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19、交锋

　　经过一个晚上的充分休息，芷汀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早早到了公司，进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最早的，听茶水间的阿姨说，王双双已经到了。芷汀不禁感叹，这个女人，虽然上天给了她让人羡慕的出生、容貌以及幸运，但是不可否认，这些所谓的幸运，也许和她本来的勤奋也是分不开的吧。这样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一定会成功。

　　芷汀对比了一下自己，一个小县城长大的普通家庭的孩子，学习也没有比同学努力多少，纯粹仗着小聪明或者说运气好，一路考上了名牌大学。在大学也不够勤奋，有同系同学为了以后的前途纷纷转系学法律、经济，或者是考托福、GRE准备出国，反观自己，大学四年，最大的收获不过是谈了一段让人心痛神伤的爱情，其他的都乏善可陈。整个大学几乎是混下来的。

　　芷汀无奈安慰自己，所以人家才是老板，而自己是打工仔，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当年付出不同，现在收获的当然也不同。

　　芷汀也有点好奇，以自己对楼季东的了解，他根本不喜欢或者是不在乎女人是否能干，那么他决定要和王双双结婚，难道是这几年楼季东的爱好改变了，觉得女强人也很好？

　　芷汀坐在电脑前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王双双竟然静静地站在自己对面，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表情变幻莫测。芷汀莫名有种头皮发麻的恐惧。

　　芷汀赶紧站了起来，“王总，你有事情吗？”

　　王双双似乎一下从梦游中清醒过来，看着芷汀说，“Grace，到我办公室一下。”

　　芷汀明白她是要和自己谈工作，不过一个电话或者让她的秘书招呼一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亲自过来？还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芷汀没有继续想下去，收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王双双进了她的办公室。

　　王双双却并不开口，芷汀等了一会儿，率先打破了沉默，“王总，你到公司真早，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呢，没有想到你更早。”

　　王双双看一眼芷汀，语气突然变得很造作，就像昨天在楼季东面前一样，“唉，我也没办法，今天我老公要乘一大早的飞机去上海，非要我送他，说要和我分开好几天，两个人能多呆一会儿就多呆一会儿。他就跟一孩子似的，太粘人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来。真羡慕你，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

　　楼季东象小孩子？芷汀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反倒是楼季东把自己当小孩子的时候多。注意到王双双正盯着自己，芷汀赶紧说，“王总你别笑话我了。你们夫妻这么恩爱，公司所有的女孩子都羡慕你。”

　　芷汀不想继续楼季东的话题，看王双双又不说话了，只好回到正题，“王总，要不我们现在开始谈谈我这边的工作计划？”

　　王双双完全不想谈工作，“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我们随便聊聊吧。Grace，你今年多大了？”

　　芷汀很诧异，看这个王双双平时待人接物的样子，不像一个八卦的人啊。两个人并不熟悉，虽然见过几次，还都是一大堆人都在的场合，她怎么会想和自己聊私事？不过既然领导开口问了，芷汀也不便不回答，何况并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芷汀说，“刚满28岁。说来也巧，我生日那天，正好盛华宣布收购BNC中国。”

　　王双双的心沉了一下，追问了一句，“你的生日是11月22号？”

　　芷汀心道，不愧是女强人，收购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难为她记得这么清楚，点头说，“是啊，不过知道我这个生日的人并不多，我身份证上的时间并不是这个日子。”

　　王双双有半晌的失神，喃喃着说，“难道是巧合?”

　　芷汀没有听清楚王双双在说什么，只好问了一句，“王总，你说什么？”

　　王双双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巧，看来你和盛华真的有缘。”

　　芷汀心中想到盛华就不爽，没有接口。

　　王双双也不介意，继续问芷汀，“Grace，你那天怎么撒谎不认识季东和建伟呢？后来我问季东了，他说很早就认识你，你那天装不认识的态度，他说起来还有点生气呢。”

　　芷汀很意外王双双会这么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揭破自己的谎话，有点尴尬，勉强笑着说，“那个，那么多人在那里，有点不好意思，怕楼总根本不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王双双却并没有因为芷汀的自嘲尴尬而放弃这个话题，继续追问芷汀，“你们怎么会认识呢？据我所知，你们不同系，而且年级也差不少。”

　　芷汀看王双双的样子，貌似并不知道楼季东和自己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在人家的未婚妻面前讲那些往事，含混着说，“李总和我的一个同学认识，我就通过我的同学认识了楼总和李总，后来又出了一点事，我和李总吵了一架，和楼总也因为这个事情很不愉快，以后就都没什么联系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王双双觉得姚芷汀和楼季东倒很有默契，说法几乎完全一样。如果不是姚芷汀无意说起自己的生日，自己真的会以为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还以为自己多心。

　　王双双心中冷笑了一下，脸上却仍然微笑着， “我和季东在美国认识，除了建伟和几个在盛华的朋友，季东在国内的同学和朋友都不熟呢。季东和大学同学交往不多，和女同学更是完全没有来往，我就算想了解多点他的事情也不容易。知道你认识季东真好，给我多讲讲他的事情？”

　　芷汀不愿意纠缠这个事情，立即摇头说，“楼总在我大二的时候就出国了，我和他们来往也不多，除了李总，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的同学。我想，你如果问楼总，他肯定很愿意和你share以前的事情。”

　　王双双看芷汀一口回绝，也不便继续追问，当下就转了话题，“Grace，我不是故意打听啊，就是想多了解你一下。我听Michael说，你还没有结婚，连男朋友都没有，是在等什么人吗？”

　　看王双双主动不再问楼季东的事情，芷汀微微松了一口气，“哪里啊，就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王双双试探着问，“我认识很多优秀的男生，有机会介绍你认识啊。有什么标准吗？季东或者建伟这样的，能入你的眼吗？”

　　芷汀完全摸不准王双双是什么意思，可是也不能沉默，只好说，“我这样的条件，哪里能配上楼总李总。你别开我玩笑了。”

　　王双双点头说，“这倒是，建伟是个花花公子，要求一向很高，你看他的绯闻，不是名模就是明星。幸好季东和他完全不同。他不在乎外貌，他看重的是家庭教养和个人气质，喜欢大气、成熟、能干的女孩。小家碧玉就不太合适他们。”

　　芷汀心中颇为疑惑，这真的是楼季东吗？楼季东自己就是一个土农民，还敢挑剔别人家庭出身和教养？王双双明显在故意踩低自己，芷汀心中有气，可是人家又没有完全挑明，不便发火，只好附和点头，“王总over qualify楼总的条件了，所以你们两个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王双双听芷汀这么说，心中更加自信，是啊，凭自己的条件，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孩是自己的对手呢，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芷汀语气中的讽刺。

　　办公室电话适时响起，是王双双的小秘书，“王总，您需要咖啡吗？”

　　王双双看一眼芷汀，回答道，“Lily，你今天到晚了啊。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必须在我到达办公室之前到。两杯espresso。”说完就按下了结束键。

　　芷汀不确定那多出来的espresso是不是给自己，心里不想要，也不能直接开口拒绝，倒是王双双很快拿起了桌上的报告，“上班时间到了，我们言归正传。这是昨天Michael给我的报告，你看看是否有补充。”

　　芷汀觉得王双双是个天生的演员，几秒之间，眼前的八卦女人幻化成了钢铁战士，冷漠严厉。芷汀赶紧打点精神，打开笔记本，准备开始讲要点。

　　PPT文件刚打开，王双双已经叫起来，“Grace，你怎么搞的，presentation居然用中文？BNC是一家美国公司，难道你给Jason作presentation也用中文？”

　　芷汀的脸涨红了，暗骂自己有病，把已经做好的英文PPT又画蛇添足地翻译成中文，就是觉得盛华的高层都是地道的中国人，双方用中文沟通正好。谁知道这个王双双在美国几年，就真把自己当假洋鬼子了，不但话里边爱夹杂英文，PPT还要英文，那么刚才和自己说话，前几天给大家讲话，为什么不用英文？

　　芷汀没有解释，打开了英文PPT，“王总，这个是英文的。我给你讲中文还是英文？”

　　王双双没有想到芷汀居然还真有英文版本，哼了一声说，“还是中文好了，你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Grace，你知道的，盛华是美国上市公司，我们要求大家多用英文。”

　　芷汀按下心中的不快，开始讲起来。还没有讲几句，王双双却已经叫起来，“什么，你这边一个媒体活动就需要将近40万元，怎么搞的？在盛华的时候，10万元就已经非常过分。”

　　芷汀昨天和Judy谈过，对王双双这些关于钱的问题早就成竹在胸，于是就仔细向她分析这40万元是怎样花的，也根据自己对盛华的了解解释了为什么盛华会便宜许多，末了就说，“其实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清楚，如果想走正规途径来让报社网站删除公司的负面稿很难，因为每个公司都有明确规定禁止这种操作，可是我们在很多时候又不得不这样做。如果私下找编辑交易，当然会省很多钱，可是正如你所说，BNC是美国公司，监管和合规要求极高，为避免商业贿赂的风险，我们总是愿意花更多的钱来寻求合法的途径，比如说投广告，搞活动等，来加强和各个媒体的关系。我不知道盛华是怎么操作的，但是如果只有不到一半的投入，我不敢保证他们的所有行为都会合乎公司的行为准则。”

　　王双双其实明白芷汀讲的是怎么一回事，看芷汀搬出了公司的行为准则来说话，就不方便继续讲盛华的具体操作，可是也不愿意就这么任由芷汀放肆，指着数据中的一行说，“G4这一项是不是太贵了，一个公关公司每个月将近20万元，这里边有猫腻？”

　　芷汀听懂了王双双的言下之意，有种吞苍蝇受侮辱的感觉，立即回到，“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国际公关公司了。如果必要，你可以看看我们去年的全套招投标文件，公司的财务和法律部全程参与，最后是Jason拍板决定。当然，我们可以找到更便宜的国内的公关公司，但是我必须说，他们的英文完全不过关，操作手段问题也很多，我们不能承担出问题的风险。当然，如果你认为太贵，我不介意重新进行招投标，但是和G4的合同，恐怕我们会承担违约金。”

　　王双双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沉默，刚才也唯唯诺诺的芷汀说起工作来居然这么强硬，滴水不漏，自己作为市场方面的门外汉不仅在这方面不能对她作任何评价，即使从自己最擅长的财务角度出发来找问题也好像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对芷汀不禁有点刮目相看了。

　　王双双怎么可能被芷汀这样轻易打倒，摆了一副更严肃的面孔说，“BNC这么些年在中国的表现并不好，否则你们总部也不会把中国公司卖了。在我看来，财务方面管理太松，因此今年各个部门的budget都会有很大幅度的下调，市场部也不例外。昨天我和刘文蒙，还有Judy都谈了，他们都同意减budget，你这块也一样。你看看减多少合适？”

　　芷汀其实并不太在意budget的多少，反正打工嘛，有钱多做点，没有钱就不做，何况自己在这家公司也不会呆多久了，不愿意和王双双磨蹭，就实话实说了，“王总，你经常买名牌产品应该知道，好的东西很贵，也许是其他类似产品几十倍的价格，所谓的好也不过仅仅体现在很细微的地方，可以说我们花99％的钱在买那一点点的好，是不是值得，见仁见智。以前BNC认为值得，所以我们花钱要最好的agent，如果你认为不值，那么我们就找便宜的，但是质量谁都不担保，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嘛。砍多少budget，你决定就行，我没有意见。”

　　王双双听芷汀这么一说，觉得芷汀在威胁她：如果预算减了，工作会完成不好，那就是王双双的责任。王双双当然不愿意背这个锅，可是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反驳芷汀，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王双双的秘书lily送进来两杯星巴克咖啡，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王双双指着其中的一杯说，“espresso，尝尝吧。”

　　芷汀很不喜欢王双双对秘书连一声谢谢都没有的态度，也不喜欢她颐指气使把自己当土包子的样子，直接拒绝了，“我对咖啡过敏，谢谢。”

　　王双双自己喝了一口后说，“季东最喜欢espresso，可是就连星巴克的Espresso他也不喜欢，非要我亲手给他煮。你不喝咖啡就太遗憾了。”

　　芷汀说，“我不遗憾啊，我没有出过国，这些洋人的东西真是无福消受。我觉得白开水最健康。”

　　王双双被芷汀不客气的语言惊了一下，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被自己的话刺激了，忍不住微笑起来，“Grace，对不起，我这个毛病总改不了，碰见认识季东的人，我就总想谈谈他。季东说过我好几次，不过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高兴，他知道我在乎他。”

　　芷汀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肤浅得可笑，难道你这么显摆几句，我就相信你的鬼话？别说我还没有和楼季东怎样，如果真的怎样了，你这几句话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想到这里，又有点同情这个看起来聪明，其实无比愚蠢的女人，明显的，楼季东对她也不过如此而已，两个人真心相爱的话，是不会这样炫耀的。

　　芷汀没有接王双双的话，问道，“王总，我们还继续吗？”

　　王双双看芷汀没有什么反应，也觉得不便再虐单身狗，仍然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