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40、坦诚

　　由于楼季东的好心情，这顿饭吃得非常融洽。Vivian在洗手间偷偷告诉芷汀，这是Vivian做楼季东多年秘书以来，他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以前的楼季东，总是喜怒不行于色。芷汀顿了一下，虽然鄙视自己，还是问Vivian， “那么，他和王双双在一起呢？”

　　Vivian摇头说，“我真的无可奉告，这么多年以来，我们都知道王双双，也都彼此认识，可是楼总从来没有让我们这个团队和他们一起吃过饭。楼总在我们面前从来不会主动提及王小姐，除非忙不过来，他才会让我和她联系。”

　　芷汀一边鄙视自己，一边也有些开心，楼季东对自己还是不同的。

　　芷汀和Vivian走出洗手间回到大厅的时候，发现餐桌边多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芷汀觉得有点眼熟，似乎以前在什么会上见过，却叫不出名字；女的估计25-6的样子，一头俏皮的红色短发，上身是一件真丝的大红衬衣，下边是一条紧身的皮裙，还穿了一双高过膝盖的长筒靴。芷汀看她这身打扮，再看看外边寒风呼啸的样子，就觉得冷，不知道她本人会不会觉得冷。

　　楼季东的脸色还好，正和那个男士在寒暄，抬头看见芷汀，马上站起来，抓过芷汀的手，对那个红头发的女孩说，“小雨，这是芷汀，我跟你提过。芷汀，这是小雨，我妹妹。他们正好也在这里吃饭。”

　　芷汀向林小雨看去，正想微笑点头致意，却发现小雨正冷冷地打量着她，目光中是满满的敌意和不屑，似乎还有愤怒。芷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说，“老是听你哥哥说起你，真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漂亮。”

　　林小雨却根本不伸手，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对楼季东说，“哥，我还以为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狐狸精会让你这么神魂颠倒呢，我看也不过如此吧，比双双姐差远了。就算她床上技术不错，你和她玩玩就算了，何必这么认真呢？双双姐会原谅你一时出轨的。”

　　周围的人都颇为尴尬，齐齐向芷汀看去。芷汀预料到小雨不会对自己客气，可是也万万没有想到这话如此让人难堪，居然当众说到上床的话题。芷汀本质上是一个很腼腆害羞的人，别说当着这么多人被人说床上技术，就是私底下和闺蜜也不会讨论这样的话题，一时又羞又恼，平日的伶牙俐齿全都不在了，只是苍白着脸站在那里。

　　楼季东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小雨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再看看芷汀，脸色惨白，知道芷汀委屈坏了，抬手就想给小雨一个耳光，还没有落下，小雨已经嚷嚷起来，“哥，你居然想打我？你居然为这个女人打我？建伟哥早就说她是人尽可夫的女人，你怎么就一点听不进去？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论学历，论家庭，论对你的好，她给双双姐提鞋也不配；论相貌，论气质，她和你最近的绯闻女友沈丹丹也差太远。你到底爱她什么，到这种失心疯的地步？”

　　楼季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芷汀却抢着开了口，“你问得好，我也想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会那么爱我。那么季东，你就说说，你到底爱我什么，以至于别人以为你得了失心疯？”

　　楼季东看着周围的同事，以及周边其他桌看过来的客人和带着看戏神情的餐厅服务人员，嘴动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发出音来。转头看着目光炯炯看着自己的芷汀，以及桀骜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半天，终于迟疑着开了口，“芷汀，你……”

　　芷汀看楼季东迟疑的眼神，心突然软了下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这个时候，不去帮他，反倒和他妹妹一起难为他，让他在大庭广众和下属面前下对自己表白，让他去伤害自己最心疼的小妹，这让楼季东情何以堪？

　　未等楼季东继续下去，芷汀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季东，别说了。小雨，你说得对，我父母是小市民，不比王总的父母是大学教授。我自己也不求上进，既没有钱，也没有什么事业可谈，更说不上漂亮。和你哥哥相比，我确实什么都不是，我不配站在你哥哥的身边。不过，你可以瞧不上我，你可以质疑我，但是你没有道理质疑你的哥哥。十几年前，他一无所有、赤手空拳地从大山沟来到P大，到现在功成名就，有这样经历的人，即使有再好的运气，也离不开理性判断。恋爱和结婚是人生的大事，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你哥哥既然选择了我，说明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比我长得多，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所以你应该信任他。当然，你不信任也没有关系，但我信任他，他绝对不会因为你这几句话就改变和我在一起的决定。你说这样伤人的话，除了让你哥哥生气难堪，你认为还会有其他积极的结果吗？你认为我会因为你说我是狐狸精就放弃吗？如果这样，你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我的厚脸皮。我和你哥哥未必能够走到底，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不能走到底的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林小雨听芷汀这么侃侃而谈，有点傻眼，正想说点什么挣回面子，楼季东却已经摆手说，“芷汀，我不喜欢你说我们不会走到底，我也不喜欢你说我选择你是深思熟虑，理性选择的结果。你早就知道，十年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完全没有了理性，我对你一见钟情，刻骨铭心，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家庭，事业，甚至外表，你就是你，我爱的就是你。你刚才不让我说出来，无非是怕我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我爱你爱得坦荡，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隐藏过。我从来没有觉得说爱你是难堪的事情。刚才我之所以迟疑，是因为我发现我爱你，没有任何原因，我找不到任何原因，可是我就是爱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开心和幸福。”

　　芷汀的眼角有点湿润，即使是海蓝，也没有说过这么多的爱。楼季东，从认识以来，他对自己就是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无条件的爱，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任何的不是。

　　楼季东安慰地拍拍芷汀的手，对他妹妹说，“小雨，你还是个孩子，我今天不会责备你。等你以后明白了，记得给芷汀道歉。你先回去吧。”

　　林小雨的脸色很难看，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适得其反，拉着身边已经傻掉的男子就要离开。

　　芷汀却突然想起来，这个男子是一个公关公司的副总，一向花名在外，看他和小雨的样子，两个人关系好像还不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王总，你好，我是Grace，以前我们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

　　那名男子点头说，“当然，我一直记得BNC的姚经理，真是太巧了。”

　　芷汀看看林小雨的脸色越发难看，楼季东也是表情莫测，但是还是坚持说了一句，“王总，小雨还是一个小孩子，你工作上多帮帮他，楼总会很感谢你的。什么时候约你的夫人出来，我们一起吃饭吧。”

　　那名男子有点尴尬，没有来得及说话，小雨已经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说，“姓姚的，你自己当小三，以为人人都愿意当小三？他根本就没有结婚，你乱说什么。”说完，一头向外冲去。那名男子迟疑了一下，也跑了出去。

　　楼季东拉了芷汀的手，对其他人说，“今天就到这里吧，Vivian，你买单。”说完，拿起芷汀放在凳子上的包，拉着芷汀就向酒店走去。

　　芷汀有点精疲力尽，刚到酒店大堂，就不想再动了，找了张沙发，陷在里边就不起来。楼季东无奈，只好在旁边坐下，又叫服务员端来两杯水。

　　楼季东把一杯水递给芷汀，问她，“你认识那个男的？”

　　芷汀点头说，“有过几面之缘吧。都是媒体圈的，比较了解，他有太太和孩子，和自己的秘书，好几个模特都出过事情，我向来对他敬而远之。他做过盛华的单子，做事不错，人品却不够好。”

　　楼季东点头说，“芷汀，你很善良。小雨那么对你，你却还担心她。她应该不知道这个男的已经结婚了。”

　　芷汀摇头说，“这不是善良，我只是觉得像小雨这样年轻的女孩子，事业上可以走错几步，但是有的路是不能走错的，否则不能回头。你要多关心他，而不能只是简单给钱。”

　　楼季东还想说什么，芷汀却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问，“林轩，你觉得我爱你吗？”

　　楼季东万万没有想到芷汀会问出来这样的话，呆了一瞬，还不及回答，芷汀却又开口说话了，“有时候，我觉得很迷茫。我想，我以前肯定不爱你吧，不然为什么我总是烦你来找我呢？那么，为什么我现在又接受你了呢？我是因为你的钱才爱你吗？可是如果我这么爱钱，我为什么等海蓝一等就是3年，那个时候我的生活很辛苦，可是我也没有觉得熬不下去。如果我真的那么爱钱，我早就嫁给洛天了，又怎么可能给你机会？虽然洛天没有你有钱，可是让我住大房子，开名车，让我过舒适的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你觉得我是爱上你的钱了吗？”

　　楼季东看着迷茫痛苦的芷汀，心一阵阵揪痛，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芷汀的问题。楼季东内心深处当然希望芷汀能够真正地爱上自己，可是对这突然降临的幸福，楼季东自己也不敢置信。

　　楼季东握住芷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芷汀，不管怎样，我会努力的，让你真正爱上我。我不能忍受你再爱上别人，所以，即使你现在不爱我，我也要把你牢牢锁在我的身边；即使你爱上了我的钱，我也无怨无悔，我会努力挣钱，让你离不开我。芷汀，不要想那么多，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芷汀看着楼季东，在楼季东眼中看到的是狂热，可是也有痛苦的隐忍，心中不禁一软，也反握了楼季东的手，轻轻地说，“林轩，我既然已经下了决心，我会努力的。我刚才之所以有疑问，是因为你妹妹刚才的态度，我想到你的母亲和其他亲人，我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这样的艰难，我已经在和我妈妈，和海蓝父母的争斗中耗费了所有的能量，可是最后仍然以失败告终。我一想到以后和你家人可能的抗争，就觉得噩梦再度袭来，我已经精疲力尽，无能为力了。我现在这样的消极，和以前的自己太不一样了。我以前可以和自己的妈妈决裂，受尽海蓝家人的冷淡，吃尽千辛万苦，只是为了可以和海蓝在一起。我当时无所畏惧，充满信心。可是现在，在面对同样的刁难的时候，我没有信心，没有勇气，我只是觉得疲倦。我害怕，我是不是不够爱你，所以我再也不能面对这样的困难。”

　　楼季东没有想到芷汀这么坦然地说起自己和海蓝的往事。虽然听芷汀这么描述和比较，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毕竟楼季东也希望芷汀会为了自己而勇敢，去抗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芷汀对自己的爱。不过，楼季东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露出哪怕一点点的不高兴，可能都会让芷汀信心尽失，最后缩回自己的壳里，最终放弃自己。

　　楼季东打起精神，靠芷汀更近了一点，说，“芷汀，我不知道你在和海蓝的事情中，经历了怎样的伤害，现在才会让你这么害怕。我早就说过，我和海蓝不一样，我能够保护你，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的家人，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他们无论接受你与否，你都不必在意，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可以了。至于你的妈妈，你放心，我会让她喜欢我的，我会用行动向她证明我会给你幸福。来，你告诉我，你妈妈不喜欢海蓝什么地方，我如果有这些毛病，保证马上改掉。”

　　芷汀摇头说，“你不用担心，我妈妈不喜欢海蓝的地方，你都没有。我妈妈认为海蓝的家庭背景和我们家差距太大了。她知道海蓝爸妈不喜欢我后，感觉很受伤害，害怕我嫁过去被他家人欺负，而她没有能力保护我，所以她坚决反对。其实，如果海蓝父母愿意放下身段，主动和我爸妈联系，同意我和海蓝在一起，我妈妈肯定就不会有任何意见。可是，除了看不起和反对，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楼季东很意外，“你妈妈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反对你和海蓝？我本来以为海蓝不少坏毛病让你妈妈不能接受呢。芷汀，你今天既然主动谈起海蓝，我想我们迟早会有一次关于海蓝的谈话，要不就今天？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在酒吧遇到你，就问你为什么和海蓝分手？你当时说是父母的原因，我以为你撒谎。你是这样一个好的女孩，聪明，漂亮，那么深爱着海蓝，他的父母为什么会不喜欢你？难道就只是因为你的家庭？”

　　芷汀认为这个时候两个人开诚布公地谈谈也不是坏事，点头说，“我想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吧。海蓝上大学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两家门当户对，双方父母也都乐见其成。那个女孩和我都在P大中文系。但是海蓝上大学后，并没有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海蓝自己说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女孩，都是那个女孩和双方父母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上大学后，海蓝遇到了我，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他父母知道了以后，非常不高兴，多半觉得就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拆散了海蓝和他的青梅竹马。他们从来没有当面指责过我，可是整个大学期间，他们曾经多次到北京，甚至后来他爸爸升迁到北京，举家搬来，他们也从来没有要求见见我。海蓝很想让他父母见见我，但是并没有成功说服他父母。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激烈反对我们，但是也不想见我，可能觉得我和海蓝不可能最后走到底，过两年自然会分开，就存了顺其自然等我们自己分手的心思。”

　　楼季东嗯了一声，示意芷汀继续。

　　芷汀喝了一点水，慢慢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后来，我们大学毕业了，我们还没有分开。他父母有点着急，施加的压力大了一些。那个时候，海蓝在团中央工作，每个月挣钱很少，他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工资完全不够他花，没钱了，还是习惯性地跟他父母要。他父母以断掉他的经济补助为由要我们分手，不过，海蓝并没有因此妥协。他没有钱，过得很痛苦，不过还坚持和我一起吃苦。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们确实因为钱的问题吵了很多次。他觉得我现实，可是自己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最终辞掉在团中央的工作，开始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做小律师。这个决定让他爸妈气疯了，因为他们对他从政有很高的期望，团中央本来是最好的起点，加上他的家庭背景，他的政治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可是他居然因为我而放弃了团中央，完全打乱了他父母对他的人生规划。他父母第一次约见了我，当然，海蓝并不在场。”

　　“我第一次见他们，他们表现得高傲，冷淡，生疏，客气。他们告诉我海蓝本来应该的人生规划，劝我离开海蓝。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这让他们更讨厌我了。但是，我并不想毁掉海蓝的人生。他是一个高度理想主义的人，对自己未来的道路有很高的期许，他想做出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事业，我害怕海蓝以后埋怨我，说因为我而毁了他的人生，所以我劝说他考了LSAT，他拿到了Yale的JD offer，那是全世界排名第一的法学院。以前Jacky说海蓝因为我想出国而为我奋斗，他其实说错了，我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国，可是我为了劝说海蓝出国，我只好告诉海蓝我想出去。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因为我而出国，也是对的。”

　　“出国前，海蓝特地把我带到了他家中，通知他父母说要和我结婚一起出国。他父母很生气，把海蓝和我都骂了，威胁说如果海蓝要和我结婚，他们就不承担海蓝在Yale法学院的任何学费。美国法学院的学费太贵了，海蓝拿到一点奖学金，可是远不够支撑他3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最终决定还是他一个人走，之后我立即跳槽到了BNC，因为BNC给了我之前在报社double的pay。我完全放弃了做独立新闻的梦想，那3年里我拼命挣钱，除了工作，还给别人做翻译，帮别人攒书，就为给海蓝攒学费。海蓝在美国也很辛苦，一边读书，一边还不能放弃国内的律师业务，为了省钱，他不能回国，我也不能去看他。那3年，就是为挣钱活着的，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如同噩梦。”

　　芷汀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楼季东拍拍芷汀的手，说，“芷汀，我特别嫉妒海蓝，你竟然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你本来应该是幸福自由的女孩子，尽情享受青春和爱情，可是你却这样无怨无悔地付出。如果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受这样的苦。”

　　芷汀眼圈慢慢红了，“我妈妈觉得我太傻了，说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还经常和她吵架，甚至春节也不愿意回家，现在想来，我是太傻了。”

　　楼季东摸出手帕递给芷汀，拍拍芷汀肩膀说，“好了，芷汀，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你们怎么最后又分手了？”

　　芷汀顿了一下说，“他回国后，我们几乎天天吵架，我想赶快结婚，他觉得我逼太紧，他需要时间和父母沟通。但是他父母始终不同意我们，我妈妈给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我最终绷不住，提出分手，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楼季东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虎头蛇尾，芷汀太过于轻描淡写最后的结局。不过，楼季东也不想把芷汀逼太紧，安慰芷汀说，“芷汀，今天把这些都说出来，以后就再也不想了，好吗？你要多想想今后。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任何苦，我会让你一直开心幸福。”

　　芷汀抬起头，看着深情望着自己的楼季东，终于微微点头，心里想，“就是他了，就这样吧。有这样一个努力让自己幸福的男人，自己还有什么可埋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