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燃》群青蓝

17、钥匙

　　再开学，他们就真正成了高三学生。

　　许枝现在的成绩与刚分科时可谓是云泥之别。数学、文综各科分数都提高了好大一截，乐得许明珠天天围着喻燃感谢他。

　　但这样是不够的，许枝想。

　　现在这样的成绩还远远够不上B大。

　　喻燃后来又问过她，她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才决定考师范院校。这次许枝没有再回避他的问题，她说，“我想当一个好老师，保护好我遇见的每一个小孩子。”

　　喻燃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抱了抱许枝，说，“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午休的时候江彦到九班来找许枝，还给她带了一杯奶茶，“给你，顺路买的。”

　　许枝讶然，“顺路？你中午出校门了？”

　　江彦对着她一抬下巴，“学校那破门能关住我？”

　　许枝抿着唇笑了一下，“你今天做亏心事了？”

　　江彦躲开她的注视，咳了一声，“我能干什么亏心事？”

　　许枝把奶茶举到江彦眼前晃了晃，“那你干嘛给我带奶茶？”

　　江彦撇了撇嘴，转身佯装要走，“不识好人心。”

　　许枝嗳了一声，连忙拦他，笑眯眯地说，“谢谢你，江彦。”

　　江彦脸上似笑非笑。许枝把吸管戳下去喝了一大口奶茶，全糖的椰果奶茶，甜得她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江彦歪着头看她，他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了，突然说，“对不起，许枝。”

　　“嗯？”许枝疑惑地同他对视，“对不起什么？”

　　“那把钥匙是我给他们的。”

　　许枝没反应过来，还在愣愣地问，“什么钥匙？”

　　“……实验楼杂物间的钥匙。”

　　许枝愣了愣，她突然觉得今天的全糖有些太甜了，甜得她嘴里发苦，“……哦。”

　　他们沉默着四目相对，江彦狼狈地别过了脸，他听到许枝问他，“你早就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是吗？”

　　“不是的许枝，”江彦急道，“我……”

　　“不是就好，”许枝打断了他，“我原谅你了，江彦。”

　　江彦愣愣地没说话，许枝却对他笑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不是故意的，不要把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

　　盛夏的午后，闷热得像个让人喘不过气的蒸笼。江彦看着许枝苍白的笑容，在某个瞬间感到无比得痛苦。他以为从一开始他想得到的就是许枝的谅解，可现在她神色温和地告诉他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并不觉得解脱。

　　过去的鲁莽和愚蠢在今天还给他锥心之痛的报复。

　　大概是因为江彦的脸色惨白得难看，许枝叹了口气，说，“从前的那些伤痕，它并没有愈合，永远留着伤疤。但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让我觉着有些疤痕也没什么，我依然是个漂亮的姑娘。”许枝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带笑，鲜活明亮，“我已经在试着走出以前那些事了，江彦，你也要没有负担地好好生活。”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许枝正在安静做她的卷子，突然有同学走过来跟她说，“许枝，门口有人找你。”

　　许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喻燃。但他大约是在专心做题，并没有什么反应。

　　许枝道了谢走出去，却发现教室门口只有一个倚着门框的由佳卉。由佳卉今天没穿校服，手腕上戴着五彩斑斓的发圈和手链。许枝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刚犹豫着要不要和她打招呼，由佳卉却先笑着摆了摆手，“好久不见，许枝。”

　　许枝懵懵地啊了一声，“好久不见。”

　　由佳卉热情得许枝有些不知所措，她上前挽住许枝的手臂，“我朋友今天没来学校，你陪我去楼下买零食吧？”

　　许枝犹豫了一下，而后小声说好。

　　由佳卉是个开朗的人，一路跟许枝说她假期去了哪里玩、见了哪些朋友。许枝笑了笑，她插不上话，但被由佳卉挽着胳膊，许枝突然间觉得或许由佳卉就是单纯的自来熟，之前自己草木皆兵，才会对由佳卉那样防备。

　　许枝感到隐秘的窃喜——或许她也可以有朋友的。

　　“嗳，许枝，”由佳卉站在学校超市的冷冻柜前挑挑拣拣，一直找不到她想要的冰激凌口味，“你是什么时候跟喻燃变成邻居的？”

　　“……什么？”

　　“我说，你是什么时候搬到喻燃家隔壁的呀？”由佳卉用挑选冰激凌的眼光打量她，笑了笑说，“我之前总去喻燃家玩，上次还是头一回见到你呢。”

　　许枝愣在原地，“你去喻燃家玩？”

　　由佳卉转过头，嗔怪地朝她瞥了一眼，“你怎么回事啊许枝，那天在门口遇见我还跟你打招呼了呢，你忘啦？”

　　许枝有些头疼，某些刻意遗忘的细节被重新提起，让她心慌且不安。

　　由佳卉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明明是邻居，怎么在学校好像一点都不熟呢？我跟你说，要是住在喻燃隔壁的是我，我肯定早就把喻燃拿下了。”由佳卉仰着头说完，突然很不好意思地瞄了瞄许枝，“哎呀，我开玩笑的，许枝，你应该不喜欢喻燃吧？”

　　许枝尽力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由佳卉像松了口气似的，又转过头去挑她的冰激凌，“唉，你说，喻燃怎么就这么难搞定呢？”

　　许枝低着头站在由佳卉身边，听由佳卉讲她是如何在初中开学第一天对喻燃一见钟情、如何锲而不舍地成为喻燃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许枝一直茫然地听着，直到由佳卉说到喻燃的父母都很喜欢她，许枝才如梦初醒般动了下脚步，“他父母？”

　　由佳卉终于捡出一支草莓味的雪糕，心满意足地说，“我刚刚不是跟你讲了嘛，我和喻燃初中就是同班同学，附中那个时候每个班都组织家长委员会，我妈和阿姨都是委员会的，所以我们两家才这么熟呀。”

　　“……你们初中是附中的？”

　　“对呀，”由佳卉脸上露出不解，“你不是也是吗？”

　　许枝觉得她后背发冷，“你怎么会知道？”

　　由佳卉突然笑了，“能读初中部的人，大部分都直升到高中部了，从前那些事，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吧？”

　　由佳卉圆圆的眼睛里带着轻蔑的尖刺，“我们只是不知道，原来你就是许枝。”

　　许枝惊恐地后退了一步，转身就往室外跑。刺目的日光让她头晕目眩，但她还是看清了校道上的榕树、朱红的砖墙和靛蓝色的玻璃窗。

　　她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胸前戴着校徽，那上刻着的不是宜城一中。

　　而是宜城师范大学附属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