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的山》锦一弦年

8、《海岸边的山》三、信任谜题-2

　　《海岸边的山》三、信任谜题-2

　　—2—

　　“铃铃——”

　　“喂……”贺智诚有气无力的接起电话，对面那头传来樊老的声音。

　　“小子！打起精神来！”樊老说道。

　　两人简单的核对后，确认彼此身处同样的房间环境，不过彼此和彼此的房间间隔多少无法确认，甚至是否在同一层空间都无法确认。

　　贺智诚无精打采的说，“师傅，我真的很累——”

　　“别喊我师傅！”樊老连忙警告，“隔墙有耳，你这都忘了？”

　　“我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贺智诚眼眶泛红，“我爸死了！师傅，我爸死了……我特么一定要逮出是哪个孙子在这么搞咱们！操……”

　　贺智诚绝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哽咽起来。

　　“你现在这样还想逮出设局的人？！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樊老骂道，随即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说，“小贺，咱们和其他人不一样，咱们是有身份的，咱们是警察！是，虽然我早就被开了，但我心中也是有荣誉的！”

　　当年贺智诚的考核条件其实不足以进入警队，更不足以进入他心心念念的刑侦队伍。评测结果说他抗压能力差，身体控制力也不够，但贺智诚一心想进入刑侦警队，想得几乎是发了疯，而自小被溺爱包围长大的他，则果断选择了向有权有势的父亲求助。

　　爱子心切的贺董事长实在没办法，重金贿赂了不少人，为首的，就是当年的刑侦队长樊老。樊老本身名望高，资历深，再加上与贺董事长相识久，俩人时常就做点小动作，而这次又是巨款当前，樊老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

　　在樊老尽心尽力的运作下，贺智诚由此进入系统，俩人还认了师徒。不久后，此事被检举揭发，樊老丢了饭碗，贺智诚虽然也被查出，而贺智诚在父亲的二次运作下，最终调去了个边缘科室，但总归是留在了警局。

　　“你现在就记住，咱先出去，完了倒回来查，整不好是个超级大案！”樊老说，“不管怎么的，你这岗位来得不容易，怎么着你也得活着出去，你要是死在这里，才真是对不起你父亲。”

　　贺智诚呜咽起来，应了樊老，保证自己会打起精神来，好好找出路。

　　樊老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最后对贺智诚嘱咐道，“智诚啊，我的毛病我很清楚，我这辈子，就是穷怕了。我自觉我自己什么都好，就是贪财这块管不住手，一直贪，一直贪，每一笔都是后悔的玩意儿，但真的让我倒回去，我明白，我也干净不了。智诚啊，你还有机会，你本身底子是好的，脑子也转得快，你别灰心，踏踏实实的好好练，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刑侦警察。”

　　贺智诚无声的抹了抹眼泪，将樊老的每句话都谨记在了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带着樊老一起活着逃出去，无愧于父亲的所有，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光明磊落的、让所有人都点头认可的刑侦警察。

　　——

　　另一间屋。

　　“铃铃——”

　　郑老板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脸上忍不住的笑起来。

　　“杜平正你小子，藏得够深啊！”郑老板呵呵一笑，“欸，现在还没人认出你来是吧？”

　　黑脸男人哼哼唧唧说，“除了您老人家和姓陆的那家伙，还有谁能构成威胁？”

　　“你确认姓陆的那小子杀了你哥？”郑老板有些怀疑的说，“他确实是又高又壮，但是不像是杀过人的样子啊，而且这种学校系统，没给他查出来？”

　　“我绝对没认错！”黑脸男人愤愤地说，“当时他们那帮人就总找我哥的茬，两帮人约架的时侯我躲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还不是一刀！好几刀！我哥肠子流了一地！那小子绝对是故意杀人！”

　　“有点意思。”郑老板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但我看樊老没认出他的意思。”

　　“樊老没经手这案子呗，谁知道怎么的。”黑脸男人不满地说，“同样都是逃犯，那姓陆的居然转身变教授，什么世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要不是老子以前打架落疾身体不好，早干他了，他娘的……”

　　郑老板用笔敲了敲纸，“对了，第二题答案，是那个什么厄什么的玩意儿，你记一下。”

　　“哎哟！”黑脸男人激动的应和，“郑哥就是牛逼，这都知道。我第一个电话还是那研究生呢！啥也不是——”

　　“你这还是道行浅！”郑老板忍不住的笑出声，“我跟那研究生装了下可怜，他只差没把裤衩子都透给我看。果然还是小孩好骗啊……”

　　“郑哥，既然你给我说了第二题，我也给你我的答案！你给我这个和我的答案是一样的，而且第一题和第三题的答案我也知道。”黑脸男人说，“是那姓陆的跟我说的，您感觉可信不？”

　　“说的啥的？”郑老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黑脸男人说的答案记下来，“管他呢，反正空白也没分，最后自己算不出来，不也就只能用这玩意儿。”

　　黑脸男人狐疑的撇嘴，“我第二个电话就接的那姓陆的，他是不是有点解太快？要不是我俩第二题答案一样，我真怀疑这玩意儿编答案逗我玩儿呢！”

　　郑老板不屑的说道，“你这辈子就没相信过，世界上确实有聪明人是吧？”

　　黑脸男人翻了个白眼，“我从小到大听过的蠢字比吃过的饭还多，这些人哪有啥聪明的，都是私底下不知道补了多少课！都装呢！”

　　“得了，你跟这姓陆的恩怨情仇，真真假假的，我不管。但是你得记得——”郑老板转了转眼珠子，满脸外露着凶狠，“那俩警察，给我找机会弄死他们，不然出去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这道理你懂吧？”

　　从郑老板自认杀人时，他就笃定了心，没打算让其他人活着出去，尤其是那俩警察。

　　现在的六个人里面，他认为姜学生头脑聪明且最好控制，需要留着解谜。

　　杜平正这个瘦弱的黑脸男人，现在就是个手脚灵活的小偷，除了留着利用，不足挂齿。杜平正是郑老板的以前混社会时期的马仔，因为身体有残疾，虽然看起来四肢健全，但其实一打就倒，不具有什么威胁性。但他弄死过人，现在也敢弄，屈服在自己的权威之下，虽然郑老板不觉得杜平正真的有能力能去杀掉谁，但这只小瘦猴子可以暂且留着再摆弄摆弄。

　　姓陆的教授和郑老板实际上没什么交集，但如果能收归麾下，陆教授各方面都很强，不失为一匹好马。如果收不归，那就杀了他。

　　而那俩警察，则是怎么看怎么碍眼，自然是要杀掉，而且是在首要名单。

　　黑脸男人的认可从电话那头传来，“郑哥，您放心，我肯定找机会弄他俩！我也是逃犯，你不知道我这多心惊胆战，每一关看着那俩警察活着，我也烦啊。”

　　“我给你说，咱们之间的内鬼，铁定就是那姓樊的老头。”郑老板说，“你看这墙壁上手写的这些破字，全都在说内鬼这事儿，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弄死他，咱们才能活，明白吧？”

　　黑脸男人头点得如同捣蒜一样，“放心放心！咱们目标一致，我随时盯着呢……”

　　——

　　另一间房。

　　“铃铃——”

　　姜山阁接起第三个电话，是樊老。

　　“小姜啊。”樊老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你这题解得怎么样啦？”

　　“您呢？”姜山阁反问道，用笔扒拉着第一题，努力整理思路。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实话说，我能看得出来，你本质上还是个好学生，我也不想用面对罪犯那套来套你话。”樊老说，“我就跟你唠唠心里话，你记得邵校长说，陆教授喜欢你的事儿吧？”

　　姜山阁不知道樊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樊老实在是敏锐，姜山阁不敢分心做题，放下笔专心和樊老对话，小心的回复道，“嗯，记得。”

　　“邵校长是很多年的校长，自然有他的考虑，但我，不这么觉得。”樊老说，“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也不是只有非黑即白的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可能会爱一个人，可能会恨一个人，也可能会又爱又恨一个人，而除开所谓的喜恶，人还有更多种情感，不局限于所谓的爱，和所谓的恨，这些我相信你都明白吧？”

　　姜山阁不明所以的回答道，“明白。”

　　“我觉得你还是不明白。”樊老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陆教授这个人看着很单纯，其实心思很重。而且就像是郑老板说的那样，或许大家多少都沾过点血，我干警察这么多年，你要说一点问题没有，那也是不真实的。你好好想想陆教授这个人，是的，高大帅气，睿智冷静，然后呢？”

　　姜山阁似乎有点明白了，不由得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在一两秒的接触中，都能多少猜到彼此的过去和身份，而陆清晏，除了肉眼可见的外观，和他的自我介绍，“我姓陆，是一位逻辑学教授”外，姜山阁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当然，还有黑脸男人说的，他结过婚。

　　是啊，他甚至大概率是在喜欢自己的同时，是以已婚的身份……

　　“我干警察这么多年，得到的最大感悟就是，人心隔肚皮。”樊老的声音从电话那边继续传来，“丈夫会杀掉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就为了和认识俩月的小三结婚。儿子会杀掉自己的父母，就因为没给自己充电话费。睡在自己枕边多年的爱人，其实只是为了骗户口……‘感情’这种东西，可以是一辈子的，也可以是一时间的，可以是真诚的，也可以是带有目的的，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姜山阁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

　　“我自认为比起只在校园生存的校长，我见过的人间真相要更多些。”樊老苦口婆心地说，“你想想咱们才接触多久？那种所谓的‘喜欢’，陆教授这种城府极深的人，完全可以装出来，轻而易举。而这么多人里，为什么他都冷漠相处，偏偏选了你，去装作喜欢呢？”

　　“那反过来说，你为什么觉得，我值得你信任？”——

　　“你出去看看那几个人就知道了，只有你是个学生。”——

　　“我好骗的意思呗……”——

　　姜山阁不可否认的意识到，或许答案，一开始就已一语成谶。

　　“我相信你也听到游戏规则了，没听到也没关系，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听到的是，会有一个人活下去，逃出这个破地方。我先不说什么内鬼的事，你好好想想，第一关，贺董事长死掉。第二关，邵校长死掉，咱们每一关都在死人。”樊老力不从心的说，“所有人都能跑出去当然是最好，当然也有可能大家都会死在这里。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出去，那就早晚会有一刻是两人对峙的时侯！你想象一下，如果是你和我，我年纪这么大了，又是警察，我怎么着也会尽量保全我们，甚至牺牲自己！小姜，我这辈子是真的活够了，可以向你发誓，这绝对不是我虚幻的承诺。”

　　姜山阁没有回答，但呼吸却越来越重，樊老知道，姜山阁在听。

　　“如果他真的是杀人犯，那他就绝对是隐藏了身份逃犯。能杀完人以后披上普通人的皮，甚至进入教职工系统成为教授，这人会简单吗？”樊老的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砸在姜山阁心上，“或许从我们被扔到这个鬼地方的那一刻起，陆教授就已经开始权衡所有的可能，而你，就是他的最优解。当只剩下你们两个人的时侯，他把你骗到，你放心把后背给他的时侯，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

　　而樊老最后的那句话，彻底将他送入谷底。

　　“而你，能杀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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