悦解释道：“这是迷失森林林仅有的小动物，我们叫它们锦华鸟。锦华鸟生性胆小怕人，轻易不出现，但是对这种炒米尤其喜爱，我每日上山总会带上一袋炒米喂给它们。”他顿了顿，又说：“这些锦华鸟颇通人性，我不确定怎么走的时候便唤它们帮忙，它们会给我指路。”他说着指了指刚才锦华鸟离去的方向，“往这边走就对了。”
　　“果然妙绝。”曾秋辞赞叹道。
　　“太神奇了！”许书义跟着叹了一句，又计上心来，“下次咱们再来，就备上三五袋炒米，可就不用发愁了。”
　　“这恐怕不行。”卓悦道：“锦华鸟怕生，看见生面孔估计不会轻易露面。而且外边的炒米它们是不吃的，我曾经试过。这些炒米是我夫人自己做的，它们只吃这个。”
　　许书义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竟然这么挑嘴。”
　　“等出了森林，你们来我家歇歇脚喝口茶，我到时候给你们装两袋，等从遗星崖回来的时候就能用了。”卓悦笑着安抚道。
　　“也好，也好。”许书义这才高兴起来，“谢谢卓大哥！”
　　说话间几人便到了卓悦家门前。
　　屋子不大不小，周围用篱笆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门口打开，一位妇人站在院中，背对着门正晾衣服。看来，这便是卓悦的夫人林燕了。
　　“阿燕，我回来了！”卓悦一边说，一边将木柴堆在门边，“我还带了几个客人来。”他这才转身对三人道：“来来，快请进，寒舍简陋，不要介意。”
　　听到丈夫的声音，林燕赶紧回过头来，笑着朝几人的方向打了个招呼：“快请进，我去给你们倒壶茶。” 她说着话，双眼却没有半分神采，空洞洞的，三人心中一凛，这才知道原来林燕竟是盲人。
　　卓悦把三人迎进东边的厢房，林燕很快端了茶壶茶杯过来，十分娴熟地放到桌上，惹得众人暗暗惊叹。她正准备给三人一一斟茶，三人哪里肯，许书义赶紧按住茶壶道：“嫂子，我们自己来就好！”
　　“那好吧。”她笑着松开手，又道：“三位客人且歇歇脚，如果不嫌弃，便在这里用餐便饭吧。”
　　三人自是赶紧道谢。
　　林燕这才重新回到院中，看得出来她应该是眼盲多年，才能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行动十分自如，只见她快速打来一盆水，这才招呼了卓悦出来，又取过一条毛巾泡在水里拧干，却不递给卓悦，而是亲自上手，温柔地替他擦着汗，两人一边擦汗，一边又笑意盈盈地说着些什么。
　　“卓大哥和嫂子感情真好。”许书义托腮看得都快呆住了，半晌才感慨道。
　　“看来长泽是想要找个道侣了。”曾秋辞笑道。
　　却不料许书义竟然没有吵着闹着反驳，反而沉默了一下，这才毫无底气地道：“我可没有。”
　　“没有便没有吧。”曾秋辞对许书义的表现大吃一惊，又忍不住哈哈笑道：“你耳朵怎么还红了。”
　　许书义闻言，脸上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幸好曾秋辞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看出许书义的不自然后，心中虽有些疑惑，却十分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你们有没有觉得，卓大哥和嫂夫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市井之人，倒有些仙门中人的风姿啊。”

作者有话说

　　更啦！嘿嘿终于快放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