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乃是真绝色之五》武林至尊的男人

1、第 1 章

　　“诶，那边的小太监，过来。”
　　冬末，霜花盖野的望乡台，一处草丛角落里，正撅着屁股奋力锄草的小太监埋头干得专心，忽然被身边的管事公公狠狠拍了后脑勺一下。
　　他疑惑的抬起头，不知道他又是做错什么受这一巴掌。
　　管事公公一看他这幅茫然无知的样子颇为恨铁不成钢，一把提着他耳朵往后丢，他这才懵懂的放下快和自己手臂一般长的锄刀，抬起小短腿亦步亦趋的往身后不远的拥簇人群靠近。
　　几名青衣侍卫模样的人团团站在一名身姿高挑的年轻男子身后，束手垂首，十分恭敬，而那年轻男子显然是个贵人。
　　便见他大概二十五六左右，身穿暗青蟒袍，肩披厚厚的狐绒披风，头戴玉帽，面白无须，面目阴柔，一双细长桃花眼斜斜看着他，淡茶色的琉璃眼珠在白霜的反衬中璀璨生光。
　　年轻男子揣手站在霜地里，他身后的奴仆就小心翼翼的给他撑着伞免得不懂事的雪霜落在他身上，衬着漫天铺地的雪色，他几乎快融入其中，清淡无色，却周身透着矜贵二字，仿佛他是沐浴在阳光之下，明媚刺目的教人睁不开眼。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如同金枝玉树凝造而成的人，他就仰着头傻傻的盯着看，也不知跪下拜见，身后便有人飞快赶来，一脚狠狠揣在他膝盖弯，慌忙拽着他往冰冷的地上撞，讨笑连连道：“奴，奴身参见督，督公，这孩子刚来做事不久，没怎么见过世面，望请督公不要与他计较！”
　　那被称作督公的年轻男子淡淡的瞥地上匍跪的小太监一眼，见单薄轻飘的太监服罩着一具细弱骨头，漏出的细小指尖红通通的，整个人都像是风雪捏的，戳一戳就要化了。
　　缓慢泄出的声音低低细细，宛如溪水流过：“这孩子几岁，怎如此瘦小？”
　　入宫的太监年纪最小的也是七八岁，这孩子看着才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不符宫里的规矩。
　　“回督公，这小子叫江声，今年满打满算也该有八岁了。”管事太监忙不迭的答，“一年前他刚从掖幽庭出来，又生得瘦弱，看起来便小了些。”
　　掖幽庭，那都是宫中最下等奴才待的地，受尽打骂责罚，一辈子出不去的奴才举目皆是，能活着出来已是他极大的福气，否则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孱弱模样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问题。
　　即便从夜幽庭出来的代价是成为一名太监，可残缺之身比起无命之魂，总归是划算的一笔买卖。
　　年轻男子嗯了一声，向他招了招手：“这孩子看着还挺顺眼，本督喂鸟的一盘梅花糕落在了入香阁的偏殿水榭楼亭，又忙着要去东厂，你让他拿回来再送去东厂。”
　　“是是是！”管事太监赔笑应下，“能被督公看上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身让他马上去！”
　　“他这么瘦弱，能端得住么？”年轻男子疑虑的看了他细细的小胳膊小腿一眼。
　　管事太监暗中使劲的掐了他一把，他便抬起头，奶声奶气的答应道：“我能的！”
　　“叫督公大人！”管事太监脸色白了白，反手就重重赏了他一个嘴巴子，“咱家教过你几遍了，你该自称奴才！”
　　“哦！”他委屈的抖了抖身子，又从善如流的改，顶着红艳艳的脸蛋清脆脆的唤道，“督公大人，奴才能的！”
　　那管事太监都快昏厥了。
　　年轻男子反而看得一笑：“倒是个有趣的孩子。你要做得好，本督有赏。”
　　宫里的奴仆都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池烂树，没几个像他这般的活泼劲，看得人心里跟着亮堂，便难得不予计较。
　　旁边的林二低声催促了他两句，临近年关东厂这几日的杂事繁多，年轻男子不能再耽搁，领着泱泱奴仆风风火火的走了。
　　前脚他们刚走，后脚管事太监就耳提命令的说教了他一番，告嘱他那年轻男子便是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何有，天子从小到大的贴身太监，倍受天子的信任宠爱，当今地位仅次于天子，连朝中大臣都要敬他七分，盛名早已传遍大魏楚朝上下。
　　说到这里，管事太监看他的目光都要刮他一层皮，咬牙切齿道：“今日是督公的心情好才轻松放过你，若换了平常，遇到你这种不知礼数的，他看都懒得看，直接命令身边的侍卫带去东厂剥皮了！算你今个命硬，小兔崽子！”
　　他被吓得双脚一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方才那个看着一副好脾气，又长得好看的年轻男人会是如此的残忍凶狠。
　　“知道怕就好！”管事太监没好气的瞪他，“以后再遇到这等贵人定要恭恭敬敬，奉若神明的小心对待，否则小命都不知怎么没的！”
　　说完催他赶紧去水亭，不然耽误了事教他们跟着受牵连，就把他的屁股打开花，还不给他饭吃。
　　江声听他说得吓人，慌忙转身跑了。
　　提着快要冻僵的小脚丫从水榭亭端着盘子出来，正好经过御花园的梅林时，江声无意地瞥见了梅林的华廊下坐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瞧着豆蔻刚过，容貌却已生得极好，垂腰墨发，身着薄衣，只身单影的靠坐长廊，衬着周围开满红艳的梅儿，恍若间是梅花成了精。
　　那人本来正靠着廊柱出神的凝目看枝头绽放的梅花，似察觉林外有人，便转过头往外看来。
　　原来是个小小瘦瘦的小太监，衣服穿得十分单薄又破旧，手里端着一个快有他脑袋大的盘子，脸蛋也被冻得红通通的，右边脸还印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着怎么可怜怎么难忍。
　　但再可怜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这宫里多得是可怜的人，并不缺他一个。
　　所以她多看了两眼后就转开眼继续出神的盯着梅花瞧，好像那区区的一朵梅花远比世间万物更加来得珍贵。
　　江声迟疑了会儿，还是端着盘子歪歪扭扭的走上前，一直走到那少女面前，他站直了也才少女的胸口高，便仰着头脆生生的开口：“大姐姐，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啊？”
　　那少女没想到他会敢上前，又看他双目清亮的直直看着自己，明显是不认识她，她便顺势应下，疏淡反问：“我坐在这里同你有什么关系？”
　　“这里这么冷，你又穿得少，会伤寒的。”
　　“我伤不伤寒又同你有什么关系？”
　　他义正言辞的劝道：“可是伤寒就会生病啊，我之前做活的时候就生病了，很难受的哦！”
　　他看见少女轻薄的衣物下一双纤细手腕也透着艳色的红，忍不住的道，“大姐姐你是不是也犯错被责罚了啊？”
　　少女听到那个也字险些失笑。
　　她可不比这个卑贱如草芥的小太监，谁敢处罚她啊，现在这个世道敢处罚的她都早已入了黄泉路。
　　她正要把这个懵懂天真的小太监赶走继续安静的赏梅，却是肚子突兀响起的一声响动先溜了出来。
　　江声惊诧的咦了一声，低眼看向她腹间，又看向对面的精致面容，少女平静如水，依旧坐着纹丝不动，好像刚才那响天动地的一声叫唤根本不是出自她的肚子。
　　最后江声看向自己手里端着的盘子，咬了咬牙，就把盘子放在旁边，从堆得满满当当的糕点最里面捏出一块糕点，然后递给了她。
　　“大姐姐你饿了吧？”他举着糕点送到她嘴边，催促道，“那你吃吧，吃饱了你就不冷了哦！”
　　少女微微偏头看着面前还不足自己胸口高的小家伙，下意识的开口想问他给了自己这个他不怕回去被惩罚，可当她看到他眼中的赤忱担忧时，那一句问话诡异地就说不出来了。
　　她接过了糕点，一口一口的慢慢吃着。
　　等她慢慢吞吞的吃完，江声急忙追问：“吃饱了吗，大姐姐？”
　　少女声色不动的颔首：“饱了。”
　　其实这一块小小的糕点怎么会吃饱，她又不是鸟儿的胃。
　　江声就端起盘子，对她郑重叮嘱：“那我就走了哦，要是去迟了赵公公又要打我了，大姐姐也早点回去吧，不然真会生病的哦！”
　　小小年纪倒颇懂关心人。少女偏头瞧他，慢了半响，忽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疏冷的眉眼竟都缓和了几分。
　　她淡淡地应：“好。”
　　入宫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摸头的江声不免有些害羞，雪白的脸蛋透着微红，显得唇红齿白，无害纯真的近乎纯粹。
　　他今年入冬时才刚满八岁啊，这个年纪放在普通人家本就是娇儿受宠的时候，只是他已经早早地受到人世的艰苦。
　　纵使如此，他却始终保持着一腔纯心赤血，被少女摸了摸头后显得颇为腼腆而欢喜，便扭扭捏捏的对她笑了一笑，抬着小短腿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快速跑了，头都没敢回。
　　身后，花廊下的少女目送着那抹单薄瘦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融入漫天霜雪里。
　　她缓缓地转回头。
　　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去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