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的黎明》谢子羽

21、第十九章

　　此时，帕秋莉与那对师生正往图卢兹城去。
　　在魔药的作用下，帕秋莉变了样子——柔顺的褐色长发与一如既往平静得让人不快的琥珀色眼睛，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这是应该的，无论她自己如何为自己的魔女身份感到骄傲，然而，理智告诉她，在外面仍保留着魔女的特征并非明智之举。
　　她和卡米拉共骑着一匹马。
　　“我以为，魔女都会骑扫帚呢~”看着魔女骑马时的笨拙模样，卡米拉笑嘻嘻的说道。
　　帕秋莉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那太显眼了——而且，用那种方式远行对魔力的消耗很大。我可以告诉您，即使是魔女，很多人一年也只能进行一次这样的飞行。”
　　“你也是吗？”
　　“当然不，”帕秋莉立即否定了卡米拉的怀疑，她不喜欢被小看，“但用这种方式飞行是不合算的。如果慢速飞行的话，消耗这么多的魔力便会显得毫无意义；而如果加快速度，”她盯着坐在她身前的女孩，“你们能追得上我吗？”
　　卡米拉扁了扁嘴，尽管她明白帕秋莉的话是真实的，但是，这种输了什么似的感觉毕竟有些叫人不好受。
　　她握紧了缰绳。
　　“那么，有兴趣学学骑马？我来教你。”
　　“真可惜，我觉得米歇尔比您可靠得多。”
　　“嘿，你又在小看我吗？”卡米拉顿时恼了。
　　“我……”帕秋莉想着继续招惹她，可还没开口，她发觉马速一下提了起来。
　　这叫她下意识的抱紧了前面的女孩，甚至忘了她还可以利用魔法飞行。
　　尽管卡米拉一句话也没说，帕秋莉也见不到女孩此时的面容，但她感觉得到，那女孩此刻正从心底散发着恶作剧成功的愉悦气息。
　　简直可恶！
　　魔女几乎想要对着前面的女孩发出一个小型魔法。
　　然而，在这毫不熟悉的马上，她不得不承认她做不到。

　　卡米拉的这种行径没持续太久。
　　她很快让马匹步子放缓，这是因为，她还得等着米歇尔的到来。
　　米歇尔在走路——她只有一匹马。
　　临走之前，她让帕秋莉解开了魔药对她真实容貌的伪装。尽管如此，她看上去依旧很年轻。米歇尔的皮肤仍保持着年轻人特有的光泽，只有那双沉静的浅碧色眼睛流露出岁月给她留下的痕迹。她至今仍不明白克拉尔究竟是抱有怎样的想法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但是，死者已矣，为了活着的人她没道理还留着这样无益的纪念。
　　她和卡米拉一样，换上了男装——皮袄不仅能够保暖也具有一定的防护性，是很不错的衣物。她身上配着阔剑，而不是像平时一样的骑士剑。这是当然的，骑士剑仅仅适于突刺，并不适于步战。而现在，尽管卡米拉提出了异议，但她还是坚持，而在这样长的旅程中，孩子们比她更需要一匹马代步。
　　追上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她并没有责怪她们，虽然她实在很有冲动在这学生的额头上狠狠弹一下。事实上，卡米拉相当有分寸，她虽然在恶作剧，但却并未离米歇尔太远。这也保证了安全。不过，即使米歇尔只是瞧了女孩一眼，卡米拉也不自禁的吐了吐舌头。
　　她们慢慢的走着。
　　似乎永远也忍受不了沉默的卡米拉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她想起了在离开之前，帕秋莉重新设置了魔法阵。
　　她问道：“帕秋莉，你确定那些魔法阵有效吗？”
　　对于女孩这种无礼的怀疑，魔女立即冷冷的回答道。
　　“如果您不确定，下次您可以自己去试试它们的威力。”
　　“你生气了吗？”卡米拉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唐突给对方造成的不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对不起，可是，你根本连咒语都没念对吧？这样也没关系吗？”
　　她直率的问了出口。
　　她的疑问并非毫无道理的怀疑，而是有着足够的依据。虽然就魔法知识来说，她肯定是不能跟帕秋莉相比的。但是，这是任何一名普通人都会产生的怀疑吧。即使是帕秋莉自己，也曾经提过魔法的要素即是咒语、仪式与魔法材料。欠缺任一即会构成缺陷。那么，理所当然的，
　　她同样能得出结论，在帕秋莉新设下的魔法阵里，存在着令人不安的要素。
　　这并不是随便的怀疑，而是因为心中存在的关切不得不说出口的疑问。
　　好像理解了这一点般，魔女好好的解释了起来。
　　帕秋莉露出了满含骄矜之意的笑容，“不会有事的，因为，那个魔法乃是所谓的技巧性魔法。”
　　卡米拉困惑的皱起眉，“那是什么？”
　　“您知道什么是魔法吗？还是和那些无知之辈一样将魔法仅仅视为恶魔的馈赠？”
　　说起这些，魔女顿时滔滔不绝起来，甚至不等女孩有所回答，便接着说道，“不不，如果您稍有了解，便会知道魔法绝非单一的体系。以我的理解，魔法的力量源于三种地方，尽管这个数字究竟是否仅仅是巧合我并不能确定。”
　　“一种是源于神。神明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地方，您能明白吗？那苍穹和大地，那永恒的星辰，那活泼的万物，谁能感受不到那里面强大的存在呢？管你叫它上帝、恶魔还是精灵，这存在便是真神，名称不过是虚妄。而运用这力量的便可称为使用魔法，尽管在我看来，我们与那位至高的存在并无矛盾。当然我相信我现在这种表述已经足够被视为异端。像元素魔法、召唤术诸如此类都应该源于这一力量，这也是真正的魔力的来源。”
　　“另一种便是源于信，魔法关键之一在于相信，换句话也可以说是欺骗。强烈的信足以唤来更强大的魔力。要形容的话，强烈的相信近似于增幅器，越是相信自己被魔法所伤，魔法的侵蚀就将越是强烈。如果要举例的话，诅咒类的魔法受这一因素非常之大。当然，这东西并没有如此简单，但是，如果简略而论，这类魔法的确可以如此看待。”
　　“然而，还有一种力量是绝然不可被忽略的。这类魔法的关键在于穷极世界之实质，只要了解世界的法则，自然可以实现自己想要做的一切。如果您愿意阅读《维基格斯咒语法典》，便能了解，它就是我刚才说的技巧性魔法。而这种魔法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不需要消耗魔力。”
　　“是指，不需要魔力吗？这样的话，像我和老师这样的普通人也能使用它吗？”
　　帕秋莉深深地看了卡米拉一眼，然后说道，“是的，只要您拥有相关的知识。”
　　“这样的话，不是随便都可以假扮成魔女吗？”卡米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帕秋莉笑了起来。
　　那种笑声，似乎是在极力地表现出阴森，然而，却只是让人觉得悲伤而已。
　　“错了啊，没人需要假扮成魔女。只要是无法理解的灾祸就被视作魔鬼的恶行魔女的诅咒！不需要凭据！也不需要假扮！仅仅是无法理解本身即是魔女之罪，这才是事实啊！”
　　卡米拉并非不明白魔女这种激烈言辞的来由，然而，即使是她，大概也没办法改变这一现状吧。尽管拥有相较于个体人类更为强大的力量，然而，魔女并非万能，在与人类为敌的过程中她们不占上风。这并不仅仅源于魔女在□□方面的孱弱，也源于真正的魔女在数量上远远少于人类。即使是强有力的魔女，也很难在大规模围剿中存活。与孤独为伴，与死亡为伍，此即为魔女之一生。被偏见包围，被恶意笼罩，即使是只要去探索去研究便能得到乐趣，也会觉得委屈和愤怒吧。
　　但她还是笑着，转过头开了口：“你这样说就太让人伤心了吧，无论是老师还是我都相信，只要未曾行恶就不该被视为恶。你明明也很清楚吧，你是人类也好，是魔女也好，在我看来，都是朋友。”
　　帕秋莉怔怔的看着女孩。
　　而卡米拉只是毫不示弱的用笔直的目光毫无游移的注视着魔女。
　　然后，魔女笑出声来。
　　她紧紧地抱住了那女孩，用满怀恶意的低沉声音在卡米拉的耳边说道。
　　“那么，如果真的行了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