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14、洛天

　　芷汀趴在桌子上做工作安排，心中却有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何必这么认真工作？都打算要走的人了。姓王的肯定不好处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中又不希望王双双看不起自己，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

　　芷汀反复问自己，是不是在内心深处，还存了和王双双比较的心思。李建伟不是说王双双很能干，很好，很适合楼季东吗？而楼季东以前不是扬言要找一个什么都比自己强的女孩来让自己后悔吗？就因为如此，所以自己应该要把和王双双的第一次谈话做好，来打击一下楼季东吗？为了证明王双双并没有比自己强？

　　芷汀摇着头，觉得自己可笑，难道说因为楼季东的重新出现，特别是这样强势地出现，自己对楼季东的感觉真的有所改变吗？自己其实是对金钱和权利这么在乎的人吗？芷汀希望自己不是这样的，可是，内心深处又隐隐明白，自己多少有点这样虚荣的想法。

　　芷汀自信，如果在大学时代，相比爱情，自己对金钱名利压根儿不在乎，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和海蓝刚在一起的时候，芷汀根本没有考虑过双方悬殊的家庭背景，甚至没有想过未来的生活，坚信只要两个人相爱就满足了。可是这几年在社会摸爬滚打，无数次因为钱的问题遭遇挫折，在房贷的重压下，在父母无声的压力之下，特别是遭遇和海蓝分手打击后，芷汀明白自己已经变了，变得更加现实。所以，芷汀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拼命认真做这个文件，就是为了让楼季东对自己刮目相看，让他再度关注自己。

　　芷汀不断反思自己的行为逻辑，同时也不断唾弃自己，手机突然响了。芷汀拿过来一看，是洛天，立即接起来，“Hello？”

　　洛天的大嗓门响起来，“芷汀，我到你们公司楼下了，我们今天吃西餐。”

　　芷汀心说，这到底是什么年代，怎么人人都说吃西餐呢？嘴里却回答道，“现在才什么时候，我还没有下班。”

　　洛天的声音透着不满，“芷汀，你昨天晚上说好和我吃晚饭，你不会又想放我鸽子？已经6点了，你还不能下班？”

　　芷汀赶紧看电脑上的时间，果然已经下午6点。看着已经差不多的工作报告，觉得自己还这么精益求精真是有点可笑，于是就一边关电脑一边说，“抱歉，没注意时间。我现在收拾一下，马上下来。你在停车场？”

　　洛天笑着说，“我没在停车场，你走出大厦东门就看见我了。我的车你还记得吧？”

　　芷汀笑着说，“当然了，我坐过的最好的车就是你的宝马7了，能忘记吗？5分钟后就到。”芷汀刚笑着把电话挂了，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坐过的最好的车已经不是宝马7了，没准那个悍马或者奔驰比这个宝马还贵啊。不过芷汀对车没有兴趣，无从比较这些车的价格。

　　正要离开座位，小宋突然站起来，“老大，你约会啊？”

　　芷汀瞪他一眼，“难道不可以？”

　　小宋的脸色暗了一下，摇头说，“我本来打算和你谈谈工作报告。”

　　芷汀点头说，“明天早上吧，我明天的priority。”

　　芷汀走出大厦东门，抬头就看到洛天正靠在他那骚包红色宝马上，也许是那辆车颜色太过于醒目，洛天的回头率还满高的。芷汀暗自好笑，这个洛天，爱炫的脾气倒是从来没有改变。红色宝马本来就很抢眼，再摆一个这么做作骚包的pose，简直就是一个专门吸人眼球的大孔雀。

　　洛天也看见了芷汀，立即站直了身体，对着芷汀挥手。芷汀对他笑着点了一下头，朝着他跑过去。洛天给芷汀打开车门，作了一个“请进”的绅士手势，芷汀笑笑，弯腰正要进去，眼角突然看到熟悉的一抹黄色，抬起头来，发现旁边停下来一辆黄色悍马，悍马的司机正摇下车窗，看着自己，那不是楼季东又是谁？

　　芷汀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想起两个人昨天的不快，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楼季东打招呼，正在发楞的时候，洛天的声音倒是响了起来，“哎，你怎么开车的，没看到我车停这里吗？你堵那儿，我怎么出去？开这么大的车，挡多大地方，你自己不知道？”

　　楼季东冷冷地看了一眼洛天，并不理会，仍然转头看着芷汀，一言不发。芷汀被看得心中发毛，好像自己红杏出墙被抓了一个正着似的，几年前自己拒绝林轩时的表情又重现在楼季东的脸上。

　　洛天看出来两个人有点不对劲，招呼芷汀说，“芷汀，快上车，我在宵云路上的浮士德订好座位了，6点半之前必须到。那里的牛排和西班牙火腿是一绝，限量供应，晚了就没有了。”

　　芷汀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会被楼季东给看毛了，当下就对洛天点了一下头，然后主动跟楼季东打了招呼，“楼总，这么巧。过来接王总吗？”

　　楼季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到了这里，突然看到芷汀笑着跑过来，还以为她看见自己，和自己打招呼，正想停车下来，却发现芷汀的笑容完全不是对自己。当看到芷汀面对自己，却凝固了脸上的笑容时，楼季东也不知道心中是痛还是愤怒，只想抓住芷汀问她，“为什么对谁都可以那么笑，为什么对谁都那么好，为什么却要对我这样？难道我这样爱你就是让你来折磨我的吗？”可是没等自己质问，芷汀却先开了口，语气客气而疏离，一副标准的下属见到老板的表情和语气。

　　楼季东看了一眼在芷汀边上的洛天，冷着脸说，“你老板都没走，你这么早就下班？约会这么着急吗？”

　　怒气直冲头顶，恶向胆边生，芷汀想立即反驳回去“我又没有拿过你的加班费，你管我什么时候下班？我约会和你有屁相干？”不过转头看到周围人来人往，芷汀吞了一口口水，咽下了这口恶气，“公司没有规定下属必须比老板晚下班。楼总，我赶时间，再见。”说完，低头上了洛天的车，正想关上车门，楼季东冷冷的声音又响起来，“今天晚上不相亲了？”

　　芷汀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想让自己难堪？故意提醒洛天自己朝秦暮楚，脚踏几条船？芷汀“哼”了一声，“洛天，快点，到时候没有牛排就挖你的肝吃。”

　　洛天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莫名气场，听芷汀招呼自己，赶紧上了车，还笑着说，“别说吃我的肝，我的心也可以啊。”

　　芷汀抬头挑衅地看着楼季东，她相信楼季东一定听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不出所料，楼季东瞬间黑了脸。芷汀向来有点害怕林轩，特别是生气愤怒的林轩，林轩在生气之后就几乎象疯了一样不能控制自己。芷汀心中不安，催促洛天说，“快点走，别堵大马路上。”

　　洛天看一眼生气的楼季东和明显弱下来的芷汀，一踩油门，绝尘而去。芷汀忍不住转头回望，夜色之中，还能看到楼季东发亮的双眼冒火一般瞪着自己。芷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车开出去好远，芷汀还没有从楼季东阴郁可怖的眼神中走出来，郁郁寡欢，一言不发，只是对着窗外发呆。洛天看着发呆的芷汀，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开口了，“芷汀，要不你还是辞职吧，你这老板也太变态了。”

　　芷汀回过神看到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洛天，白天的犹豫纠结，加上刚才楼季东恶狠狠的态度，心里有点发堵，勉强笑着说，“知道我们打工人的辛酸了？不仅仅受老板的气，连老板家里人的气也受啊。还是你舒服，只有你欺负别人的，哪里会有人欺负你啊。”

　　洛天认真地看着芷汀说，“芷汀，我都和你说多少遍了，到我那里去工作吧。我真的把办公室给你准备好了，你要是不满意，我把自己的办公室给你。”

　　芷汀笑着摇头，“洛天，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呢？我之前说去你公司只是开玩笑而已。你的公司贸易为主，没有自有品牌，完全没有必要请一个我这样的职业媒体经理。实话告诉你，就是为了给老板添堵，我也必须要赖在这个公司拿赔偿金。”

　　洛天大笑起来，“芷汀，你不是吧，这点小钱也斤斤计较？”

　　芷汀非常严肃地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饱肚子不知饿肚子的苦。你当然不在乎几万元的赔偿，我可是穷人啊，不但要供房子，还要考虑父母的养老，还没有人养我，我还得养活自己，这些钱对我很重要。”

　　洛天似笑非笑地看着芷汀说，“芷汀，我很愿意养你啊，你觉得我怎样？”

　　芷汀的心猛跳了一下，不知道洛天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岔开说，“对了，今天为什么吃西餐？你很喜欢西餐？”

　　洛天摇头说，“还不是为了你。你不是外企的高级白领吗？你们外企的不都是满嘴洋文，喝洋酒，吃洋饭的？你也是一个小资吧？追求浪漫。我还特别向我的秘书打听了，说法餐是外企小资们的最爱。”

　　芷汀有点哭笑不得，洛天这么一个粗人，看不出有时候还这么有心。芷汀忍着笑说，“那是你秘书的最爱吧？我不喜欢西餐，总觉得在茹毛饮血，米饭都煮不熟。要不你请我吃火锅？那是我的最爱。”

　　洛天摇头说，“下次吧。你是没有见识到好的，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火锅店太吵了，没法好好聊天。”

　　芷汀只好无奈点头，准备吃那个腻死人的法餐，觉得胃都凉了。

　　芷汀以前到浮士德多次，印象一般，这次和洛天来，却有不同的感觉。洛天对美食确实讲究，也舍得花钱点最好的。无论是餐前开胃菜，汤，还是餐后甜点都令芷汀满意，包括本来以为会腻死人的牛排和鹅肝，居然也非常可口。

　　芷汀吃得心满意足，突然想起昨天和楼季东的那餐饭，如果当时自己听从楼的意见，是否也可以吃不错的小牛排？还是怪自己，潜意识中就不想听楼季东的话，就要和他作对，所以才那么坚决地拒绝他。

　　芷汀一边喝着餐后咖啡，一边对洛天说，“洛天，你还说第一次来，可是你点菜很有一套，好吃，多谢多谢。”

　　洛天被夸得得意忘形，乐呵呵地笑着说，“你太保守了，就应该多多尝试新东西。我确实没有到这里来过，可是好歹也进过几次西餐厅，来之前我还特地上网作功课，查大家推荐的菜。”

　　芷汀点头说，“多谢啊，这么上心，下次我请你吃火锅。”

　　洛天摇头说，“你我之间，算那么清楚干什么。对了，今天那个开悍马的说你在相亲，怎么回事情？我没有听你说要找男朋友啊。”

　　芷汀想到楼季东今天的那句话，就觉得楼季东不安好心，不过也不想否认，于是点头说，“是小若老公的同学，小若想介绍我们认识一下，没想到在酒吧的时候让他撞见了。”

　　洛天沉思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说，“芷汀，你为什么宁愿找陌生人相亲，也不愿意考虑身边的人呢？”

　　芷汀摆摆手说，“我身边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人啊？公司的同事都是小男孩，同学们都有老婆孩子了，我的交往圈子那么小，实在是没有办法。对了，你身边有合适的也介绍一下，我不介意找有钱人。”

　　洛天顺嘴接着说，“你看我怎么样？”

　　芷汀一下笑了出来，“老大，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不是还在痴情地等待玲玲吗？我告诉你啊，玲玲现在在国外虽然有男朋友，可是还没有结婚，你还是有希望的。”

　　洛天恨恨地说，“我是玲玲抛弃的前男友好不好？她就算回来也不会要我。我对她早死心了，你不要老把我和她还绑在一起。说实话，就因为这个，你压根不考虑我？”

　　芷汀点头说，“是啊，不然以后我拉着你见玲玲多尴尬。如果你们旧情复燃，我怎么办？还有，你别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痴情男人的形象啊，我可是见人就说你是个痴情人。因为有你，我才对男人没有完全绝望。”

　　洛天看着没心没肺的芷汀笑得乱没形象的，也不便再说什么，就转了话题，“玲玲在那边到底怎样？不结婚想干什么？不是说那个男人很不错吗？”

　　芷汀摇头说，“我和她快两年没有联系了，她现在回国也是直接回老家，不到北京。我听别人说，她好像还在念那个什么比较文学博士吧，没有毕业不想考虑结婚吧。”

　　洛天看看表，招呼waiter买单，对芷汀说，“你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吗？”

　　芷汀摇头说，“就是想回家睡觉，明天还要起大早上班，给老板汇报工作。”

　　洛天领着芷汀一路走到车边，“芷汀，我刚在你们公司附近的一个新楼盘买了房，是现房，你陪我去看看？”

　　作为房奴，芷汀对房子兴趣浓厚，立即很开心地说，“好啊，什么小区？多大面积？”

　　洛天笑着说，“国贸南边的建外SOHO，300多平米的跃层，也就是一个4居。”

　　芷汀羡慕死了，嚷着说，“有钱真好，住大房子，还这么好的地段。我必须说，玲玲太没有眼光了。”

　　看着芷汀高兴的样子，洛天也笑得很开心。

　　一进到洛天的房子，由于是精装修的新房子，家具都还没有放进去，房间显得特别空旷，楼层很高，视野非常好，窗外整个CBD尽在眼底，放眼望去，一片璀璨的星光，长安街如同一条火龙一直延伸到远方。芷汀觉得自己似乎就沐浴在星光之下，嘴里不停地说着“太棒了，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钱人，壕无人性。”

　　洛天轻轻走近正看着远处灯光发呆的芷汀说，“芷汀，喜欢这里吗？”

　　芷汀点头说，“我太喜欢了。洛天，我真的好嫉妒啊。”

　　洛天看着芷汀，突然抓住了芷汀的手，轻声说，“芷汀，只要你喜欢，我就觉得值了。”

　　芷汀看着被握紧的手，脸突然红了起来，想把手抽出来，可是洛天抓得很紧，芷汀完全抽不动，洛天又开口了，“芷汀，你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我早就想握你的手了。”

　　洛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芷汀又羞又恼，“洛天，你干什么！我可不是玲玲。”一边说，一边用力抽手。

　　洛天一怔，放开了芷汀，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一下冷下来。芷汀咬咬嘴唇说，“洛天，我们都是玲玲的好朋友，我不愿意和她的男朋友，或者是前男友有什么纠葛，我不能接受那个。我们还是象以前那样吧。”

　　洛天看着芷汀，说，“难道就是因为我和玲玲的过去，你就完全不考虑我？芷汀，我一直喜欢你，如果不是先认识玲玲，如果不是你早就有男朋友，我肯定会追求你。第一次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但是我是玲玲的男朋友，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上次在小若的婚礼上再见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特别是你和海蓝分手后，我兴奋得好几天没有睡觉。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心情不好，我愿意给你时间，让你从伤情中走出来，等你慢慢恢复。我愿意为你作任何事情。你看，我买这个房子，就是因为它离你公司很近，我想和你一起住在这里。芷汀，相信我，我会永远对你好，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你忘记玲玲，我也永远不再提海蓝，好吗？”

　　芷汀完全没有料到洛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有点手忙脚乱，只好结巴着说，“洛天，那个，那个，我，我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我压根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可能性。你实在太突然了。”

　　洛天再次抓住芷汀的手说，“芷汀，你从现在考虑我好不好？你既然开始打算接受别人了，为什么不能考虑我呢？我知道，我没读多少书，也没有什么正经学历，更别说什么名牌大学了。可是，你看，我有能力让你生活幸福。我会去P大念那个MBA班，我都打听了，一年20万就可以，这样你就不会觉得丢人了。”

　　芷汀被弄得心慌意乱，完全不知所措，只是嗫嚅着说，“你先放开，我要想想。”

　　正在二人拖拉之间，芷汀的电话在寂静的房间响起，显得分外响亮。芷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打开手袋把电话拿出来，慌乱地说，“喂，哪位啊？”

　　对方却沉默无声，芷汀越发有点心慌，生怕是打错的电话，赶紧又大声说，“我是姚芷汀，有事吗？”

　　小宋的声音响起来，“老大，你没事吧？”

　　芷汀从来没有觉得小宋的声音这么好听过，赶紧说，“我没事，有事吗？”

　　小宋没有回答芷汀的问话，仍然追问说，“芷汀，你在哪里？你还好吗？要我过去吗？”

　　芷汀看了一眼洛天，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握着，赶紧一把抽出来，走到房间的另一头说，“不用了，我和朋友在一起，马上回家了，你现在有事吗？”

　　小宋顿了一下才说，“没事，只是看你回家了没有。你真的不需要我去接你吗？”

　　芷汀觉得小宋很罗嗦，“好了，你怎么跟我爸妈一样管那么多。明天见面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经过电话的打断，芷汀清醒了不少，抬头对沉默的洛天说，“洛天，这个事情太突然了，你给我时间考虑一下。我想先回家了，你不用送我。”不等洛天开口，芷汀就往门外走。

　　刚到门口，洛天赶上来说，“我怎么能让你自己走，我送你。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怎样的，我送你到你们小区门口我就走。”

　　芷汀看着垂头丧气的洛天，无奈地说，“那走吧。”

　　两个人一路无话，很快到了芷汀住的小区，洛天看芷汀下车后，立即就发动车离开了。看着远去的汽车，芷汀慢慢地向自己住的楼走去。芷汀想，又失去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