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奇遇记》绿木泱泱

24、第24章

　　纪想进到院子就看到齐夏和田田像两个门神一样坐在堂屋门口。

　　田田正闭着眼睛哭得伤心，齐夏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看着田田哭，一点没有要开口劝的意思。

　　纪想也进屋搬了把椅子，坐在齐夏的旁边，然后抓了抓头发在酝酿怎么开口。

　　田田哭了一会儿，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才注意到旁边的“小两口”。

　　田田抽着鼻子，把眼泪鼻涕都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纪想：“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儿。”纪想两个胳膊肘撑着膝盖，表示没多大事。然后又抿了抿嘴巴，试探性地问道：“听你娘说……”

　　“我娘说是为着要给我说亲的事，我不同意，才跑出来的吧？”

　　纪想还在努力措辞，田田就直接说出了原因。

　　纪想搓了搓手，突然觉得问别人的私事，有点尴尬：“咳咳，是……他们也说了，是想让你以后有个伴儿，能相互照顾……”

　　“想哥，你跟齐先生在一起，是因为想找个人作伴儿？”田田直接打断纪想想劝说的话，转过头，直视纪想问道。

　　纪想看着田田认真地眼神，坚定地回道：“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田田并没有满意纪想的回答，马上追问道。

　　纪想跟田田对视了两秒，然后慢慢扭过头看向齐夏。

　　齐夏从他坐下开始就没再看田田了，只是慢慢扇着蒲扇，好像在想着自己的事。

　　纪想看着齐夏白净清秀的侧脸，不知怎的，心里有些痒痒的。

　　然后又回头看向田田，微笑道：“当然是因为喜欢，想在一起喽。”

　　“那你们都能因为喜欢才在一起，我怎么就非要是个伴儿就行。”田田声音拔高，语气带着不满。

　　纪想看着田田委屈噘着嘴的样子，不禁笑道：“我们两家的情况不是不一样嘛。”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们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也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行。”

　　“你知道，我家就我一个人，只要我不违法犯罪，不妨碍到别人，我的事都是只考虑自己就行。你不一样，你爹娘把你捧在手里养大，生怕你吃一点苦，你的终身大事可是全家的大事。他们也是怕以后自己不在了，没人照顾你，没人跟你作伴儿。”

　　田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略带怨恨地开口：“呵，什么怕我没人作伴儿，他们是怕我断了他们的香火，断了他们家的根。”

　　说完，田田抬起头，昏暗的天色下，眼中带着浓浓的伤感：“你们应该听他们议论过吧，我跟虎子哥的事。”

　　纪想心想：我们不是听说的，我们是亲眼看见的。

　　纪想不忍心看田田伤心的脸，“嗯，听说了一些，虎子还帮你家被苞谷嘛，我看见了。”

　　“呵，大家都能看出来，就我爹娘假装不知道。人家来帮忙收苞谷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用完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了，真是没良心。”田田气愤地锤着自己的腿，咬牙切齿的表情，十足的孩子模样。

　　纪想听着田田说自己爹娘没良心，假装没听见，他知道田田只是说的气话。

　　纪想一早就知道云叔云婶为什么不同意田田和虎子，只是人家没挑明了说，他肯定也不能不识相的扯出来。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总不能怂恿田田说，传宗接代思想封建，不考虑爹娘意见，只按自己的想法来。

　　那肯定不行的，能跟自己喜欢的人拥有幸福当然重要，但是谁不想让家人支持自己，为自己的感情送上祝福呢。

　　“那你就跟云叔云婶说清楚嘛，他们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能幸福，我相信他们比自己过上好日子还开心。况且虎子又是那么好的小伙子，对你又好，又能干，是吧，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田田本来还在气愤爹娘，听到纪想夸心上人好，表情马上就转为羞涩，但是很快又拉下了嘴角，叹了口气。

　　“唉，想哥你不知道，我爹娘在别的事上都挺通情达理的，就是一提到什么传宗接代|生|孩|子的事儿，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还说要是在我这断了香火，没脸去见爷爷太爷爷他们，我真是，啧……”

　　田田烦躁的开始抓头发了。

　　天色越来越暗，田田歪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靠在椅子背上，眼睛呆呆的看着地面，半天没说话。

　　纪想在努力地看清扒在腿上的夜蚊子，准备一巴掌上去，送走蚊子全家，正准备下手，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想下手快很准，啪的一声响，腿上就摊着两坨黑色和着红色的夜间飞行动物尸体。

　　“谁啊。”纪想冲着院门口喊道。

　　门边上慢慢出现一个矮小、缓慢的身影。

　　纪想眯着眼睛正在辨认，就听见田田叫道：“娘，你在那干嘛？”

　　那坨黑影听到田田的声音，往院子里走了走：“天都黑了……我怕你回去怕……来接你……”

　　云婶温柔的声音传来，田田有些埋怨道：“天都黑了，你跑来跑去的干嘛，也不怕摔了。”说着朝云婶走过去。

　　“想啊，给你们添麻烦了。”云婶拉过儿子的手，对纪想说道。

　　纪想也站了起来，“没事儿，婶。天黑不好走，我送你们？”

　　“不用，这路都走了多少年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回去。”云婶连忙拒绝纪想的好意，拉着田田往院子外面走，还回头朝纪想和齐夏摆摆手：“想子，齐先生，我们回去了啊。”

　　纪想说送他们也只是客气一下，还站在檐下没动：“哎，你们慢点。”

　　一高一矮的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慢慢出了院子，隐约还能听到云婶慈爱的声音。

　　“我把饭给你热着呢，回去就能吃……”

　　“我爹……烦人……”

　　“……别顶嘴……”

　　慢慢的院子里就听不到了。

　　纪想重新坐下来了，看着慢慢透出月光的云层，想着是不是该洗澡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突然，一直没开口的齐夏朝纪想问道。

　　“什么？”纪想好奇道。

　　齐夏把扇子放在大腿上，看向纪想，认真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在渐渐透出云层的月光下，纪想勉强可以看见齐夏的脸，疑惑认真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纪想被齐夏好奇的眼神逗笑了，带着开玩笑地语气道：“可能是因为……你是被大水冲来的吧。”

　　齐夏知道纪想的爹娘是被洪水卷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看着纪想嬉皮笑脸的样子，齐夏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

　　突然，齐夏感到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把目光从纪想身上挪开。

　　半晌，齐夏又开了“金口”：“烧水去。”

　　听到吩咐，纪小二一秒都没耽搁，起身进了厨屋。

　　齐夏感受着恢复了平静的心脏，不自觉的看向那个人的背影……

　　天气还是热，村民们上坡干活都是一大早趁太阳还没出来就去，等到太阳升上来了就回家，晌午睡个觉，太阳在落了才上坡，然后一直等到天要黑了才回来，都尽量避开中午温度最高的那段时间。

　　好在夏天天很长，所以并不耽误农活。

　　这天，半上午，纪想刚从后坡锄完草下来，老远就看到田田家门口围了一圈村民。

　　还没走到跟前，纪想就听到云叔中气不足的咆哮声：“我告诉你纪旺财，这事没得商量，赶紧带着你的儿子滚。”

　　“什么再看看，不用看！你是想断我家的后！”

　　其他人劝话的声音都听不清，只听到云叔坚决的反对声。

　　纪想走到院门口，刚从人后探头想看看院子里的情况，突然从院子里飞出来一坨黑影。

　　纪想连忙缩回头躲避，只听“啪”的一声，瞬间闻到了一阵酒香，纪想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已经摔碎了的陶罐，一滩酒渍正挥发着独有的香气。

　　“哎呦，可惜了了。”身边的人看着这么好的酒糟蹋了，一脸心疼地表情，好像洒的是自己的酒一样。

　　纪想正准备挤进去看看是不是动手了，能不能帮上忙的时候，挤在院门口的人却都往外退，纪想连忙往旁边让。

　　“赶紧带着东西滚，我家不缺你这点东西，想要我家儿子，门儿都没有！咳咳咳……”

　　伴随着云叔颤抖沙哑的骂声，一个黑壮的汉子拉着虎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家都自觉的给他爷俩让路，人群的视线从院子里跟着他们到院子外。

　　“爹，我不走，我不走！”

　　虎子被汉子拽着胳膊往路上去，虎子却使劲往后蹬，想甩掉胳膊上的钳制。

　　“不走什么不走，你没听他爹说话多难听吗？我可丢不起这人，赶紧回家！”

　　汉子见自家儿子还想回去的样子，就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的人已经够多了，他就不应该被儿子的话说服来提什么亲。

　　“我不走，要回去你回去，他爹还没答应呢。”

　　虎子虽然比同龄人壮实一些，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被老爹拽着胳膊，怎么反抗都还是被拖着向前。

　　“我就不该听你的话来提什么亲，你是讨不到媳妇还是怎么了？”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田田，我就要田田。”虎子急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眼睛也红了一圈。

　　纪旺财看着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有些心疼。

　　都是一个村的，他早就知道田田爹不可能答应他俩的事，也一早就提醒过儿子，可是当儿子跪在自己面前求他去提亲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想着田田爹那么疼爱田田，说不定被两个孩子打动了，就同意了呢。但是刚才自己好话都说尽了，对方还是死活都不同意，还羞辱虎子，这么多熟人看着，脸都丢尽了！

　　旺财涨红着脸，一咬牙，拽着儿子的胳膊不松手，另一只手推着儿子的背，不容反抗的带走了儿子。

　　“虎子哥！”

　　这时候田田从院子里哭着追了出来。

　　“纪宝田，你给我回来！你今天要是敢走，以后就不是我纪向云的儿子，咳咳咳，咳咳咳……”

　　田田刚出来，后面就传来云叔压抑着咳嗽也要阻止的咆哮声。

　　田田泪眼婆娑地看着越走越远的虎子，一咬牙就要追上去，云婶追了出来，一把抱住儿子：“儿啊，你不能走啊，娘不能没有你啊。”

　　云婶抱着田田哭得撕心裂肺，拉着儿子生怕他跑了。

　　田田眼泪止不住地流，眼中被泪水充满，已经看不清心上人的身影了，但还是倔强的看着那个方向，不愿意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