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我一炬火》深屿安眠

10、第十章.温馨的一家

　　这郊区说是郊区，其实离光市中心不算太远。她的总裁爹一生财大气粗，做什么全凭自己舒服。他想选个漂亮安静的养老地，又不想住得太偏，所以把城边边那一排房子全买了。方圆那么几百上千米的土地，姜总所有，他要是不想，一粒灰都落不进去。

　　她开科技公司的爹，在他的那堆房子上，放了一个大大大大的光粒罩，亲闺女小姜，迷茫地停在那个破罩子外，找不着亲爹娘。

　　她给姜夫人拨了个通讯。

　　不大一会儿，姜夫人接通了。她生女儿的时候已近三十岁，已经是可以成为一个成□□亲的年纪了。比如，她对女儿非常有耐心，小姜不愿意吃饭的时候，她就一边看着微脑上哥哥的新舞台，一边拍拍小姜的头，温柔地说：“那饿着，陪我一起看哥哥。”那时候，小姜三岁，还不懂什么是追星的疯狂。她只知道那块大屏幕上闪着的五颜六色的光和那群穿得七彩缤纷的人，都刺痛了她年幼的眼睛。

　　小姜稍大一些，姜夫人放下了追星，转而迷起了跳舞。她是个极有天分又极聪慧的女子，除了带孩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挑。她练功的时候，小姜在一边看着，饿了渴了想上厕所了，喊妈妈，妈妈就又温柔地笑，温柔地说：“宝宝已经五岁了，妈妈五岁的时候，早就会自己吃饭喝水上厕所了。微脑在旁边，想要什么自己买，支付密码是你的生日。厕所出门右拐，姜姜这么聪明的宝宝，一定不会把自己弄丢，对吗。”

　　五岁的小姜并不如母亲五岁时聪慧。她甚至解不开微脑的密码，上完厕所回来，就抱着她爹送她的一只丑得要命的娃娃，坐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她觉得她妈就是全天下最坏的妈，比童话故事里的后妈还坏得更像一个后妈。她又觉得她爹就是这世上最窝囊的爹，就这样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跟着一个很不靠谱的女人到处晃悠，连肚子都填不饱！

　　姜夫人练完舞带着她回家，她就溜进书房，用镊子去拔姜总刚长出来的腿毛。

　　姜总痛得咆哮：“老子的毛！”

　　小姜一边拔一边哭：“你就会心疼你的毛，却不知道你的宝宝被后娘怎么虐待，后娘她不给我饭吃！你为什么要给我找这么恶毒一个后娘？”

　　那晚她哭闹了很久，久到她的“后娘”站在门口端着的亲手做的那一碗粥，都变得冰一样凉。

　　看她哭了一晚的姜夫人，终于思索起了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她学着对女儿好。

　　面前微脑屏幕上的姜夫人，正垂着眸喝茶。

　　姜泠喊：“妈。”

　　姜夫人应。

　　姜泠问：“你现在在家吗？”

　　姜夫人点头，抿茶。

　　姜泠说：“那来给我开个门呗。”

　　姜夫人皱眉，放下茶，理了理自己刚做的头发：“你到门口了？”

　　姜泠说是。

　　姜夫人诧异：“那就自己进来啊，密码你生日。”

　　姜泠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挂断通话的嘴脸，面无表情地又拨给她爹。

　　她爹正带着大草帽，杵在池塘边钓鱼。

　　他看着女儿的脸，心知大事不妙。于是放下鱼竿，擦擦汗，问她：“怎么了？”

　　姜泠说：“你设的那个破罩子，阻隔了我不远万里前来拜访的一片拳拳孝心。”

　　姜总马上按了遥控器放她进来。

　　她直奔她的倒霉妈而去。

　　倒霉妈坐在客厅里，还在喝茶。

　　姜泠捏着提手就把壶嘴对着嘴灌。

　　姜夫人淡定：“刚泡好的，别烫死了。”

　　姜泠手里的茶壶砰的摔在地上。她烫得流眼泪。

　　她不甘心地看着她妈，泪眼朦胧里，姜夫人优雅漂亮得像一只天鹅。

　　姜泠又喊：“妈。”

　　姜夫人应。

　　姜泠说：“你收藏的那套老CD，我给你卖了。”

　　姜夫人顿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姜泠，放高了声音问：“什么？！”

　　姜泠说：“老CD，你的。我，卖了。”她笑了一下，“三十万积分点，够我再开个火锅店。”

　　姜夫人尖叫：“你给它们卖了？！卖哪儿了？！三十万！老娘三千万收的三十万给我卖了？！”她吼着吼着，脸涨得通红，忽然又想起什么，几乎要撅过去：“火锅店！你还要开火锅店！”

　　姜夫人这辈子最烦的事除了带孩子，就是孩子吵着要吃火锅开火锅店。

　　火锅店，万恶的该死的火锅店。她头一次带姜泠去的时候，就被各种辛辣味熏的脑壳发麻。她看着辣锅里翻滚的油汤，围在一桌的客人用自己的筷子在锅里涮上涮下。油腻的味道涌入她的鼻腔，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让她出去。可小姜用那双水灵灵黑乎乎的大眼睛看着她，一次次喊，妈妈。

　　我想吃这个，妈妈。

　　姜夫人此时已经发誓要做一个好妈妈。她摸了摸女儿的头，极为勉强地找了个最干净的地方坐下。

　　她看着女儿懵懂的眼，心里计较了一下，还是不愿意委屈自己。所以她同小姜说：“宝宝自己吃，要什么自己点。妈妈先出去一下，你吃完了来外面找妈妈，妈妈买单。”她又去寻了个机器人服务员守着姜泠，这才飞也一般地走出去，品到了人生中最鲜美的一口空气。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带着姜泠往有小吃店的街上走。

　　姜夫人换了一下，心疼得滴血：“你拿我的宝贝要去换一个破火锅店？姜小王八，你摸摸你觉得良心，它痛不痛？”

　　姜泠果真摸了摸。她细细回味了一下，只笑说：“倒也还好。”

　　姜夫人吸气。

　　姜泠哈哈笑：“骗你的，妈妈。你的那些宝贝们还好好地在你屋子里面放着呢。”

　　姜夫人呼出一口气。

　　姜泠说：“半年没见，想我吗？”

　　姜夫人颤颤乎乎地放下手里那杯茶：“想得心肝儿颤啊。”

　　姜总这时候赶到了。

　　他看着妻子要死不活地靠在椅子上，眼睛里一片对于人生的绝望。他的女儿志得意满地站着，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他喊：“泠泠，坐着休息，爸爸今天给你烧鱼。”

　　姜总做鱼，比做总裁还要做得好。

　　他的鱼做得出神入化，能让为了保持身材死活不愿意沾上半点荤腥的姜夫人也赏脸动筷。姜泠最爱缠着他烧菜，但奈何姜总只爱烧自己钓上来的鱼，买来的那些，他看不上眼。

　　可他做鱼厉害，钓鱼却不是很行。

　　偏偏他爱钓鱼爱过做鱼。

　　男人至死是少年。他钓不上来鱼的时候，就臭着个脸往那儿一坐，一坐一整天，谁劝也不听。有这样一对臭脸的爸爸和冷脸的妈妈，姜泠委委屈屈地长大。

　　但长大之后，她就比爹妈还要横一点。

　　她睨着她爹手里的桶，不痛不痒地问：“爹，你钓的鱼，能装满一个盘子吗？”

　　姜总：………

　　有的孩子，长着这样一张嘴，活该她吃不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