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我做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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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拥抱了赫洹，然后将奖杯塞进他的手里，耳边不断传来嘈杂的声响，然而赫洹却听不真切，他像是泡在湖水里，身体和意志都在随水波荡漾，无法自持。
直到他被顾瑞拉着立于麦克风前，他望向台下或陌生或眼熟的面孔，无一例外都是朦胧不清，此刻他突然发现，原来站在光下看黑暗是看不真切的。
但顾瑞却看见了他。
顾瑞催促他讲话，赫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克服紧张，将音节挤到喉咙，然后破齿而出：“我...”
第一个字说出后，赫洹的眼圈便红了，但这样的时刻，他并不想用哽咽留下遗憾，于是他站直身体，高昂起头：“我是个幸运的人，一路走来，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好心人，这其中，有不嫌弃我的出身，把我签下当艺人的经纪人；有不在乎我没有名气，信任我大胆启用我的导演；有不在乎会不会引火烧身，敢站出来为我澄清说话的兄弟；有愿意把自己最痛苦的回忆拿出来讲给众人听，只为了向我表达感谢的女孩子....”
“最需要感谢的，是我的爱人。”
赫洹垂下眼，没有去看身边，但他却望向了地面上顾瑞的倒影：“是他陪我走出低谷，教会我演戏，一直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他不善言谈，甚至说话会让人生气，但他却为我做了太多的事...”
“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他和他们。”赫洹将手中的奖杯举起：“我是个俗人，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但我知道角色无贵贱，当那个角色与我绑定的那一刻，我就是为他而生的，我从一个新人，一路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这份信念，但我知道我做的还远远不够，所以我会继续学习深造...”
赫洹将话筒递给顾瑞：“顾瑞，该你了。”
顾瑞接过话筒，抬眼的瞬间朝赫洹弯了弯眼角：“赫洹说的太好了，以至于我再说什么都像是陪衬。”
一句话，让沉闷的台下有了笑声。
光打在顾瑞的眼睫上，从来没有这样一束光让他觉得耀眼明亮，他举着奖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出道的这十年，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破”，当然不是破旧的破，是破开的破。我童星出道，顶着压力从童星转变成偶像，后来又从歌手转变成演员，我这七分之一的人生都是在不断破开舒适圈，可能大家觉得，我做什么事都是很顺利的。”
顾瑞苦涩地勾起唇角：“可是并不是，我有我难以言说的隐疾，圈内或许有人传言吧....”
他顿了顿道：“关于我的精神疾病家族史。”
笑声消失了，台下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赫洹慌张地转过头，伸手就要抢去顾瑞手中的话筒，顾瑞却偏身躲过，继续道：“当我姐姐发病的时候，我还不懂得什么是精神病，直到我姐姐的主治医生把我也叫去聊天，我才在她问讯的三言两语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我很幸运，我安稳地走到了今天，甚至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得到了一切我想要拥有的。”
赫洹看着顾瑞格外平静的双眼，最终还是默默后退了一步，放下了想要阻拦的手。
“今年的我二十三岁，是最年轻的时候，是有着无限可能的年岁，而我，也终于在今天摘下了这枚象征着肯定的奖杯，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间了。”
“我不会在这里停下脚步，我会带着祝福和荣耀，和人并肩，继续向前。为了感谢大家给与我的信任和关照，我创建了谷禾公益基金会，未来将致力于关爱每个人的精神健康，我希望，自己能带给大家的，将会是精神上的力量。”
周遭归于平静的那一刻，顾瑞拿着奖杯微笑着转身回望，他眼底的伤痛和烦忧终于在此刻消失殆尽，像是化开的寒冰，只有脉脉流水情深，他笑着唤：“赫洹。”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也像一个人的谓叹，甚至淹没在台下如雷般的掌声之中，但赫洹还是听到了。
赫洹忍着眼泪向他微笑，竖起了大拇指。
没有人说话，一切的发生都是自然而然，他们在聚光灯下相拥，奖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悠长合频的共振。
赫洹在顾瑞耳边轻声说：“我做到了。”
同你并肩分享荣光。
我做到了。
所有的辉煌都会过去，所有的激昂都会平息，荣耀会在加冕之后沉寂在岁月的长河中。
但此时此刻同他相拥的那个人，会是他生命中永不杀青的男主角。
回到台下，顾瑞和赫洹还没落座便被人重重包围了，他们没有时间说话，只能跟着各方导演和投资人打招呼，李玉和宋冉也趁机混了进去，借着这股东风收了好多名片，加了好多人的联系方式。
赫洹从人群中逃出时，顾瑞还在里面浮沉，他解开早已皱成一团的领带，叠好揣进兜里，无声地转身去了后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张卫轩应该还会在这里。
颁奖仪式已经落幕，后台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趁这个机会跑到了会场跟明星们合影签名，赫洹顺着小路走过，竟然畅通无阻，他思索着张卫轩可能出现的地方，挨个房间探头寻找，正当他觉得张卫轩可能离开了的时候，从他身后传来了一个清亮的男声：“赫洹。”
赫洹脚步一顿，回过身，正看见卸了妆换回了常服的张卫轩。
经过了那些事情之后，如今遥遥相对，竟然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
但赫洹没想到，竟然是张卫轩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局促地抓抓头发，轻笑道：“恭喜你啊，大概是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了。”
僵局一旦被打破，之后的话说起来就顺口的多，赫洹摇摇头：“只是运气好，是导演和剧本给我加了buff。”
赫洹本以为张卫轩会冷哼一声，然后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但没想到他却摇头道：“不是，这是你应得的。”
赫洹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发现之前那股萦绕在他眉宇间挥散不去的傲气竟然消失无影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唱歌？”
张卫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出道之后，在家里的帮助下演了几部戏，结果拍摄的过程中得罪了人，算是被京圈彻底除名了。”
赫洹轻叹一声，他本以为张卫轩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没想到还是栽了跟头。
“那段时间我真的挺惨的，可能是我害你的报应吧。”张卫轩轻咬着嘴唇：“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的确有一些小成本的剧本找我，但我都没接，等到我想要接戏的时候，已经没有剧本找我了。”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都做了些什么，后来星域给我请了个声乐老师，打算让我以歌手身份继续演艺生涯，我没得选，就这样了。”
在一年之前，他还是个目中无人一身棱角的大少爷，前辈的指导他挑三拣四不放在心上，高兴时就来上课，不高兴干脆不学了，行事作风潇洒的不行，然而眼前的张卫轩却好似脱胎换骨，再也寻不到当时轻狂的影子。
“我现在挺好的，当歌手也有了些名气，正好最近有个小角色找我客串，我想着肯定要好好演，毕竟这可能是我重回影视圈最后的机会了...”
“角色无贵贱吗，就是个死人，我也会演。”
张卫轩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他终于像是有了勇气似的抬起头来：“对不起，赫洹，我欠你一句道歉。”
时过境迁，当初的事早已被赫洹丢在过去，况且没有谁生下来就知道该怎么做，人生就是不断尝试又不断碰壁的过程，试错之后再被人教育，认清自我。
这就是每个年轻人都要经历的。
阴差阳错，他身体力行地给张卫轩上了一课，赫洹本以为他说的话肯定就是被张卫轩当成个不声不响的屁放了。
不过幸好，张卫轩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都过去了，你也过的还好不是吗？”赫洹上前一步将他拥进怀里，带着鼓励：“黄老师心最软了，如果你愿意去求她，她肯定会继续教你的，我可以帮你跟她说一下。”
张卫轩嗫嚅着嘴唇：“谢谢...谢谢。”
“不客气。”赫洹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是第一名。”
跟张卫轩分手之后，赫洹看了看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回到观众席等顾瑞突出重围，他往前行进了几步，突然发现前方有着一条狭窄的铁制阶梯，直通舞台上面，应该是工作人员的通道。
正好左右无人，他干脆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到了上面。
舞台上的灯光已经熄灭了，空气中却仍飘荡着干冰的味道，赫洹站在领奖的位置上，在原地跳了一下，抬头望向观众席，周围人都已经散了，昏暗之下，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暗红色座椅无声停留。
而在晦暗不清之中，有一个格外突兀的人影。
赫洹的目光倏地一顿，落在最中央座位上的顾瑞身上。
顾瑞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赫洹：“恭喜你，最年轻的影帝。”
没有麦克风，幸好会场足够安静，赫洹便大声地喊了：“彼此彼此。”
顾瑞从座椅上站起身，投在地面的长影离赫洹越来越近，他踏着黑暗一步步朝赫洹走来，棚顶的暗灯打在顾瑞身上，等到他在台下站定的时候，赫洹也终于看清了顾瑞的脸。
一如初见，一如往昔。
赫洹半蹲在舞台边上，眼中盛满了笑意看向顾瑞：“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就会那么巧当晚就看见了极光？”
顾瑞怕赫洹掉下来，凑近几步双臂撑在舞台边上，将赫洹牢牢地护在怀里：“怎么会碰巧，那是我开车跑了三个地方才遇见的，不过也是幸运，没想到真的让我看见了。”
赫洹揉了揉鼻子：“我就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只要你相信，那就会有。”顾瑞看着赫洹的眼：“我会帮你实现所有的巧合。”
赫洹抬手指了指舞台：“那我这个此生最骄傲的舞台，也是你帮我实现的巧合？”
“不是，这个位置，是你靠自己一步步走上来的。”
顾瑞说：“赫洹，你很棒，你是一名好演员。”
赫洹这一次没有反驳，他笑着扬起了头：“我知道。”
他站起身走到颁奖的位置上，做出攥着话筒的样子将手举在唇边，他看着顾瑞：“下面，是赫洹的获奖感言。”
顾瑞无奈抱臂：“你还没讲完？”
“没讲完。”赫洹定定地看着顾瑞：“所以你要听好，这是我生命中的高光时刻，最亮的那种。”
“好。”顾瑞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你讲。”
“我爱你。”
顾瑞唇上的笑容一僵，挺直了背脊看着舞台上的赫洹。
这是赫洹第一次跟他说出那三个字，顾瑞有些发愣。
“我爱你。”
赫洹像个孩子一样在舞台上奔跑，不断地叫喊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声音里满是幸福，回荡在会场内，带着久不消散的震颤回音。
“顾瑞！”赫洹张开双臂朝顾瑞奔来。
顾瑞应了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伸出了手。
舞台从中央到两边做了斜坡设计，赫洹跑着跑着就无法刹车停下，就像一年之前，顾瑞从山坡上滑落。
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狼狈而慌张地撞到了赫洹怀里。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拥抱。
而赫洹知道，下一瞬间发生的拥抱也不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
他径直跳下，带着风和荣光，扑进了顾瑞的怀抱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我做到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