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我妻比妖孽还妖孽》红尘小火炉

4、不从

　　霍三娘虽只8岁，却酷爱装13，心中讶然也绝不写在脸上。
　　那中年汉子却惊得久久合不拢嘴，硬是咽了口唾沫，心道：奇了！公子一向疏淡自持，今日怎对一个陌生少女轻易便交了底？

　　三娘故作老成，轻抚并无胡须的下巴，试探道：“你……是不是捡来的？你嫡母是继氏？”
　　小郎君抿唇：“对了一半。”说罢，一个眼色将中年汉子支开。
　　觑他神色，前半句戏谑挑眉，后半句抿唇自苦，她便知自己猜对的是后一半。
　　可即便如此也不对劲，遂问：“令堂生前，与令尊关系融洽吗？”
　　小郎君眼神微动，似在回忆，末了首肯。

　　三娘终于交了底：“我猜不到，继氏打压嫡子很正常，可令尊不该如此呀，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盼着儿子成才的？”
　　“许是在他眼中，我不中用。”这句话吐出来，似有切骨之痛。
　　“绝不可能！”三娘无比笃定。

　　小郎君并未问对方为何如此信他，只觉胸口火热，因他自己心中，那灼灼燃烧的不甘与不信，都清清楚楚写就同样的答案。

　　而府中众人，与他说话或谨慎规矩，或讨巧逢迎。而此刻面前的少女，当面直斥他也好，没来由的相信他也罢，都耿直率真。
　　这一份难得的“真”，叫他颇感新奇。

　　“对了，你怎知我是离家出走？不是被绑架？”
　　少女得意的扬起下巴，道：“这个简单，你没背包袱，缂丝褂子和鞋靴却都干干净净，要知道，昨儿可是刚下了一场雨，说明你更衣很勤，那叔伯自己却风尘仆仆，若是绑匪，哪有天天服侍受害者换衣裳的道理？再说，你身手利落，双手虽被绑却没有勒痕，给我们服用解药时，也和叔伯分工合作，他每每出手都不自觉看你眼色，这些怎么看都是主仆关系。”
　　少年垂眸苦笑，细细回思果然如此。

　　沉默了一瞬，少年别开眼神，忽道：“你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
　　话说的又快又含糊，三娘抬头一瞧，见他耳朵又烧起来，奇道：“不了，我要去徐宋村，我外祖家。”

　　那远远回避的中年汉子，嗫嚅着似有话说，见少主朝他微微颔首，方走上前道：“姐儿，叔伯不瞒你，咱们一路正从徐宋村过来，村里已然空了。”
　　“空了？他们人呢？”三娘有些急。
　　“说是闻香教在附近村镇布施，村里刚好有个教中掌柜，引了全村人投奔闻香教了。”
　　“闻香教在何处？叔伯可以送我过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中年汉子说罢，搓手瞧着少主人，似有些怔忡，试探着道：“姐儿不妨跟我们走，我们虽不知前路如何，但至少……短不了你一口吃的。”

　　小郎君岂有不知护卫心意的道理，哪有人喜欢背上绑架少主的恶名，前途尽毁的，人家是忠心，又不傻。于是便正色道：“此番父亲奉旨赈灾筹款，儿虽不才，却也想竭力为父分忧，是以携护卫查访民情，途中遇一灾民孤女，不救则有负圣人言，是以带回府中，并附上山东诸州灾情考一份，望父亲念在儿拳拳孝心，从轻发落。武仁，咱们回府，这样跟老爷说……如何？”

　　话音刚落，便见那名唤武仁的中年护卫一脸憨笑，心里一块大石放下，满怀感恩的看了三娘一眼。
　　霍三娘也是满目惊佩。

　　这诗礼传家的子弟就是比一般人能忽悠，离家出走加一篇小作文，就洗白成考察民情了。
　　而她霍三娘，转眼便得圣人背书，从无依无靠的灾民孤女，一夜之间变身为官宦人家的丫头，从此有了终身职称。

　　照理，这是她这样的贫民千载难逢的机缘，她该千恩万谢的。
　　“小郎君，叔伯，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贵府我是绝不会去的。”
　　“为何？”少年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霍三娘当然不会说，因为你是穿书男主，我跟你沾上了准没好下场。
　　她略一斟酌，方道：“我进了贵府，幸运的话，便会从外院扫洒丫头坐起，做得好了，才能有幸进内院服侍，若得贵府老夫人青眼，说不定还能当个通房，抬成姨娘，照理说，我一个小孤女，有这样的归宿就该千恩万谢了，对吧？”

　　说的是实话，却未免过分直白，小郎君自小便家教甚严，府里规矩也大，哪有女孩儿敢在他面前直言通房姨娘等话。

　　这一下，不但耳朵通红，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对我而言，你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与其放弃尊严，没有自由，一眼便能看到头的过日子，我宁可苦一点。”
　　小郎君盯着霍三娘，心里气她的天真不谙世事，索性挑明了。

　　“那你怎么办？回去找牙婆和那伙强人？你可知道他们会把你卖去哪里？最好的归宿便是如我家这般，倘若不幸……”少年语声略染薄怒，讲到最后，终是耻于出口。
　　“卖入勾栏对吧？那有如何？攒半辈子钱最后也能赎身得个自在，好过在你府上坐牢。”三娘这话，多少有些故意气人。

　　小郎君心中大震，既怒其不争，又恨其倔强，这番话不但颠覆了他对女性的认知，颠覆了他自小接受的教育，更颠覆了他自以为万全的规划，似一巴掌狠狠抽在脸上。

　　“好！”他重重点头，冲着中年护卫一伸手，接过包袱，掏出里面的瓶瓶罐罐塞在霍三娘怀里。
　　道：“解药补药，上面有名字，里面有用法。”
　　又塞了一包肉干，一包瑶柱干。
　　最后，将散碎银子递过来。
　　嘱咐了一句：“藏好。”

　　说罢，拂袖便去，那中年护卫看了霍三娘一眼，还要再劝。
　　少女梗着脖子，木木的收了药和吃食，将银子还回去，尴尬道：“谢谢，我将来还你。”
　　接着，便转身向原路走去。

　　她不是赌气，是真的不想给任何人当奴仆，做妾，也是仆。
　　以她的性子，左不过是晴雯“毁谤遭忌”的命。
　　闷头才走十几步，身后便响起小郎君有些别扭的声音：“你家人怎么称你？”
　　霍三娘头也不回，提高了声音：“若无缘相见，便不必知道！若有缘……就下次再说吧。”
　　说罢，扯起裙角，向前奔去。

　　她自然不会知道，小郎君就站在身后，夜色中谁也瞧不清他神色，他就这样枯立许久，唇间只颠三倒四玩味着两个字：自在？
　　“自在”二字怎会成为一个女子的追求呢？

　　想自家女眷，多习女四书、女论语，行止端方合宜，讲究的是恭顺贤德，从不与父兄争辩，若依此标准，此女绝非贤配。

　　思及此，忽觉脸红，怎得才见一面，就想到配不配的，想他身为亲王嫡子，婚配又岂能自主？
　　惆怅之情刚起，小郎君面色忽而又浮现一丝笑意：直觉这少女不像女子，倒颇似男儿。

　　可也绝不似那克己复礼的仁人君子。
　　倒似仗剑白马的少年游侠。
　　让人神往。

　　那中年护卫从未见过少主面上，同时出现这么多复杂的表情，不由得十分奇怪，他乃是老光棍了，哪晓得什么“年少则慕少艾”的道理。
　　就见少主笑过之后，却轻轻叹息。

　　深感自己想的左了，眼前少女心高气傲，可偏偏命途多舛，他若是她，身为饥荒灾年的乱离人，无亲无故，身无分文，又该如何落子？
　　思索良久，不得其解。

　　不知为何，胸臆之间却似乎有一小片蝶翅般的缺口，在这个炽烈恼人而又难忘的夏夜，随着那渐行渐远的浅碧色身影一去不返，徒留一怀怅然。

　　霍三娘心下烦乱，跟着那少年回家，自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

　　可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偏在他面前放不下自尊，一想到要低三下四的取悦，仰人鼻息的谄媚，就陡生一背的逆鳞反骨。

　　可那秦淮河畔的女子，又有哪个能执掌自己的命运？

　　她甩甩头，向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不如就边走边查访亲眷下落，灾荒年月，绝不可独行。

　　拿定主意，她抬脚迈入熟悉的破庙，里面一片狼藉，各个都负伤挂彩，却显未伤及筋骨。

　　魏妈妈和蒸饼叔乍见她去而蒸饼复返，一个惊讶狐疑，一个惊喜不已。
　　三娘面色若常，直作惊讶：“怎的我出去解个手的功夫，你们便这样了？”
　　说罢，便挽起袖子，默默帮这蒸饼叔敷伤药。

　　魏妈妈冷眼瞧着，却哪瞧的出各中波折，只道霍三娘胆小自私，为怕牵扯，躲了出去，她此番能回来，倒算意外之喜，便不再追究，途中对她的看管却是放松了许多。

　　不日众人行至扬州府，便在城郊寻了间茶肆歇脚，午后暑气渐消，魏妈妈和她男人便去附近村镇相看女孩儿，傍晚时分便带了一个回来。

　　霍三娘远远便瞧见她了，心下难免好奇，定睛一看，满眼惊艳，那女孩儿生的丰肌玉骨，一张鹅蛋脸，五官挑不出错处，最奇的是眉眼间竟有一股妩媚成熟。

　　她俯瞰自己一眼，嗯，就还差距挺大的，忍不住愈发直白的瞄起来。
　　其实很多男性都误会了，还以为女人见了美女，只会嫉妒眼红，实则不然，其实女人更懂欣赏美女。

　　这不，霍三娘只看了眼前女子一眼，瞬间就明白那些“颜粉”的点了，是真的赏心悦目。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行半文不白的话：
　　第六回：同敌忾偶结金兰契
　　共患难恰逢生死劫

　　这句话盘桓许久不散，生怕她看不懂似的，乍见之下，每个字都带着杀机。

　　可霍三娘却乐了，原以为穿书预言家这根金手指不会开了，如今估计是怕她被玩死，竟给了提要。

　　张回目录虽不如完整情节信息量大，可聊胜于无，至少她知道，眼前的美人儿是她的金兰姐妹，二人会同仇敌忾，共历生死。

　　可江南物宝民丰，并无饥荒流民，魏妈妈只当她们是财货，绝不会杀她们。
　　这敌从何来？生死劫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