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承欢莫笑

2、阿四

　　“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了？”清梧殿里，众魔侍瑟瑟发抖的擦着地上的血污，端着水那个侍女手抖得不行，终于撑不住“哐当”一声把铜盆打翻在地上，惊动了榻上躺着那人。
　　打翻水的侍女连忙跪地求饶，其他几名侍女也连忙跪下，却半个字都不敢发出来。
　　塌上那人坐起来按了按额头，掀开眼帘向求饶的侍女看去，目光刚落到侍女身上，侍女求饶声还未落下，“噗嗤”一声，温热的血液炸了其余侍女满身，那名求饶的侍女，在一个眼神下被杀了，死无全尸，只留下满地的鲜血。
　　其余侍女拼命掐着自己的手心，才忍住没有尖叫出来，因为她们知道，如果发出声音，之前那位姐妹就是她们的下场。
　　“清理干净。”冷漠的嗓音穿到耳边，侍女们把身子埋得更低，无人敢抬头去看上方的人，直到殿内迫人的威压消失，才纷纷松了口气，再去看周围姐妹，都看到彼此眼里劫后余生的眼泪。
　　三百年了，自那位离世后，她们的君王如此残暴已经三百年，人魔两界人人自危，稍有不慎，连尸骨都看不到。
　　可魔君修为以是此间最高，无人敢反驳，和魔君作对，还能活着的，只有魔君曾经的师门——天一宗座下弟子。
　　月吟居外，魔君独立于门前，他想推开门，又不敢，最后还是没敢走进去，他怕看见曾经那人的影子，更怕没有他的身影。
　　魔君的身影淡去，离开的魔界……
　　“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
　　“公子送这位小姐买支簪子吧。”
　　“客官里面请！打尖住店啊？”
　　“阿娘我要小风车！”
　　“好好好，这个要不要？”
　　“君上，范钰受不住酷刑……已经死了。”玉品楼雅间，黑衣魔修跪在坐在窗边的男人面前，男人正是那日从月吟居消失的魔尊。
　　没人知道，残暴不仁的魔君，居然会喜欢待在凡人界。
　　“魂魄呢？”男人头也没回，靠坐在窗框上，一手拿着一壶酒，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嘈杂热闹的人群。
　　“按君上吩咐，抓了，关进地狱炎。”地狱炎是魔界一处被烈火灼烧，永不熄灭的山谷，相传来自冥界，地狱炎周围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地狱炎火碰之既着，无法熄灭，修为低下的，根本不敢靠近，那火霸道得很，就是从它上空路过也会被灼伤。
　　“别让他轻易死了，欺骗本尊，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是！”黑衣魔修应道，立即起身离开，直到走出去好远，才敢擦去额头冷汗，黑衣魔修回到地狱炎谷，几名元婴期魔修见到他，纷纷行礼，黑衣魔修摆摆手，将魔君的吩咐重复了一遍。
　　“属下哪里敢让他死了？”他们说的死，是范钰的魂魄湮灭:“君上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属下只能在他撑不住时给予救治，留下他一口气，再送他下去。”
　　“你们可要好好看着他，如果他死了，君上的怒火，说不定会发到我们身上。”黑衣魔修听着谷底凄惨的吼叫声，要不是人是他去抓来的，谁敢相信此人是魔君曾经最宠爱之人？对自己曾经喜爱之人都能下如此狠手何况是他们？
　　“是是是，属下给予他的灵丹都是极好的，半点不敢私藏。”关乎他们性命的事，他们哪里敢藏私？只求着范钰别死才好。
　　“玄卿！宁玄卿！让我死！让我死！”谷底范钰受不住烈火灼烧的痛处，撕心裂肺的怒吼:“我不敢了！我把灵核还你！放过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黑衣魔修摇摇头，要不是范钰胆大妄为，顶替那人的身份。还妄想彻底取而代之，害君上挖了那人的灵核，害那人惨死，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别让他再提起灵核一事，此乃君上逆鳞，传到君上耳朵里，你我都别想好过！”
　　“属下明白，这就去让他闭嘴！”
　　黑衣魔修点点头，已经交代完，他也不想再留下听他惨叫嘶吼了……
　　“臭丫头！这片是我们的地盘，也是你能来的？”几个体型较壮的乞丐，抢了一个小乞儿破碗里的铜板，还一脚把小乞儿踢翻。
　　这小乞丐四五岁，是今日才来到此地的，因为年纪小，得的银钱较多，引起周围乞丐的不满。
　　小姑娘被打的不敢还嘴，缩在角落里，抱着头，生怕对方还过来打她，露出的手臂上都是淤青，看样子被打过很多次了。
　　几个乞丐本想抢了钱就走，突然想起什么，嘿嘿坏笑着走近小姑娘，为首那人摸摸下巴，伸手捏住小姑娘的下巴，将她的脸露出来，对身后几人道:“这丫头片子长得真不错，送到迎春楼，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小姑娘被吓的直流泪，却半点不敢反抗，几个乞丐被钱蒙蔽了双眼，应声道好，为首男人便抓起女孩就要往迎春楼去。
　　“你们放开她！”从巷子口冲过来一个十四五岁少年，一头撞在为首男人肚子上，撞得那男人差点没把酸水吐出来，他跪倒在地上，放开了那孩子，少年抓住她的手就跑。
　　男人捂着肚子叫跟班快追，自己也追在后面。
　　小女孩跑不快，少年就把她背起来，他俩个子小，现在是晚上，街上都是出来游玩的人，再加少年身子灵活，那些成年乞丐人多，体型大，反而不如他们跑的快，撞了人还被怒骂。
　　但少年毕竟背了个人，跑的也没多快，他们跑进一个巷子里，七拐八拐的，终于甩开了那些人。
　　“谢谢哥哥。”小女孩知道如果不是被少年救了，她已经被卖掉了，甩开那些人她就下来跟着少年跑。
　　“不用谢，只是以后就不能在这里待了，那些人看见小孩都会抓去卖掉。”少年喘着粗气，他好几位朋友都被卖掉了，他却无能为力。
　　“我没有地方去，我走了很久才走到这里。”小女孩抱着腿蹲在地上，少年看了看她，实在可怜，但待在这里早晚会被那些人抓住的。
　　“你先跟着我吧。我去给你找件衣服，以后，你要扮成男孩子，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女孩子知道吗？”虽然男孩子也不安全，但比起女孩子，至少不会被买去青楼。
　　“嗯！”
　　小女孩叫圆圆，是跟着人逃难过来的，父母不要她了，少年说自己没有名字，他和没有被卖的几个小孩随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阿四。
　　接下来几日，阿四都领着圆圆到别处去要饭，偶尔还会去给别人做点工赚钱，圆圆觉得这日子比她自己以前过的好多了。
　　又过了几日，镇上办庙会，阿四带着圆圆和其他几个小孩打算趁今天人多，多要些钱和吃的。
　　今天很多少爷，小姐都会出来玩，这些轻易不出门的闺房小姐们，最有爱心。
　　阿四和朋友们分开乞讨，他领着圆圆，向前来游玩的男女说着吉祥话，基本都会给他一两个铜板，阿四一般留一两枚在破碗里，其余收起来。
　　他们今天运气好，居然要到一百文！阿四差点没跳起来，他能带圆圆去买件好衣裳，再去租个屋子，收拾好自己，说不定能找份工作。
　　阿四和圆圆说着对以后的打算，庙会上的人慢慢散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那么好运，居然遇到之前被阿四撞到的乞丐头子。
　　阿四看见他们立马拉着圆圆就跑，大乞丐在他们身后追，因为街上人少。没了阻挡，这次他们逃了没多远就被拦住了。
　　为首乞丐看见他就恨得牙疼:“老子找了你们好几天，臭小子，挺能躲！”
　　“哥哥，我怕。”圆圆害怕的缩在阿四身后，阿四也挡在她面前，警惕的瞪着前后的大人。
　　“臭小子，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们！”男人举起手，他手上居然握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棒，阿四连忙转身抱住圆圆，宁愿自己挨打也不要圆圆跟着受伤。
　　等了许久也没有感觉到棍棒落在身上，阿四睁开眼睛，只看到原本还要欺负他们的乞丐倒了一地，脑袋与身体分家，十分血腥。
　　“圆圆别看！”阿四连忙捂住圆圆的眼睛，原本杀人的男人已经走出来，却在听见这一声后，闪身回来。
　　他死死盯着不到自己胸膛高的少年，明亮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少年的脸上沾了灰尘，但掩盖不了他绝美的面容。
　　男人手抖了抖，阿四紧紧抱住圆圆，盯着男人，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眼前这个人杀得，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
　　“师尊……”男人艰难的开口，嗓子哑得差点听不清，阿四依旧警惕，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男人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师尊！师尊，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放，放开！”整个脑袋被按进胸膛，阿四气都喘不过来，连忙去推男人，可男人抱得实在太紧，挣脱不了。
　　圆圆从阿四怀了挣脱出来，想也不想抓住男人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上去:“放开我哥哥！”
　　“啊！”男人一甩手，圆圆被摔到墙上，再重重砸到地上，晕了过去，因为男人的动作，阿四得以喘息，却看见圆圆被甩出去的一幕，他惊慌的大喊，想跑过去，却被男人强行带走。
　　“圆圆！”
　　“圆圆！”阿四惊叫着醒来，他居然躺在一张华丽柔软的床上，腰上还缠着一条胳膊。
　　阿四抬眼看去，是昨天晚上那个杀人的男人。
　　男人不悦的皱着眉，伸手磨蹭着阿四的唇:“师尊，我不喜欢你嘴里出现别人的名字，就是妹妹也不行！”
　　“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师尊，你把我妹妹怎么了？”阿四摇头不让男人摸自己，推开男人的胸膛，男人却把他抱紧:“师尊别生气，她没事，我让人看着呢。”
　　“你打伤了圆圆！”他才不信男人会对圆圆好:“我现在就要见她！”
　　“……好，师尊别生气，我这就叫人把她带来。”大概是不想惹阿四生气，男人妥协，他起身下床，先是给阿四取来衣裳，想给阿四穿上，阿四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是新的，不知面料，却极其柔软的里衣。
　　阿四不愿意让男人给他穿衣服，男人却以圆圆要挟，只好不情不愿的任他一件一件给自己穿上贵重的衣物。
　　衣服是白色的很轻薄，穿在身上仿佛没有重量，层层叠叠，仙气飘飘，腰带也是白色的，男人亲手给他挂了一块玉佩在腰上，还亲自给他洗漱，为他束发。
　　被按坐在铜镜面前，阿四从镜子里看着男人和自己的影子，也不知道男人这镜子是怎么做的，居然清晰得很，而且没有一般铜镜那样黄。
　　“师尊，真好看。”男人给阿四戴上一根发簪，非常满意的看着镜子里阿四的身影。
　　阿四也觉得自己好看，男人更好看，男人把他打扮的像个少爷一样。
　　“我不是师尊！我叫阿四！”阿四还以为师尊是个名字，他不乐意被当做别人，男人认错了人，他应该和对方解释清楚。
　　“师尊，别闹脾气，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男人并不在意阿四的话，自顾自拉着他就走，阿四很恼怒男人的态度，再次道:“我要见圆圆，我不吃饭！”
　　“咕~”阿四连忙捂住肚子，红着脸不敢抬头，男人轻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四怒瞪过去，男人扭开头又笑了一声，阿四更气了，伸手垂自己肚子，让你叫！你有这么饿吗？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让师尊饿肚子了，我就让人送饭来。”男人领阿四坐下，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群侍女端着精致菜肴，鱼贯而入，一道道菜摆在桌上，看得阿四直咽口水。
　　“太多了，吃不完。”这是给他的吗？就吃这一顿吗？那个什么师尊，平时都这么吃？
　　“没事，师尊只管吃。”男人坐到阿四身旁，侍女们放下菜就出去了，阿四舔舔嘴角，却没有拿起筷子，他还想着被打的圆圆。
　　“我可以让圆圆过来一起吃吗？”
　　男人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但只是一瞬，他很快拾起笑容。快得阿四都以为自己眼花。
　　“她有吃的，我只想陪师尊一起吃，师尊不能满足我吗？”不要再让他听见那两个字，不然他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阿四忽然觉得有股寒气爬上脊梁，他看着依旧温柔的男人点点，没敢再提要求。
　　男人满意了，亲自为他布菜，他也不吃就看着阿四吃，阿四被看得受不了，只好给他也夹了一筷子菜。
　　男人眼神透露出震惊，阿四心头一软:这人难道没被人夹过菜？
　　“你也吃，可好吃了。”
　　男人表情更加柔软，他点点头，珍惜的把那筷子菜放进嘴里，阿四见他吃了，也放松下来，继续给他夹菜，一顿饭居然吃得非常和谐。
　　用过饭，男人又带着阿四在院子里消食，在院里伺候的侍女看见了，只敢掐住自己的手，以示震惊，他们魔君居然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那人是谁？能让君上这么小心的对待？
　　“君上，人带来了。”江言，也就是黑衣魔修，领着圆圆前来，阿四本来还让男人哄着在散步，闻声，立马甩开男人，奔向圆圆。
　　男人果然没有骗他，圆圆没事，还被打扮了一下，像个小仙女一样，阿四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他没看见，他身后的男人，周身煞气弥漫，几乎要化为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