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33、纠结

　　芷汀再次醒来，已经将近正午。

　　虽然非常清醒，芷汀一点都不想起来，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会儿想着林轩，一会儿又想起海蓝，脑海中还不时冒出其他人的身影，一个个象走马灯一样在芷汀的脑袋中晃来晃去。

　　芷汀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回到10年前，芷汀可以毫不犹豫地投入海蓝怀抱，无关家庭，无关财富，无关权势地位，无关结果未来，那里只有少女芳心最初的悸动，只有如飞蛾扑火般的勇敢决绝，那是世界上最纯洁的感情。

　　芷汀扪心自问，现在的自己，是否还能如十年前般为爱孤注一掷，付出一切？如果和海蓝仍如初相见，自己是否还会那么理所当然，奋不顾身地投入到那段不考虑未来，不考虑家庭，不考虑现实的感情中去？虽然觉得羞愧，芷汀仍然不得不接受内心最深处不断冒出来的答案，“不会，不会。”

　　芷汀确定，如果没有现在的楼季东，也许自己仍然会愿意和海蓝踏入爱河，可是再不可能为海蓝去和妈妈旷日持久地争吵，不会为对方毫不吝惜地付出所有，更不会在分离的漫长日子无怨无悔地等候。

　　也许，如果此时和海蓝初遇，更大的可能，偶尔会想着这个漂亮帅气的男孩，带着心中淡淡遗憾，轻叹一口气，转头继续去寻找那个适合自己，爱自己更多的人吧。

　　如今楼季东的出现，理智上让芷汀的选择变得简单：如此能干，英俊、多金，深情的楼季东，芷汀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现在的楼季东，不再是当年站在芷汀面前等候芷汀判决的林轩了，现在的楼季东，会让所有人都同意芷汀是运气爆棚的灰姑娘。

　　幸运的灰姑娘吗？芷汀苦笑。

　　芷汀心里说，我从来没有盼望过这样的幸运啊，我不过是希望有一份平凡的幸福而已：找一个和自己出身家庭差不多，工资差不多，最好比自己挣得稍微多一点的男人，彼此理解，并肩携手，在这个巨大的城市奋斗，靠着自身努力，慢慢地有了房子，车子，孩子，最后携手老去。

　　可是，如果选择了楼季东，自己算什么呢？楼季东奋斗最苦的那几年，自己在和海蓝卿卿我我，于楼季东而言不过是心底补不上的一个洞，提醒他曾经的失败。现在，楼季东功成名就，自己选择回到他身边，如果说这不是因为爱楼季东的地位和钱，芷汀简直找不到任何借口来解释。无论如何总不能狡辩说，多年以后，才发现自己的真爱是林轩吧？芷汀根本不能抹煞和海蓝的过去，那份水晶般的爱情是芷汀心底的一道伤痕，可是也是芷汀内心深处最美的珍藏，有时候，芷汀甚至觉得，和海蓝的那几年，已经能够让她不悔此生。

　　芷汀相信，楼季东一定是深爱过自己的。可是，芷汀并不想自欺欺人，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看遍世间百态，芷汀害怕的是，当林轩曾经的不甘终于实现，却发现姚芷汀不过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女人，那样的一份爱又能够持续多久？自己能够再次承受那心碎神伤的分手？

　　如果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那份不可靠的爱上，是不是太幼稚了呢？

　　芷汀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抓紧楼季东这个未来保障就够了；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会冒出来，“你真的愿意因为这个所谓的保障向现实妥协吗？如果你不爱楼季东，你甘心这样的命运吗？”

　　芷汀想得头痛，终于决定什么都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走看吧。命运是奇妙的，永远不会按照你计划好的路线走。

　　芷汀安慰着自己，抓了抓一头乱发，决定起床。

　　打开卧室的门，果然楼季东已经离开，床单被子都已经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上。芷汀又不禁想起海蓝，那个追求完美的海蓝，每次他叠被子都恨不得能够叠出豆腐干来，可是大部分时间，懒惰总会战胜对完美的追求，还是只能由芷汀动手制造不完美的作品。楼季东是有良好劳动习惯的人，这一点颇得芷汀好感，毕竟从小养成的劳动习惯让芷汀成了闲不住的劳碌命，以前就因为海蓝的懒惰没少和他吵架。

　　客厅的桌上压着楼季东写给芷汀的字条，芷汀拿起来，第一反应还是对比，海蓝的字可比楼季东的字漂亮千倍啊，每次海蓝写“芷汀”的时候，那个龙飞凤舞，芷汀甚至能从海蓝写的名字中看到海蓝的意气风发。海蓝是全国书法大赛大奖得主，可他为了写好芷汀的名字，随手涂鸦练习了不知道多少个晚自习。那段时间，两个人的每一本书，每一个笔记本，都是满满的各种字体、形状、颜色的“芷汀，芷汀……”

　　芷汀摇头，想把海蓝彻底赶出去，这两天海蓝出现太频繁了.是因为林轩出现了,所以他不放心要跳出来？

　　楼季东写道，“芷汀，我公司有急事，我尽量早点赶回来。水烧好在厨房，别忘了吃药。我给你煮了一点粥，或者你打电话让饭店送也可以。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季东”

　　芷汀放下字条，遵嘱先吃了药，又随便喝了一点粥，本来想继续睡觉，可是毫无睡意。思来想去，决定先给Judy打个电话，看看公司是什么情况。芷汀也打算向Judy解释一下楼季东的事情，否则真会失去Judy这个好朋友了。

　　芷汀慢慢挪到沙发边，拿出包里的手机。手机一直在开机的状态，但是并没有未接电话，甚至连短消息也没有。作为市场部经理，芷汀习惯的状态是不停的电话，如此安静的一天，让芷汀不禁有了点恐慌，难道自己病这么一天，真的世上就千年了吗？

　　芷汀找到Judy的电话，正要拨出去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只给Judy发了一条短信，“有空给我电话。”

　　芷汀发出短信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等待。房间很安静，冬日惨淡稀薄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透进房间来，能清楚地看到在阳光中翻转舞蹈的尘埃。芷汀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好像过了好久，久到让芷汀以为失去Judy这个朋友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芷汀有失而复得的欣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Judy？”

　　Judy的声音压得比较低，“早就想给你打电话了，又害怕你还要睡觉。我在办公室转悠了半天，好容易找到这个没有人的会议室。你没事了吧？”

　　芷汀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果然还是好朋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失去。芷汀嗯了一声说，“好多了，烧已经退了。我昨天晚上就回家了。谢谢你和小宋。”

　　Judy的声音似乎更低了一点，“亲爱的，赶紧坦白，你和楼总怎么回事？你不会和他真的那个什么吧？昨天李建伟神神秘秘的，赶着我们走，还什么都不让说，不让问的。”

　　芷汀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是无论如何回避不了，“是，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给你解释一下。我和李建伟，楼季东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为李建伟跳楼的女孩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小若，你知道的。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和李建伟大吵了一架，跟仇人一样。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李建伟一定要让我走了吧？”

　　Judy打断芷汀的话，“你别转移话题，我关心的不是李建伟，我是想问问你和楼总是怎么回事情。我早知道你和李建伟肯定没奸情，不过我直觉你和楼总之间肯定有点什么。上次问你的时候，你居然否认了。昨天楼总看你的眼神，如果你继续否认你们之间还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王双双非要让你走，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啊？”

　　芷汀斟酌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楼季东在念大学的时候叫林轩，他对我有点意思，不过几个月后他就出国留学了。我和海蓝交往后，和林轩失去了联系。我对他出国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事业做得这么好。前两天在李建伟办公室见到他，我才知道楼季东就是林轩。天地良心，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王双双是他的未婚妻，又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当年对他还蛮恶劣的，我怎么敢幻想他对我还有什么感情。你了解我，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当小三破坏人家家庭的。”

　　Judy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芷汀，你别否认，他对你肯定有意思。你没看到昨天他那个心急如焚的样子，直直地走到你面前，我和Michael两个大活人矗在那里，他眼角也没有瞟一下。他上次到办公室，我看他对王双双很客气，很淡然，跟看你的眼神全然两样。你们当年真的没有虐恋情深地交往过？多年以后，狭路相逢，他肯定旧情难忘，有没有向你表白？再纠正你一下，现在楼季东可是自由身，他还没有和那个姓王的女人结婚好不好？”

　　芷汀知道自己的含混回答并不能让Judy满意，也想找人倾诉一下自己的矛盾心理，听听旁观者的意见，于是顺水推舟地说，“好吧，我都告诉你，你必须保密，谁都不能说！”

　　Judy立即说，“我你还不放心吗？保证做到。”

　　芷汀想了一下才说，“我们以前真的没有交往，海蓝是我的初恋，我没有骗你。公司刚合并的时候，李建伟想让我走，楼季东偶然知道了，建议李建伟留我在公司继续工作。就这一点而言，我很感激他。后来我和他吃过两次饭，电话也聊了几次，他压根儿没有表白说对我还有意思，相反，他一直在跟我强调王双双很好，什么都比我好，我哪里敢抱什么希望。所以我才没有跟你说这个事。昨天吧，他确实很照顾我，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我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今天王双双有上班吧？”

　　Judy说，“没有看到她，应该没来。你不知道，文盲可开心了，上窜下跳到处说你这个事情，说王双双根本不懂市场，也没有leadership，看文盲高兴的样子啊，王双双估计不会继续管我们市场部了，没准在BNC都没法呆下去，实在太恶劣了。楼季东说了要怎么处理王双双吗？”

　　芷汀摇头说，“什么都没说，他心中还是护着她的吧，毕竟是未婚妻，这么多年一起奋斗的伙伴，他不会对她怎样的。”

　　Judy的声音有点急了，“芷汀，你太笨了，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做出可怜兮兮受害者的样子来啊，楼季东这么好的条件，对你还有感情，你赶紧把他抢过来。王双双不简单的，你千万不要给她翻身的机会，趁着这个时候，你必须要让楼季东知道王双双多么恶毒，你和他才是最合适的。”

　　芷汀忍不住苦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不择手段地把楼季东抢来？甚至主动去追求他？”

　　Judy的声音很肯定，“当然了，楼季东这么好的条件，全世界也找不到几个。你真是好运气，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女人追求男人有什么关系，追楼季东的人多了去了，难得他对你还有心思，你胜算大大的。芷汀，我支持你，你一定要搞定楼季东，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也沾点光。到时候，你空降BNC做总经理，至少也得是市场总监，这里可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我想想都超级兴奋。幸好之前没立即走人，等一下果然有转机。这是不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芷汀心中有点悲哀，在自己和楼季东之间，注定没人看到自己感情上的纠结矛盾，因为楼季东的光芒太过于强大，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自己这样犹豫不决，是不是太矫情了？只是因为是楼季东，真的能够不做任何考虑，闭着眼跳下去就可以了吗？

　　Judy听芷汀半晌没有说话，又“喂”了一声，“芷汀，还在听吗？”

　　芷汀回过神来，赶紧说，“在啊。Judy，我现在又有点困了，回头再和你详细聊。对了，帮我转告Michael，让他有空的时候把我的私人物品收拾一下，方便的话送到我家里来。”

　　Judy很吃惊，“你还打算离开公司？不过，你休息一下也好，现在主要任务是专心抓住楼季东的心。我会转告Michael，你赶紧休息吧，有问题，随时给我电话。我对追男生有经验的，哈哈。”

　　芷汀说了声“拜拜”，就把电话挂了。

　　芷汀坐在沙发上，想着Judy和那两个护士的话，想着以前的林轩和现在的楼季东，疲惫中，深觉自己需要找一颗大树靠着好好休息一下。不是有文章说吗，女人最应该嫁的，不是自己最爱的人，而是最爱自己的人。这么多年了，林轩还这么一如既往地爱着自己，他就是那个最爱自己的人吧，何况，他还这么强大，足以让自己放心依靠。

　　芷汀安慰着自己，不断说服自己去接受楼季东，可能是药物的问题，又靠着沙发睡着了。

　　芷汀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夕阳的余辉把房间中的一切都拉得长长的。芷汀看看墙上的挂钟，将近下午6点钟。拿起身边的手机，除了几条垃圾短信，还是什么都没有。

　　芷汀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如同怨妇般等待楼季东的电话？盼着他回家？

　　回家，呵呵，他也许真的回家了，回他自己的家。他的家在那个叫星河湾的豪宅之中，那里有他的未婚妻在等待，自己这个简陋的破窝，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芷汀觉得自己刚才的矛盾纠结简直是庸人自扰，原以为是落花有意，事实上不过是流水无情，自己一厢情愿地天人交战，患得患失，而人家或许压根没什么意思，昨天的看顾不过是故人之情，或者是为自己的未婚妻赎罪？那些让人动心的甜言蜜语，不过是顺口吧？

　　想想也是，自己算什么呢？小城市的平民家庭，平凡的父母，并不出众的长相，能力不过尔尔，年龄不小，之前还有长达五六年的恋爱史，是连李斌单位的大龄男都已经看不上的剩女，居然在肖想楼季东这样的金龟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完美诠释了现在的自己。

　　芷汀释然下来，还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不用在现实和情感之间选择交战了。这样也好，没有选择，正是最好的选择。

　　芷汀甩甩头，觉得头皮好痒，昨天出了不少汗，晚上冲凉的时候也没有洗头，正应该好好清理自己一下，离了楼季东，没了工作，自己还要活不是？

　　等芷汀从浴室出来，已经将近晚上7点，天已经全黑了。芷汀拾掇好自己，翻看了一下冰箱，决定出去吃晚饭，顺便从楼下的小超市买一点菜明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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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有感觉自己写得渐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