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的黎明》谢子羽

7、第六章（上）

　　“是的，迈克尔•德尔，您一定听过这个名字吧？”
　　“德尔？”肯尼斯皱了皱眉，“您是说那位迈克尔•德尔？”
　　他想了起来。
　　那个德尔是这附近地区有些名气的骑士。在他听到的故事中是这么说的，约摸二十年前，德尔成了一名骑士。他作战勇敢，对主人忠诚不二，恪守骑士的准则。那时候他名声好得很，肯尼斯就是那时听说德尔的故事的。德尔参加了好几次战争，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听说有一次在和异教徒作战过程中，他得到了那把传说中的宝剑——也就是亚历山大之剑。不过这也就是传说而已，他虽然用过那把剑，可是谁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因而倒也有不少人怀疑他手中的并非真正的亚历山大之剑。不过，无论如何，他的确是名受人尊敬的高贵骑士。
　　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好，那就是他和其他一起的骑士都不怎么亲密，这种高傲的个性未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但他却挺讨夫人小姐们的喜欢，不过，尽管他爱慕她们、守护她们，却决不受□□之欲诱惑，恪守礼节，绝不越雷池一步。这可颇为难得，都该知道，总有些不守规矩的骑士，被那魔鬼诱惑，竟与女主人私通，以至于让真正的骑士之爱遭到玷污。然而，就是这么一位高贵正直的骑士，却突然在几年后一次猎杀魔女的过程中背叛了上帝。他竟成了魔女的帮凶。这位骑士从此名誉尽丧，生死也没人知道，若不是他小时候听故事的时候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也曾特别注意过这个人的事儿，兴许他都会忘了呢。
　　他坐了下来，作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噢，您很清楚他的事？”
　　“是的，说到德尔的事，在这儿那可不会有比我更清楚的人在了。”看到肯尼斯这认真的模样，维尔克更高兴了，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件东西：“您瞧，这就是德尔送我的。”
　　“啊——恭喜您，”肯尼斯禁不住赞叹起来，“我可以告诉您，我的父亲的收藏品里也有这么一件。”
　　他认得出来，是个精巧的小匕首，是那些异教徒的作品——锋利而且精致，价值不菲——但更重要的是，它象征了荣耀与胜利。

　　“要说起德尔的事，还得从以前我在的那个庄子说起。”
　　“我们那是个小村子，偏僻得很。
　　米歇尔就出生在那。
　　那比这儿还要小得多。
　　说起我们这些人干些什么，一想起来，干农活、胆子大点跟着大人去打猎，和男孩子一起到旁边的山脚上玩，无非也就是这些事儿。
　　可我那时年龄还不大，十七岁，总想到外面看看。您知道，那岁数的男孩子想的都是这个。
　　而米歇尔那时候就八九岁。可人人都知道，她是个傻女孩。
　　这可没啥坏意思。
　　这是说，她生性热诚，虽然年纪还小，但只要她能帮忙做的，便不会推辞。而且做饭持家，照顾她那个多病的母亲，什么都干得好。
　　如果没有陷入那种荒谬的骑士幻想，她本该是个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这还得怪康斯坦斯小姐——她是德尔家的老仆人。她老跟当时还年幼的德尔小姐谈起老德尔行侠仗义英勇作战时的事儿。德尔小姐原本就有股不合时宜的痴气，这可不，她竟生出一个荒唐念头：和老德尔一样成为一名骑士，为正义与荣耀而战。而她的母亲身体很差，也不管她，竟让她这些古怪念头全给留下来了。
　　她就是这么个人。
　　这虽然让她变得不怎么像个上等人家的小姐，不过，我们那的大人却都想着，谁家的小子要是能娶这么一位姑娘，倒也再好不过了。至于她那种奇怪的想法，我们当时都不以为然，都觉得只要她大了，自然就明白过来了，谁能想得到后来发生的事呢？”

　　“克拉尔和她完全两样。她长得原本不坏，黑色的长□□亮得让村里的姑娘们都挺羡慕，五官也不差，可是她老是面色苍白神气抑郁，总有股阴惨惨的味儿。那怪模怪样的银色眼睛更是叫人害怕。额头上还有一块生下来就有的胎记，即便让刘海遮着了，大家想起来还是觉得恐怖。谁不认为她是魔女呢？虽然她那时年纪还小，又没发生什么事儿，大人倒也没去找她。可是小孩子却都和她处不来。现在一回想，小孩子说不定对魔法这玩意更敏感呢。”

　　克拉尔，这可真够凑巧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位骑士最后一次猎杀的魔女正是这个名字。
　　肯尼斯默默想着，并不打扰维尔克说话。

　　“只有她与克拉尔关系不错。而且，可能是因为她那种想成为骑士的怪念头，她不仅拼命帮那个魔女辩解，还在其他小孩儿想要欺负人的时候挺身而出。
　　保护弱小，尊重女性，她说得头头是道。
　　依她的见解，我们从没亲眼见克拉尔做过什么坏事，便不该定了她的罪。
　　可是，虽然我不太懂这些，但魔女可不该算在这里面，不是吗，先生？
　　有一次，我见她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弯弯绕绕的，我可看不懂那玩意儿。我原以为她在鬼画符，然而，我就那么一问，她却高高兴兴的告诉我那是拉丁文。我的上帝哪！她居然拉丁会文。那时我想，就算是安瑟尔先生也未必懂这么多呢。安瑟尔先生是附近唯一的神甫，每两个月会来村里一趟。
　　然后她又告诉我：“这是克拉尔教我的！她说我既然想成骑士就该学学——”
　　可是那时我却犯了傻，竟没注意到这里面的问题来，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您想想，一个女骑士，这是多荒唐的事儿，可那位克拉尔，却就这么不知怀了什么坏心思竟鼓励着德尔的这种古怪念头。而我竟没因此看出她的恶意，还没认认真真把那个肯定下了地狱的克拉尔当魔女看。如果我那时候能更聪明点儿，让德尔明白这想法会毁了她自个，或许德尔也就不会最后得了这结果了。”

　　“大家本来相安无事。
　　可是，魔女哪里改得了那种恶毒的本性呢？
　　后来便闹了灾荒。
　　不错，就是那该被诅咒的魔女。
　　当我们找上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您说，一个人若不是有罪，又哪里会这么害怕旁人找上去呢？
　　可她的房子却还没搬空。
　　那些稀奇古怪的图形，还有古里古怪的符号，我发誓，无论是谁看了，都会认定那里头正是邪恶。
　　当时本来也有人想去找德尔。”

　　“可是到她家之前，谁也没想到会看到那副场景。
　　她衰弱的躺在床上。
　　可以说，她一夜之间就变了样。
　　她那副衰弱凄惨绝望的模样，就连一直对她心怀爱慕的罗杰都快要认不出来了。谁都以为，这姑娘死定了。
　　我可不敢充我对那时候的事情一清二楚。您知道，那个时候我可已经不在那儿了，这些都是听罗杰说了，啊，您不知道罗杰是谁对吧。他是我那时的一个小邻居，年纪没比德尔大多少。”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半天没提德尔的事。
　　肯尼斯免不得皱了皱眉。
　　这位善解人意的谈话者立刻看出他的不耐来，又接着说了起来。

　　“那时候，大伙都想着，是那个阴沉沉的恶毒女巫临走之前还要害了这位唯一肯接近她的朋友。米歇尔这么多年算是白费好心，自作自受。
　　不过尽管那个克拉尔已经不在了，大伙儿心里还是害怕，男人当然不怎么方便，她的母亲也在前些年过世了，可又没多少女孩儿敢去照顾她。她家已经没了仆人，这就让她的处境更凄凉了。只有我妹妹——伊拉那时候照顾了她一段时间。不过，米歇尔那时那种阴沉惨白的模样，实在是阴森森的令人害怕，简直就和两个人一样。直到现在，一旦回想起那时候，伊拉仍忍不住打哆嗦呢。
　　不过真正令人恐怖的不是这个。
　　而是，在那之后没多久，德尔就突然消失了。
　　您也知道，那时候她家里没别人，谁也不知道她上了哪去。
　　大家都传言，她是被恶魔抓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