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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衣苍狗变浮云,蓝衣星眸耀初见 ...

  •   我们要讲的这个故事,得从八年前说起。八年前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之事,而这故事的主人翁,姓曾名秋辞,字长安,世人曾多称其“长安先生”。有些看官可能会觉得疑惑,为何这里加了个“曾”字?那我们首先不妨先来搞清楚一件事,这位曾秋辞,到底是何许人也?
      八年前的曾秋辞,乃是有“仙门半壁”之称的风清派第四百三十一代掌门人。当然现在再提起时,便须得在“掌门人”三个字前再加一个“前”字,变成“前掌门人”了。因为恰在八年前,这位“长安先生”犯了大错,被风清派除去了掌门之位。
      据说,曾秋辞少年成才,自小便是本事极高的仙门弟子之楷模。事实上,在八年之前,曾秋辞还有一个响彻仙门世家的称号——屠魔战神。
      “屠魔战神”这个称呼可不是曾秋辞坑蒙拐骗来的,也不是各大仙门闲着没事干随便取着玩的,毕竟仙门中人一样的鱼龙混杂,看起来个个清心寡欲,不知名利为何物,实际上多少门派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暗地里相互使绊子的事情,也是时不时发生。要让这“屠魔战神”的称号响遍仙门,没有两把刷子那是不可能的,而要让众人对这称号心服口服更是难上加难。
      那么曾秋辞究竟是如何获此殊荣的呢?那便要请各位看官移步章文殿外的通天台,通天台上有一通天石,诸位可看一看这近百年来唯一刻上去的一条——“风清派第四百三十一代掌门人曾秋辞于巨鹰潭大战魔界祖师毋奇,三月内不饮不食,不眠不休,而后胜。”
      这字说多也不多,但若是你再往前两百年看去,看到“玄武派第三百代掌门人许秋炼成空明药炉,惊世瘟疫中救百万人”,“群崖派第五代掌门人千易闭关十八年,创群崖心法”诸如此类的叙述,便能发现仙家大事基本都是寥寥数语,点到为止。
      用负责在通天石刻字的章文殿门人的话来说,“地点人物事件交代清楚也就得了,想再多占几个字是不行的,一个字也不行。”毕竟通天石立在那里,虽然长可通天,但是一块石头你也不能期待它能继续长高,石头不长个,仙门中各种大事却只会多不会少,若是连“十一月九日风雨大作,夕衍派掌门人程琼英居家摸猫”此类小儿科的饭后谈资也事无巨细地搬上去,那通天石估计没两百年就被写满了。所以只有大事能写,还得省着写,能精简就尽量精简,宗旨便是“交代清楚就行”,让后人晓得祖辈有这么些光辉历史也就够了。
      那现在我们再看回曾秋辞大战魔界祖师毋奇的事件,篇幅竟然严重超长,本来“风清派第四百一十三代掌门人曾秋辞战魔界祖师毋奇,胜。”就能了结的事,竟然能被添油加醋了“三月内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此等细节,可见这事绝对不一般。门派之间既然喜欢明争暗斗,门户之见自然是深之又深,甚至听说有因为你家掌门人修成神功的事迹字数比我家掌门人在一百三十大寿一指碎大石的纪事字数多而在通天台聚众争吵的事,当然吵着吵着就不免群情激愤,于是聚众吵架变成聚众打架,继而演变称人山人海围在通天台看两个门派边对骂边斗殴的笑话。
      所以说,章文殿实在是难做人,就怕哪天趴在通天石上好好刻着字,就不明不白得罪了哪一门派,饭碗不保还是小事,若是被拉去当了出气筒,不只是有冤无处诉,更怕遇到个太激动的,丢了小命岂不是冤死本仙。
      鉴于仙生艰难,每当打算往通天石上刻上哪门哪派的光辉事迹,章文殿就要派出十之八九的门人,将待刻的文字送到各大门派去,请各位掌门人先行过目,“欢迎”多提意见。剩下的十之一二则留在殿内各处洒扫,屯足粮食和各类生活必需品,恭候那些或对字数或对文字有意见的仙门来使御剑而至,大家围在一起商谈上一二个月。
      对了,最重要的是备足各类药材药酒药罐,毕竟每一次都有那么些远方来客聊天聊着聊着就兴奋过度,在章文殿休养个把月回家,身上彩头都没消全的。对于此事章文殿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为了这一传统,章文殿招的门人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修医仙道的。
      只有一次除外,也就是曾秋辞大战毋奇的这条纪事,章文殿自众门人携了拜帖前去告知各派,掌门人文是非从门人出发之日便开始等,足足等了三个月,等到窖中屯的药材都要发霉了,大米也被蛀虫啃了快一半,还是没有哪个门派派遣使者上门提出任何异议。除了风清派那边,曾秋辞修书一封遣了只飞鸽送至章文殿,信中用商量的语气询问文是非,大意就是“这事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就别往通天石上刻了,省得占地方;若是实在要刻,为了节省空间,不如就把那些略微夸张的说法尽数删掉······”
      白白屯了三个月药粮却无人登门造访的文是非一气之下,把怒气发泄在了曾秋辞的信鸽身上。尽管没把那鸽子炖了吃肉,但一巴掌便把那鸽子给扇出了章文殿,直接无视曾秋辞的来信,咬牙切齿地把原先准备好的这些字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给刻上了通天石。
      另有一说,有好事者甚至专门跑去通天台上住了一个月,就为了把通天石上每一条纪事的字数算一算,拿去跟曾秋辞的纪事字数做个对比,结果三十天下来数得口吐白沫(数不完是肯定的),可也只发现了三条字数更多的纪事。第一条是一千八百年前所刻的“久遵道人于落霞洞中闭关三月,修琴得道,羽化飞升,其时落霞万丈,百凤来迎,堪称世间第一奇景。”第二条是八百年前刻上去的——“清慈仙人于雨果崖悟道三年,飞升,其时百凤朝拜,神马来迎。”最后一条是五百二十年前的——“原野道人飞升,仅过一日,觉天上无趣,堕入魔道,易名毋奇,人称魔界祖师。”
      有意思的是,这位毋奇飞升一日堕入魔道,从威名赫赫的原野道人成为仙门喊打喊杀的魔界祖师。而把他收拾了的曾秋辞,不过数年便继承了这位魔道祖师在仙门众人心中的地位,成为了被各派喊打喊杀的对象。
      据说,不知从何时起,这位前掌门人突然一改心性,无心修炼、整日游戏人间不说,甚至结交奸邪,与那些所谓的邪魔外道称兄道弟、同吃同乐。自他终日无所事事不务正业,风清派一众长老弟子已是颇有怨言。却不料这位曾秋辞不仅不思进取、不听劝谏,还变本加厉,甚至在八年前众仙门围剿鬼界时通风报信,直接导致了鬼王仇悯逃脱,直到八年之后(也就是现在)仍是不见踪迹,不知是到何方逍遥又或是在哪处暗暗谋划着卷土重来,让众仙家既不解气又惴惴不安。
      而这位丝毫不掩盖自己所作所为的风清派前掌门人却是下场凄凉,自打得知他给鬼王通风报信,众仙门早已将这位曾经的少年英雄划为奸邪一党,大胜鬼界后,曾秋辞“众望所归“地成为了被各大门派联名下战书的仙门第一人,当然除了风清派。
      第一次遭遇全员声讨后,风清派当机立断,由掌门座下十八位护法长老经过商议,再由首席护法长老清虚世尊大笔一挥,用一纸文书把这位“风清派的败类”驱逐到了寸草不生的南海沙岛上去。名为驱逐,实为囚禁。那么究竟囚禁到什么时候呢?清虚世尊有言,“待南海鲛人泪珠之时,便是长安复归之日。”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谁不知南海沙岛鲛人脾性怪异,喜怒无常,喜则天翻地覆,怒也天翻地覆,每天都要把南海搅个底朝天才罢,但从来也没听说那南海鲛人是个会流眼泪的主。这话一放出来,只差没有明着说,曾秋辞你就给我一辈子呆在南海沙岛,回来的事想也别想了。
      熟料曾秋辞的运气也是真的好,不过八年时间,竟然真的用了什么手段,让那鲛人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爬上了岸,对着他留下了这辈子的第一颗眼泪。

      出了南海的结界,御剑而行不过半个时辰,便进入了风清派的地界。每个门派为了保证安全,都会在自家的地界上设立结界,一入结界,所有人都无法御剑,只能步行而上。
      赶了好半天的路,曾秋辞只觉又累又渴,好容易瞧见不远处有个小树林,一眼望去满眼翠绿,那绿意随着清风传到耳边,发出簌簌轻响,让人心中不由觉出了几分凉意。曾秋辞于是下了马,牵着绳子驱马往树林中走去。
      绿荫蔽日,林中果然是一片清爽。许是大中午的,地方又偏僻,林中一片安静,毫无人之踪迹,只有传林风声,偶尔间杂几声蝉鸣。曾秋辞在林子中走了好一会儿,发现前方有一条小溪,溪边零零散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在一片翠竹的笼罩下,不被烈日投射,看起来倒是干净阴凉。他正打算往前走,找块石头坐下小憩片刻,眼角却捕捉到溪边一块石头上一抹蓝色身影,原来也是个在此地歇脚之人。
      曾秋辞本不喜多事,也存着几分勿要扰到人家的心思,便远远地停了下来,把绳子随意绑在一棵树下,由着马去吃草充饥,自己随意找了块相对干净些的地方坐下,这才把水壶拿了出来,一边乘凉一边喝水。
      歇了片刻,曾秋辞解下了绳子,转身正欲牵了马离开,水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的笛音,曲音清扬幽越,极是应景,正是方才坐在石头上的人吹奏的。
      曾秋辞只听了一句,心中便是一动,不由得暗暗感叹道:“真乃上上品。”他心下便有些舍不得离开,于是站定了身子,想道:把这一曲听完再走也无妨。
      他正这样想着,笛声骤变,一个怪异的高音破笛而出,曾秋辞一愣,口中不由自主喃喃道:“错了!”他心中惋惜,头也不禁朝溪边转了过去。
      一转过去,便对上了一张极为白净的少年的脸,原来不知何时,那少年已经整个人朝着曾秋辞的方向转了过来。
      曾秋辞心中却未思及此处,只是在对上少年那张脸的一瞬,突然有些失了神,心中暗暗怪道:“奇怪,这少年,看起来倒像是有几分眼熟。”可是细细想来,却又似乎没什么印象见过此人。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又打量了少年一番,只见那少年面若冠玉,粉颊朱唇,隐隐透出几分稚气,又别有一段风流之处。
      那少年似乎没注意到曾秋辞探寻的目光,他正微眯着眼睛,似是吹笛吹得正入神,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神采中便又多了十分灵动。在方才那一个音吹错之后,笛声已经快速重新调整过来,又是一派先前的流畅婉转。曾秋辞继续一壁听,一壁在心中暗叹: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笛声却吹得这样好,真是难得。
      一曲终了,少年微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竟是一双大而炯炯有神的眼。少年收起笛子,没有开口,只是对着曾秋辞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曾秋辞有些心虚,心道莫不是刚才自己的所思所想被少年看出来了,脸色便有些讪讪的,随即他又真诚地笑道:“小友的笛和曲,真是上上品。”
      “公子谬赞了。”那少年闻言一笑,“且不说我吹得如何,便说这管竹子,”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转起了手中的笛子,神色中露出几分慵懒,笑着道:“怎么能比得上静夜思的伞柄苦竹呢。”
      曾秋辞听了心中大惊,一面是惊讶这少年小小年纪,说话和见识看起来倒是十分老到的模样,一面则是因为他口中对自己手中那笛子满是无所谓的语气。
      静夜思是风清派后山的一片竹林,种的便是少年口中所说的伞柄苦竹。伞柄苦竹通透性极高,做出的笛子音色空灵,音质极佳,是笛中珍品。那少年手中的竹笛虽不是静夜思苦竹所作,曾秋辞却听得出音质极佳,并非俗物。
      “南海的潇湘泪竹虽不似静夜思的苦竹音色柔美,却也别有一番清丽动人,一样是世间珍品。”曾秋辞心中如是想着,口中却只是淡淡笑道。
      “公子见多识广,我真是自愧不如。”少年弯起嘴角,盯着曾秋辞笑道。他两笼浓眉挑得极高,脸上又是一副无谓的嬉笑之意,曾秋辞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的话究竟真心还是戏谑,却也不甚在意,只是一笑,便打算告辞走人。
      走了不过几步路,身后少年的声音又突兀传来,“哥哥。”曾秋辞转身一看,却见少年收起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余下眉梢眼角带上清清浅浅的笑意,竟显出几分乖顺,心内隐隐一动,莫名其妙地竟生出几分心疼。他正奇怪于自己的反应,少年又开口道:“哥哥看起来,像是我见过的。”
      听得这话,曾秋辞陡然转疑,心中暗自惊讶:“他何故也有此言!”他虽这样想着,脸上却未露出分毫来,只是淡淡道:“噢,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衣苍狗变浮云,蓝衣星眸耀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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