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声》香菇蒸饺

4、第一次遇见

　　赵瑅声躺在医院，整天浑浑噩噩，不吃饭不睡觉，靠发呆续命。向映南当老师这么多年，被人夸尽职尽责，双商超高，一下子击溃了所有自信。

　　八点二十七，时间记得过分清晰，就连秒针走到哪一刻，都记忆深刻。“我想出院。”赵瑅声又失眠了一整夜，在太阳升起前拉上了窗帘。向映南不敢拒绝也不能接受，一旦离开医院，她就看不住了。“妈去问问医生，”顿了顿，“咱再住两天也行，再观察观察呗，”又看看赵瑅声空洞无神的眼睛，瞳孔就像是遮盖黑洞的薄膜。“回家也行，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赵瑅声心里莫名的欣慰，但又不停劝自己不能感动。这种突如其来的好又能持续多久。

　　等了两天，赵瑅声才如愿以偿回到了家。收拾好了东西，毫不留情地锁上了门。向映南第一次觉得这么不适应，以前她和赵瑅声的交流不也是这样吗？一道门一把锁，把向映南挡在了赵瑅声的心门前，她不敢硬闯，她也不愿开门。还好，这几天都风平浪静。赵瑅声一天除了吃饭一般不出来。向映南有点后悔买这个大房子。提心吊胆换她的平平安安也认了。

　　逃避，躲开各种不良反应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当痛苦被无限放大，大脑只集中于那一点，身体像是被肢解。克莱因蓝和莫奈的灰在碰撞，黑暗的尽头只剩下绝望。赵瑅声靠着玻璃窗，“没什么必要了。”

　　没有崩溃的斯吼，没有绝望的痛哭，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筹划下一场离开。

　　凌晨，思绪的起点，情绪的出发点。赵瑅声坐不住了。伪装好一切，离开了家。人工湖，三年前有一个人溺死在了那。各大学校便有了反面教材。赵瑅声当时也觉得他傻怎么还能掉湖里了？没长眼睛啊？现在呢，自己要去人工湖干什么？去给各大学校再提供点素材？

　　这个点的酒吧正是‘高峰期’赵瑅声离老远就带上了耳机。“哐”肩膀被撞了下，赵瑅声往后退了两步，胳膊生疼。一个男人踉跄的靠住墙，“不好……”打了声嗝，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年龄看上去不大，灯光下还算能看清些脸。一个人小跑跨下台阶，扶住他。身高比自己高些，短发，头帘到两侧眉梢，有股韩娱男明星的味道。“不好意思，他喝多了，撞没撞疼？”声音又有点奶虽然穿着男装，可赵瑅声总觉得她是个女孩子。顾不过太多，摇摇头，绕过他们往前走，灯光的照射下，赵瑅声手上的伤疤越发明显。

　　人工湖周围只亮了几盏路灯，光更是昏暗。赵瑅声跨过栏杆，坐在狭窄的台子上。寂静的时候稍稍发出的声响被成倍扩大，显得如比敏感。坐了不知道有多久，一阵步声慢慢靠近，但都没有任何其他声音，直到那人也跨过栏杆在距离她小半米的地方坐下。

　　赵瑅声转过头看，是刚才那个人。自己的眼前又多了一个耳机盒，她下意识摸衣兜，真掉了。“掉酒吧门口了。”赵瑅声没好奇太多。“谢谢”接过耳机盒，就这样，没话题安静了一阵。“晚上还是有点冷，以后出来多穿点吧。”她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赵瑅声的肩上。“谢谢”赵瑅声没拒绝，要不然又得多费口舌。“明天要是再出来，别往酒吧那条道走了，搁市中心绕吧。”她一直在暗示赵瑅声以后，明天，她是真不知道我来人工湖干什么吗？

　　“我跟你讲啊，就前几天，有个老头在这钓鱼，偷摸拿回去一条炖了。被罚了两百块钱，那鱼还一点都不好吃。”这个人是在干什么？太无聊了和我闲唠？赵瑅声也琢磨不透。“观赏鱼有什么好吃的？”那人又东扯西扯和赵瑅声聊着天，好像真有一瞬间赵瑅声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那人看着赵瑅声，“我叫赵瑅声。”那人似乎在思考“瑅声，王是瑅，声音的声吗？”能准确叫出赵瑅声名字的人不多。“嗯。”“我叫方唯简。”赵瑅声更确定她是女孩子了。她看赵瑅声没有想回去的欲望，又陪她坐了好一会儿“要一起回家吗？”方唯简忐忑的等待着。如果赵瑅声不答应，自己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好。”方唯简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方唯简先跨过去，伸出手，赵瑅声犹豫了一阵。现在有两条路，拉上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家；或者推开她，自己跳下去。

　　“小瑅声，走啊！”语气十分的平和，内心却紧张的不行。赵瑅声深吸了口气，方唯简都已经做好一会扎进湖里的准备了。赵瑅声搭上了她的掌心，像是一块冰落到掌心。方唯简赶紧握住她的指尖，赵媞声跨过来和她并排走着。“你家住哪啊？”方唯简还是握着她的指尖不放，虽然知道她是女孩子，但赵瑅声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品苑。”方唯简知道那，清楚的知道，一个不错的别墅区，自己的家也算是在那吧，也算不上。“我家也在那附近。”方唯简看着赵瑅声进了家门，才放下心离开。附近个屁吧，她租的房子正好在品苑相对的方向，走回去至少得一个小时。

　　赵瑅声一进门，就看见向映南坐在餐椅上。她知道向映南很担心，整宿整宿睡不踏实，可她还是忽视她的关心直接往楼上走。“瑅瑅啊。”赵瑅声停下脚步，仍旧没回头。“以后出去，给妈留个纸条，发个微信都行，可以吗？”向映南的关心和爱变成一种卑微的渴求。更不知道这个承载体，哪一天就破碎了。“嗯”赵瑅声扶着廊杆往楼上走。

　　向映南的知识层面，让她不能小觑这种疾病。每天都小心翼翼怕自己的一句甚至一个举动刺激到赵瑅声。怕这一切前功尽弃、她怕精心呵护的女儿又一次遍体鳞伤，鲜血淋淋。向映南晚上躲在卧室，偷偷抹着眼泪，狠狠抽自已嘴巴。“我怎么就这么傻啊！她是我女儿！女儿啊！不是我学生，她打我骂我都好，恨我一辈子都行，我的瑅声平安就好，我的女儿能开心起来就好。”

　　这两年多来，赵瑅声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向映南没有得到一句原谅，赵瑅声也没办法释怀。即使有很多个瞬间，自己都已经不怪她了，不怪任何人了。可想到自己手上的疤，不时出现的幻觉，靠药物才能睡下的夜晚，发作时心脏剧烈的抽搐，大脑无比的痛苦。想到这一切，她没办法原谅。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僵持了两年多向映南怕，怕这种关系会持续一辈子，这是惩罚，她没办法逃避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