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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扶持 ...
江州庐山铁壁峰,初夏。
漱玉堂前一株老苦楝树斜倚云根,蝉鸣阵阵,泉声淙淙,端的是避暑清凉的好去处。但今日峰上寂寂廖廖,连劈柴的汉子都未见半个,而雕花扇门紧闭,这实在不多见。
山脚佛门禅音遥檀香袅,偶有还愿的信女还肯踏上这青石阶,匆匆瞥一眼清泉便继续行路。苔痕旁飞雪溅玉,流云聚散无常。
似乎世人都已忘却了,在这名山盛景之后,还有曾名耀江湖的一门剑派。
庐山派。
七七四十九路云浮剑法,尤以其中一招“阳关三叠”最为精妙绝伦,然世人只识庐山三叠泉,已许久不见有人使此剑法行走江湖。
百年前邪盗莫归同时任庐山掌门朱雀暄结下梁子,于一夜间以命相搏盗尽了派中气修心法,将秘典尽数焚于观瀑亭下。须知武林诸派皆剑气相依,气贯器锋则凝,剑引真元而收。各宗既分派别,其内功心诀亦有殊,或取雷霆之道,或传绵柔之术。经此一役虽由派中能人复述秘笈加之誊写,终究难以完全,纵有残章断篇,终难复当年盛景。
是以一时间庐山派倍受重创,运数大伤,竟就此渐渐隐没了。
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庐山派虽再未有少年英才重振雄风,但毕竟还保存了足以纵横天下的剑法和世家声望。纵使有人垂涎,也要仔细思量其余五派,免得落个“灭派”的罪名。
上至庙堂豪阀,下达草莽匹夫,明里暗里竟皆盼着庐山派凋零再快些。只待其式微之际,便可打着"承继绝学"的旗号收为己用。更有抱残守缺之辈,终日闭门清修不问世事,浑不知时移世易,不待来日。这般有意无意消磨间,铁壁峰上已数十载未见高士登临,唯余漫山流霭青烟。
现今庐山掌门赵曾卓,仍旧苦撑着门派体面,十余个弟子的吃穿住行不曾削减,他一人粗茶淡饭,光是修缮厅堂、雇佣仆役,他已将祖产的五百亩良田抵出去大半了。漱玉堂上琉璃瓦碎,也只能任其微漏天光。
七日前。
入夜,赵曾卓掀开床榻暗格,红漆匣中廖廖数张飞钱薄如蝉翼,相较他瓷枕下垫着的当条可就是少之又少,他这掌门做得倒似账房,其中辛酸滋味,免不得要长吁短叹一番。
红烛烛火明暗一跳,赵曾卓缓缓起身,用烛台旁的银剪剪了剪烛芯。
有人竟夜半上山,已自闯进他居室左右。
赵曾卓翻身自枕下抽出一柄长剑,屏息以待。脚步声沉稳有力、步履生威,这般龙行虎步,已知他并非是派中弟子了。
此人似犹豫不决,前后摸索了半晌才寻得掌门歇处,径自推门入内。
雾霏剑已铮然出鞘,只待不速之客踏进床帏内,便可一击入喉。脚步声却恰好停在床榻前几丈处,接着便是窸窣取物声。
“掌门莫要怪罪,事出有因。”
声音亦雄浑有力,却是赵曾卓旧相识,追明镖局二当家于总黎。此人凭一杆银枪行镖九州,早成家业金玉满堂,怎的会闯人山室,夜半送镖?
赵曾卓剑锋稍垂,沉思不语。
“掌门若是疑心,可曾还记得青州一剑之恩么?承蒙赵公大德,没齿难忘。”
是了,此人必是于总黎,世人皆知他银枪开路、行镖必至,但十五年前于青州官道口,险些毁尽半生名节。那趟镖所押物件大都寻常,却独有一尊白面玉佛。传闻玉佛乃西域巧匠秘作,秦王偶得此物,送至京去为他亲妹玉昭公主贺寿。走镖多见金玉,若论皇家贵重,不过寻常贺礼。
半路上不知何方宵小散布流言,直言玉佛奇货可居,说这佛面竟似公主真容,眉目流转间可窥天家之姿,一见倾心。
江湖间各路沽名钓誉、自诩风流人等纷纷出手,齐聚青州官道口,只为一瞥玉面风采。
银枪虽利,抵不过人多势众。
于总黎与各路货色激战正酣,早不知挑落多少人马,忽地自西南方射来四支云翎箭,或快或慢正中藏佛车架旗上,不偏不倚将追明镖局的红日招牌四角钉在车箱前。
“金银珠宝”四盗居然也闻风而动,要来分一杯羹了!
金郎只窃金,银君却贪银,珠公专爱珠,但论到宝者......非稀世珍宝绝不出手,最奇的是这四盗行事向来单枪匹马,纵使同现江湖,各取所需绝不帮扶。
众盗具为之一怔,四箭破空,箭尾鹰羽尚颤,官道上已齐刷刷退开三丈空地。先前杀红眼的众人竟都收了兵刃,有促狭的甚至跃上树杈盘腿而坐——谁人不知若有人搅局,便是与四人同时结下死仇?
箭快,人却慢。
日渐西沉,残霞如血,方从官道口前瞥见四道瘦影。人影憧憧,健步如飞,脚下沙尘分毫不扬。于总黎杵着银枪调息运气,压下喉中铁锈,抬眼见这幅景象,心头又是一沉。
镖在人在。
镖无人无。
难道真亲手砸了追明镖局的招牌?夕阳暮色流转于银枪头上,镖旗飒飒,人影将至。追明镖局今时今日想必是不能日夜兼程、直追黎明了。
玉佛若有灵,何须以命相护?
唯有握紧银杆,视死如归。那四处人影停在十丈开外,随即最末端之人继续上前。三三两两偷鸡摸狗之辈只觉面颊生风,呼吸一滞,竟身不由己地退步让道,一时也无人敢凑前细瞧。
玄绢风帽遮了大半面容,仅得见一双琥珀瞳,眼风掠过便剜去三魂七魄。他不曾看向旁人,径自向车队十二捆牛皮货箱走去。于总黎大喝一声,拔枪直取来人要害,那人探指只轻轻一挡,枪杆竟震得回弹铮鸣,于总黎只觉虎口一颤,枪已脱手了。
宝盗二指随即叩在箱锁处,机簧应声而断。箱中玉佛映残照,宜喜宜嗔。他一双虎爪生风正朝玉佛而去,忽闻山头长啸一声,青影如鹞翻身飞入此地,三尺青锋搅碎暮色。
“唰唰唰!”
他竟在一招一式中刺向宝盗周身三处,剑路古朴,势如龙蛇,一时毫无破绽。
宝盗见人已兀自一惊,待青衫客使出精绝一剑更是失魂落魄,他急忙挥掌劈向剑尖,但终究因心思不及慢了一瞬,暗纹罗衫上登时多了三道血痕。剑招虽险,紧贴他咽喉掠过,已然手下留情。
剑气未尽,来人腕转剑翻借力上挑,险些将他风帽挑落、使这扬名天下的盗贼露相。此击不中,那宝盗左脚蹬车施展轻功堪堪避开,自行退后数步。
“爹爹!我懂了,这招唤作‘阳关三叠’!”
山坡上滚下个小人,扒着青衫客起身,腕间系着五彩长命缕,雪团似的脸蛋埋在绒袍里,脆生生的童音破开肃杀之气。她躲在来人身后,对着满脸煞气的怪人吐舌瞪眼。
“瑛儿多嘴!”
女童小嘴一撇,煞是不满。
宝盗兀自站在原地,盯着幼子鬼脸沉默不语。
于总黎单膝及地,银枪横举过头:“恩公......”话至半途忽觉寒意刺骨——四盗竟已悄然掠过身侧,封锁来人腾挪空处。四人分立东西南北,忽地暴起,抽出腰间软剑刺齐齐刺去。金郎三尺毒蛇吐信缠身而去,银君势如江海纳百川,珠公长铗狠辣——剑未至,腥风已扑面而来。
宝盗,竟剑指他身侧女童!
青衫客剑鞘敲地借力,左手捞女童护在腰际,右手长剑如揽月在怀,青光漫卷间,四柄软剑竟交错纠缠。金郎剑锋反被他剑脊吸住,撞偏银君的致命一击;珠公剑尖将将刺破青衫客衣襟,忽觉腕间剧痛——自己的软剑不知何时缠住了宝盗剑身。但见他脚踏九宫,气劲牵引四柄软剑扭转,倏然发力挑起,软剑霎时拧作废铁坠落尘土。
断剑残片飞溅,血珠凝在佛面眉间,不知度谁。
宝盗哑然一笑,有如铁纸磨砂不堪入耳,桀桀叹道:“好个阳关三叠!万千剑雨,破阵杀敌。庐山一派,何愁来日!”
男子蛾眉微蹙,叉手应道:“阁下谬赞,曾卓愧不敢当。”
“好!”
“好!”
“好!”
四盗齐声长啸,也不顾地上残剑,巧施轻功纵上树稍,片刻间身影已杳。
“好一个剑气藏云!”古槐上忽传击节赞叹。但见枯枝间坐着个跛脚老丐,盏中残酒映余晖。“好一个潇洒髦士!”
青衫客反手收剑入鞘,隐下几声叹息,不知何时女童已稳稳坐在肩头,捏着“座骑“两颊梨涡咯咯直笑。
“阿爹我不走,这么些人好生热闹...”
“瑛儿听话,到了夜市阿爹买胡饼给你。”
“真的?”
于总黎正欲上前,却见恩公同幼子说笑间潇洒远去,不问功名。他茫然回首,暮霭沉沉。手下正搬动三两伤者,管事奔波查看车箱损失。
一切只寻常。
赶镖之人早将生死度外,只为日夜兼程。为何心下仍悲鸣不已?
他暗自神伤,默默拾起落地银枪擦拭。此镖送至之日,便是金盆洗手时。若有朝可报恩公大德,必将挑枪重出。
是以今夜这镖再奇再险,他无论如何也要为恩公送至的。赵曾卓卷床幔挂银钩,穿戴整齐后便与镖头行礼。于总黎本就因夜闯庐山不安,如今更感惭愧,只好闷声道:“恩公您......”
“还请落座。”
他一时语塞,缩着脖子在藤椅上落了半边屁股,急道:“那夜除夕......我与家眷守岁吃酒,灶上蒸着八宝饭,三更梆子响过两遍,忽地嗅得一股异香,又听几声马嘶。”赵曾卓斟茶的手腕悬在半空,盏中粗茶荡开细纹。
于总黎道了谢便灌了下去,自顾自道:“原是后院马房的几匹良马不知被谁牵了出来,在门口冻得踢脚打转。”
“我骂了马夫几句,自牵了马回房,却不想行囊内已被人装了物什。”
说至此处,于总黎仍惊魂失色喘息未定。
他痴痴道:“我当时真是骇破胆,疑心是谁走镖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只仗胆摸去,白马背有铁盒一个,黄驹身上却是两封信。其中一封上书‘追明镖局于总黎敬启’,这信竟是给我的.....马房内昏暗难辨,我只好避开内人小子回厢房细察。”
他续道:“我点灯拆信,却先掉出来数张金叶子。信里教我年后一早启程,连夜自住处金州沿河赶至襄州、沔州、鄂州,乃至赵兄所在的江州。”
赵曾卓低声应道:“那些金叶便是予你行路酬金,只是于弟你良马识路,怎地初夏才至?”
于总黎拍膝应和,“这便是咄咄怪事,信里严词嘱我沿途慢行、全当闲游,不许带上家眷。还详细吩咐叮嘱我必定半夜上山,将信与铁盒交给赵兄。”说罢他便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恭恭敬敬地托给赵曾卓。
赵曾卓接过包裹放至桌上,思虑再三终究还是解开结口。
玄铁蟠龙纹在烛火下竟似活物游走,龙睛两点寒芒明明灭灭。金叶映烛光,恍若撒了一地碎阳。堂下熠熠生辉、照得掌门脸面晦涩不明。
于总黎千里送至,竟分文未用。
赵曾卓不由得叹服,正欲发问,镖头起身抱拳道:“于某虽洗手退位,挂念赵公恩情千里行镖,此番就当从未上过庐山。于某也该速回金州,免得家中妻儿牵怀不已。”
待他离去半晌,赵掌门依旧端坐未动。
再眼拙的人,也该看出铁盒周身所刻乃是龙纹,龙身古朴灵动,实非常物。
难怪于弟不愿多言。赵曾卓叹息一声,拿起铁盒细细打量。这盒无孔无锁、混体漆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启封。他折腾了好一会儿,不知碰到铁盒何处,已偷巧打开了。盒内仅有一枚龙形令章,周遭青光四射,不知由何物所铸。
赵曾卓见了这章霎时冷汗潸潸,险些瘫倒藤椅里。
此时这双擅使长剑的手颤抖不止,竟连漆封也扯不开了。赵曾卓提剑一挥,一张上好的浅金蜡笺纸里只寥寥几字,也无落款。
天际一道惊雷滚过,夜雨将至。
青光紫电,游龙落峰,再无太平。
江湖世事,纵隐云海,难避恩怨。
孰知武林终有天翻地覆,竟肇始于庐山.....
一连七日,门扉紧闭,只称抱恙。
他在等,在赌。
赌那写信送镖之人只是一时兴起、早将此事抛诸脑后。
江湖庙堂两不干涉、以和为贵。名门正派虽标榜超然,终得征召,更何况庐山一派虽负清流盛名,内里空虚。
以权谋实,以利借名。
这一招趁虚而入属实精妙无比,他当真进退两难。
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变数。
漱玉堂前苦楝树下同样有人在等他,这二人身着玄纱罩袍、头戴帷帽,显然是赶远路奔赴此处。他们已在树下站了许久,落了半身淡紫楝花。
竟无一人想到要将这远客迎到堂里,奉上时新的云雾茶,好杀一杀颠簸疲惫。
但他们仿佛也未想过放弃等待。
一炷香、两炷香...堂内仍毫无动静。天地间只得听闻蝉鸣湍泉,这两人之间也无对话,若非能瞥见肺腑微动,简直是两座枯坟。
良久,堂门终被推开,但两人依旧未动。推门之人只是堂中仆役,毫无武功。仆役垂首,恭谨迎人进堂,便去请示掌门。手刚要叩响房门,赵掌门便推门而出。
“来了几人?”
“只二位公子。”
掌门听罢,沿着连廊健步如飞地去了,只余仆役愣在原地,心想病竟来去匆匆。
赵曾卓进了漱玉堂,长眉紧蹙。
二人相貌俊秀、气度不凡,竟是双生子。转身时,腰间令牌鸣清音,略一颔首,露出袖口金螭纹。若是昔日赵曾卓下山周游四方寻徒之际,遇见这等风流人物必定狂喜。只是眼下难免想起铁盒令符。当年莫归焚毁的何止是心法?怕是连庐山派最后一点逍遥自在气,都随青烟飞瀑散入九重天了。
赵曾卓端坐主位,袖袍轻振,示意二人落座,轻咳道:“二位远道而来,所求之事赵某已有计较。”
“赵大人果真爽利,如此,我兄弟二人便叨扰了。”
赵掌门面上不露痕迹,将白瓷杯缓缓放至桌上,指节扣紧藤椅。方才这两人不显山露水,倒显得自己迫不可待,真是岂有此理!
“厢房已备,自请歇息,来日之事从长计议。”
听得这话,二人面上方有笑意,起身拱手去了。赵曾卓皱眉望向门外渐行渐远的身影,只觉今日蝉鸣分外刺耳。一位明媚动人的少女轻快地经过他们身后。她垂鬟分髻,身着粉蓝半袖裙襦、素面灵巧,斜睨来客背影转过照壁。
她踏入门庭,满室生辉。少女不居客位,径自落座东首。
“阿爹...我待在这山上实在太久太闷,我想下山。”
“瑛儿,怎地突然要走?”赵掌门啜饮一口,搁盏抬眼望向他的独女。
父女相视一笑,心中自有成数。
赵瑛瑛抿了一口茶水,托腮瞥向山外。赵曾卓亦是不急不躁,眸底早氲起雾色。
良久,赵瑛瑛抬首,笑眼盈盈望向她阿爹,一字一句道:“为求一画。”
删减了一些不必要描写 增添了打斗场景(来个人教我怎么写武打[心碎][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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