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平世香织

4、好

　　我想这辈子算得上灿烂的时光，怎么说也得捎上你一份。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正好，也真好。

　　——

　　我是异性恋吗？我是异性恋。

　　那你是同性恋吗？我不知道。

　　我看着小A打比方做假设的自问自答，神色黯然。

　　罗灿，你是同性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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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结束之后便是空闲的周末，我都在家用来调养生息，不是我夸张，实在是太累了。

　　我妈见我恹恹地拖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前，还以为是哪个垃圾堆里出来的小乞丐问世讨饭来了。

　　“你怎么跟非洲人一样啊？防晒霜没有涂吗？”叶秋水女士把可怜兮兮的我捞进家里，转头又给我倒了一杯水，“怎么跟变形计回来的一样？”

　　“涂了啦，但又不是真的能晒一天不黑。”我一口气喝了一杯水，只觉得回家的感觉真好，“我好像两天没洗澡了。”

　　但我昨天洗头了，我也无比庆幸昨天晚上是洗头了。

　　“赶紧洗洗去吧，我的脏娃。”我妈连忙轻轻踢了我一脚，一脸严肃地赶我。

　　我妈叶秋水女士在我心里是最爱的存在，而且从小到大特喜欢放学回家之后听我讲一些学校里的事。于是一回到家收拾完自己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军训间大大小小的事。

　　“那那个叫文瑾的女孩跟你关系不错呀，还特意拿小风扇给你吹。”

　　不知不觉我向我妈透露了很多关于文瑾的事，这是继简楚悦之后在我的故事里目前出镜率最高的人了。

　　“是很好，之前那数学就她教我的，你记得吧？”

　　叶秋水女士哪儿都好，就是记忆力稍微差点。我之前都是天天念叨简楚悦才让她记住这个名字，所以我又重提了之前的旧事，想让我妈对文瑾的好印象加深些。

　　“哦，是她啊。”我妈顿悟，往我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她那个数学确实很优秀，上次家长会你们班主任还夸来着。你这数学成绩，可得好好地和人家学。”

　　“知道啦。”我乖巧地应下，内心却是十分欣喜，下意识觉得我妈能夸文瑾，自己莫名好像也挺沾光。

　　周一回到学校，又重新投入了日常的学习生活中，但文瑾似乎与我越来越亲昵。

　　她讲题的时候会搭在我的肩上，在我出神玩笔的时候会伸手摁下。甚至大中午不回去休息，陪我吃完午饭还陪我在教室里枕着硬邦邦的桌子睡觉。

　　但我又觉得一切又顺理成章。

　　直到我在执勤的时候，发现在顶楼楼梯口里缠绵的小情侣。

　　是两个女生。

　　我本是来奉命检查包干区卫生的，谁知道能遇上这般香艳场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搂着娇小女孩的长发美女已经看到了我。

　　“不好意思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朝她们连鞠两躬，直接在手上表格的得分处龙飞凤舞地写下一百分，便飞速地逃离现场。

　　回班上的路程我像是魔怔了一样，不断想起刚才那两个女孩偷偷亲吻嘴角的画面，怎么都挥之不去。

　　那个长发美女，似乎还有点眼熟。

　　“罗灿！”

　　我就像正干着小偷小摸的勾当被抓了个正着，听到有人喊我，反应极大地抖了一下。

　　“你检查完了？还挺快的。”简楚悦没感受到我的做贼心虚，勾着我的脖颈一路把我带回班上。

　　当我从后门踏进班，看见文瑾正伏在我的桌上玩着我的黑笔时，我恍然大悟。

　　那个长发美女好像是文瑾的舍友，我有过一面之缘。

　　文瑾听到动静忙坐起身，招手让我过去。

　　“你怎么不回宿舍？不点名吗？”我突然干巴巴地来了一句。

　　文瑾脸色闪过一丝犹疑：“没事啊，舍友会帮我签到的。

　　见我回来忽然又长久地不说话，她悄声问道：“以后中午不是都来陪你写数学吗？怎么又问这个？”

　　我拧开水杯喝了口水，翻开了数学练习册，尽量地把自己表现得无碍：“没事，写作业吧。”

　　就当教室陷入沉寂，周围人都趴在桌上安静休憩的时候，我写解数学题的手一顿，趁绕腕灵活的期间，朝坐在我身边的文瑾望去一眼。

　　文瑾正在给我整理数学成绩，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只傻呆呆的猪猪笔，在线圈笔记本上写得飞快。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她抬头朝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时，我感觉到我的心，好像又回到那天烟火夜晚。

　　就当我要低头继续演算时，文瑾忽然附身向前，和我拉进了大半个距离，在我脸颊上落下一吻。

　　绵软，温热。

　　我瞬间呆滞，甚至不敢去看文瑾。

　　而文瑾又继续低头整理着笔记，当我偷偷觑去一眼时，她都没有发觉，仍旧奋笔疾书，仿佛刚才猝不及防偷亲我的并不是她。

　　当天下午我依旧当没事人一样和文瑾继续相处着，殊不知我的脑海里满是那枚意味不明的吻。

　　回家路上，我总觉得某些东西将要控制不住，冲破大雾而出。

　　【文瑾：到家了吗？】

　　【千金难买我乐意：到了。】

　　实际上我还在摸黑走夜路。

　　【文瑾：先写作业，别玩手机。】

　　我没回，而是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先洗了个澡，紧接着才在书桌前捧着手机坐下来。

　　我对着数学卷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个也看不进去，我的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你去问啊，去问文瑾，问她下午为什么亲你？

　　可是，这又如何问的出口？

　　我发难地闭上了双眼，想要平静的心一直受飓风影响，快要成为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我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写到了十点，文瑾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文瑾：数学做完了吗？我看看。】

　　低头一看，我根本碰都没碰数学卷子。

　　【千金难买我乐意：还没。】

　　【文瑾：又游神啦？】

　　文瑾偷了我的撒娇猫猫表情包，又发给了我。

　　【千金难买我乐意：纯属不想先写数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说，只是发出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包含了多少自己的偏见别扭在。

　　【千金难买我乐意：我的意思是，有点难，等你来教我再写。】

　　我连忙打字补救，没想到等来文瑾下一条消息是半小时以后。

　　【文瑾：没事，你哪题不会？】

　　看了眼空白的数学卷子，我只好挑了一题看上去觉得我一定不会算的填空题，指给了她。

　　【千金难买我乐意：填空题，第十五。】

　　【文瑾：这我中午给你讲过类似的，你没理解？】

　　我打字的手顿住，中午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女孩，文瑾讲了多少我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再配上习惯性的点头。

　　【千金难买我乐意：……有点不记得了。】

　　瞬间文瑾的语音通话便弹了过来，我吓了一跳，镇定几秒后才缓缓接起。

　　“我再给你讲一遍？”文瑾的背景音有点嘈杂，我忍不住便把听筒挪开了点。

　　“你等下，我去外面给你讲，宿舍有点吵。”

　　我听见电话里开门关门的声音，还听到了卷子被风吹得哗啦声。

　　“我出来了，这样听得见吗？”

　　“嗯。”

　　似乎怕她听不清，我又用力地“嗯”了一声。

　　文瑾似乎在轻笑。

　　“你笑什么？”

　　“没有。”

　　文瑾很快又给我讲了一遍中午的题目，再看卷子上的第十五题，我的思路瞬间明白了许多。

　　“所以你要证这个结果，就要先证NO平行于PA。再结合NO等于二分之一PA等于2，PA垂直于底面ABCD，所以NO垂直底面ABCD……”

　　文瑾清冷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偶尔背景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声。

　　“……所以这个式子是成立的，懂了吗？”

　　我在卷子上打了个标记：“懂了。”

　　“那你重新再算算，我等着你。”

　　“好。”

　　几分钟后，我捏着草稿纸和文瑾报出了正确答案，并有模有样地解答了一遍。

　　“不错，有几分为师的聪颖。”文瑾开玩笑道。

　　我也跟着笑了几声，但随即我听到了文瑾那头好像有人在叫她。

　　“文瑾，在外面干嘛呢？”

　　“打电话，辅导笨小孩做数学。”

　　耳后文瑾似乎把手机放下了，便再也听不见他们讲话的内容。

　　过了好一会儿，一顿嘈杂之后。文瑾才又出声。

　　“还有哪题不会吗？没有的话我舍友找我有事，先挂了，等下再打给你。”

　　“没有。”我看着自己又勾了三道算得稀里糊涂的题，撒了谎，“还有，我才不是笨小孩。”

　　“好，聪明蛋。”文瑾的嗓音很温柔，“那我先挂了，等下聊。”

　　就在文瑾等着我挂断的时候，我忽地出声，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永远失去文瑾一样，喊地热切。

　　“文瑾！”

　　文瑾似乎没料到我喊得如此大声，走廊里微微有了回音。

　　“罗灿，我公放呢。”文瑾调侃道，“可以不用这么大声，你叫我我都听得见的。”

　　我有些窘迫，小心翼翼地问：“你旁边没人吧？”

　　“没有，在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刚好都进去了。”

　　我难得舒了口气。

　　“怎么了？”文瑾见我叫住她也不说话，便主动开口询问。

　　我的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欲望胜过了理智。

　　我压着音量，一字一顿地说。

　　“文瑾，你中午亲我算怎么回事？”

　　好半晌文瑾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惹她生气想要先挂断时，她慢悠悠地开口了。

　　“自己想。”

　　“想对了你再给我打电话，没想对一会儿再接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