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雨夜槐

11、花狸

　　念川和墨浔离开南山雪家后，继续南下。
　　在别人家中，两人都没怎么说上话，如今有机会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更何况，念川心道：那只小猫不在，就我们两个人，总好说些。
　　墨浔负手走在前面，手中的伞不见了，念川看了看天，太阳被一大片乌云遮挡住了：“看来是要降雨了。”
　　墨浔停了下来，望着前方眯着眼道：“前方山上好像有一座亭子，我们去那避避雨吧。”
　　确实，那座楼阁就坐落在半山腰，被茂盛的树木遮挡着。
　　念川：“那我们就加快脚步吧。”
　　可惜林中并不平静。这应该是片雨林，而且林中的活物杂且多。
　　肉眼可见的麻雀、蛇、熊、鹿、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动物。不过这些动物很有灵性，他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可以说是一片灵地了。
　　不过可惜的是，两人还没走到那个亭子便降下了雨，因为有头上的树叶树干遮挡，也没有淋透。但衣服还是或多或少地湿了些。
　　终于到了后，念川坐在了亭子四周的木凳上，墨浔便靠在了亭子一角的柱子上，看着外面。
　　歇息了一会儿，念川才开口道：“你过去的事，方便告知吗？”
　　墨浔垂眸，似是在思考，“其实，有很多事我也记不清了，唯一有印象的事还是和他有关。”
　　念川：“是你崇拜的那个人？”
　　墨浔点了点头：“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我眼中的世界很奇怪，感觉这个世界很可怕。但是是他的安抚让我感到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可怕。”
　　念川：“我不懂，你为什么感到害怕？有什么人或者别的东西伤害你了吗？”
　　墨浔：“没有，就是生来就有这种感觉，天生的。”
　　念川看墨浔的表情，并没有抗拒的表情，便再想问一些具体的：“那你跟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墨浔看向念川：“没有答案，我也想找到原因。”
　　念川歪了歪头，表达自己的疑惑。
　　墨浔笑了笑说：“你自己应该对你的过去和身世也好奇吧？但你从来不想去探究自己，那么也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奇，如果你再问下去的话，我可能就觉得你要另有所图了。”
　　念川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好奇。”
　　墨浔语气轻浮地道：“是吗？”
　　两人等雨停后已经是傍晚了，天边清澈了许多，两人就继续往山上走。
　　念川看着停在自己脚边的麻雀道：“刚才就想说了，这里的动物好似都不怕人。”
　　墨浔：“嗯，胆子可真大。要不要烤一只吃。”
　　念川看了墨浔一眼：“你在开玩笑？”
　　墨浔道：“当然不是，这个很好吃的。”
　　念川道：“不吃。”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声音，听起来像是受到了威胁时发出的警告声。两人对视一眼便循着声音走过去。
　　果然，不远处，有一群狐狸围着一只花狐狸，时不时就有一两只上去撕咬那只花狐狸。而这只花狐狸身上都被咬出了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连反击都没了力气。
　　念川忙上去想赶走那些狐狸，可是没想到它们不是好惹的，被赶了几步后，怕是看出了这个人只是动动花架子，并不会来真格的，便上去就要咬念川的脚踝。刚咬未咬之际，便被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树叶划破了腿部，便叫了一声，瘸着腿跑了，其他狐狸也一哄而散。
　　念川看了看墨浔，墨浔正靠在树边，看着他这边。念川忙去查看那只被欺负的花狐狸的伤势，腹部。耳朵、腿部都有伤口，看来伤地不轻：“这怎么办？”
　　这只花狐狸很虚弱，看着忙上就要昏过去了，但是仿佛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很是清澈，念川对上它的眼镜后不禁一怔，谁知这一征得瞬间便被花狐狸逃脱了。
　　念川一惊，站起身：“这怎么，这么害怕？”
　　墨浔似是饶有趣味：“是啊，跑得这么快。”
　　念川不放心花狐狸，便追了上去，不过狐狸想要隐藏，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墨浔便道：“放心，他很聪明，知道自己处理伤口。”
　　念川：“你说它？”
　　墨浔点点头：“嗯。”
　　就算它不会自己治伤，那也没办法了，都这样了。念川心道。
　　两人便继续赶路，令人惊奇的是在这树林中发现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院子不大，坐落在树林中，被周围的槐树包围着，满院中都是槐花的香气，真是处世外槐园。
　　念川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还真有隐居高人。”
　　墨浔：“高人应该算不上，都是普通人。”
　　念川：“这只是一种说法，能脱离世俗是我此生向往的生活，对此我很敬佩，对我来说，已算是高人了。”
　　墨浔没说话，不置可否。
　　说是院子其实只是在屋子周围用竹子做的栅栏围出一个大点的空旷地方，这院子中还种满了各种蔬菜、花卉之类的植物。
　　屋顶上方正冒着炊烟，屋内亮着豆火。
　　念川道：“正好饿了，我们看能不能讨来一口饭吃。”
　　墨浔在后面笑了笑，虽然没有那么大声，但还是有气息传到了念川耳边。
　　两人从栅栏的缺口处进了院子，屋内的人没有出来，看来还要登堂入室。
　　谁知脚刚踏进院中没几步便感到了什么东西，念川往足下一看，是一根银线，银线上挂着人眼不轻易看到了小铃铛，此刻响的便是这些铃铛。
　　墨浔笑了笑：“看来这家主人警惕性还蛮高的。正好省得我们敲门了。”
　　果然话音刚落，屋内就走出了一个人，这人眉眼清秀，即使与这相貌截然不同的布衣打扮也掩不住这俊秀的面貌。
　　这人说：“你们是？”
　　念川忙道：“我们是来这观赏风景，没成想玩地太尽兴，竟不知觉走进了你的院子，我们想，嗯......想......”，念川还没想好怎么说自己饿了，想要在你家吃顿饭这事，就听到墨浔替他说了：“他饿了。”
　　念川：“......”
　　这家主人一听，忙明白过来了：“哦~这样啊，你们稍等，我家那位正在做饭，二位随我进屋吧。”
　　念川心道，家里还有人。不过还是随他进去了。
　　两人进了屋内，可是屋内狭小，一张床就占了一大半面积，其他的就是一面类似于梳妆台的物件，不过面积要大些，上面摆放的都是些零碎的小物件，什么小石子、树枝、花枝、再有就是自己编织的豆蔻缠、簪子、耳坠。手串等一些小饰品，被好好的收装在小篮子里。
　　念川瞥了一眼便没再看了，除了这件屋子，里面应该还有屋子。
　　念川问道：“贵姓啊？公子。”
　　这人说：“温无痕，不必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这时，墨浔说道：“公子，今晚我们可以借宿一宿吗？”
　　温无痕道：“可以，你们稍等，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待温无痕走后，墨浔走到念川身边，轻声说道：“你觉得这屋子怎么样？”
　　念川说道：“除了小些，其他挺好的。”
　　墨浔笑了笑道：“我也觉得是。”
　　没过多久，温无痕便过来叫两人去吃饭，吃饭的地方就在隔壁，这时，两人才见到那个做饭的人，看起来是个美人不错，就是感到有点怪，因为那眉眼漂亮到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而且那人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做些客套的礼仪，吃完饭就走了，想必是睡去了。
　　美人走后，墨浔问道：“这是公子的伴侣？”
　　温无痕点点头：“她，不太喜欢和人交流，你们不要在意。”
　　墨浔：“怎么会？只是很好奇，公子愿意放弃人间大好风光，而选择来这过远离世俗的日子。”
　　温无痕却道：“人间也没有什么，我不是那么喜欢，她和我一样，在这挺好的。”
　　念川道：“嗯，看起来你们过得很幸福。真是缘分啊。”
　　温无痕看了看念川，说道：“是啊，遇上她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哎，不说了，二位公子今晚就在那间屋子住下吧。”，温无痕说着还在他们来时的那间屋子指了指。
　　念川不放心道：“那你们呢？”
　　温无痕哈哈笑道：“放心，我们可不止这一间屋子。不远处还有一间。”
　　念川心道，想必在人间也是大户人家啊。
　　墨浔问道：“这房子是你们自己造的？”
　　温无痕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墨浔笑了笑：“猜的。”一边念川也很惊讶：“厉害啊！就凭你两个人？”
　　温无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那段时间我们白天建房，晚上就回到山下的小镇子里睡觉，足足花了大半年才把房子盖好。”
　　念川道：“想是公子学过建筑修缮工程吧。”
　　温无痕道：“没有在学堂系统正经学过，自己研究的。”
　　墨浔这时说：“那真是有天赋啊。”几人客套了几句后，温无痕便把这间房子留给念川和墨浔，自己出去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墨浔说：“你不觉得这家主人对外来人很放心吗？”
　　念川想了想，确实，把外人留在自己屋里，自己却去别的地方睡觉，而且答应地也毫不犹豫。
　　“是有点，你想说什么？”
　　墨浔：“我想说的是，一进院子，我就觉得不是很对，直到进了屋子我才发现是哪的问题。”
　　念川说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我想想——”
　　墨浔偏头看了看念川，笑了笑。
　　念川继续说道：“铃铛？不对，我猜那铃铛是为了防动物的，为了提防它们破坏院子里的蔬菜。那就是那个美人，我一眼看见她的眼睛就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就是想不出来。”
　　念川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在努力地回忆。墨浔看他很辛苦，但是还是不开口。
　　念川着急了，便道：“你说吧，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墨浔道：“那人叫‘花狸’。”
　　念川道：“嗯？你怎么知道的？”
　　墨浔道：“那些饰品上都刻有这两个字。”
　　念川道：“哦这样，那很有可能就是她了。”，进屋时，念川的确是注意到了那些小饰品上有东西，但是没细看。
　　随即念川便道：“不对，花狸，花狸，她就是那只花狐狸？”
　　墨浔点了点头：“没错，这屋中有独属于她的气味，这家主人不知道晓不晓得了。”
　　念川想了想道：“不知道，一般人是不敢，甚至害怕与妖有瓜葛的，但也有个别。”
　　墨浔：“你想怎么做？”
　　念川：“不怎么做，只是看着就行。”
　　墨浔道：“我以为你会说‘人妖殊途’之类的话。”
　　念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殊不殊途，毕竟大众生灵平等且自由。即使殊途，不是还有‘殊途同归’这一说法吗？”
　　墨浔哈哈大笑。
　　念川看他：“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墨浔道：“对！对极了。”
　　二人之后便没再说什么了，很快便睡了。
　　凌晨时分便被一声惨叫惊醒了，两人都瞬间睁眼，看了看窗外，那声音的来处便是昨日这家主人走去的方向，看来是出事了。
　　两人二话没说便冲了出去，顺着声音来处寻去，果然没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的屋子，着他们居住的那间想必略小一些。
　　两人进了屋子后，却发现温无痕瘫坐在地，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男子，这男子很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动静。
　　念川着实也别惊着了，这时却见温无痕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砸下去。
　　念川急忙挡住了要挥下去的棍子，道：“你疯了？！这样会出人命的。”
　　念川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男子，没错，看这眉眼的确就是那只花狐狸了，面色苍白，想必是昨晚被欺负地狠了，又淋了雨的缘故，此刻正昏迷着。
　　温无痕语无伦次道：“不是，我妻子呢？他，他是谁啊？肯定是他把我妻子藏起来了，我要叫醒他。”
　　念川拉住他，道：“你冷静！你仔细瞧瞧，他的眉眼是不是和你妻子的相似？”
　　温无痕依言瞅了瞅，但很快反应过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是我妻子?”
　　念川道：“虽然你可能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温无痕咬了咬下唇：“我不信！你是说我妻子她男扮女装？”
　　念川心道，还有你更加难以相信的呢，你妻子不光是男的，还是妖，但是这件事万万不可同他说了，看温无痕那脸色，很像生病了似的，不能再刺激他了。
　　这时，墨浔走了上道：“我看，他脸色差得很，要是再不想办法治伤，就要没命了，啧啧啧，真可惜。”
　　念川想到他走之前白夜给他的药囊，那里面装的都是白夜炼出来的可治疗各种伤病的药材，人、妖、鬼都能治，便道：“我这有药材，劳烦你出去下，我帮他疗伤。”
　　温无痕道：“什么？我要出去？”
　　念川：“对啊，你不是不承认他是你老婆吗？你要付出代价。”
　　温无痕：“可，可是我......”
　　“可是什么啊，我们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墨浔便说便将人推了出去。
　　此时，便只剩这三人了，念川便开始脱花狸的衣服，身上伤处确实不少，看着这满身的伤痕，念川忍不住道：“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也不知以前怎么过来的。”
　　墨浔看着他上药的时候道；“你把这事实告诉他，万一这小狐狸不同意怎么办？”
　　念川道：“那我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得尽快给他上药。而且告诉他总比不告诉他好，你想如果不是我们恰好看到了，他就要将自己老婆打死了，恐怕以后到了黄泉都没脸面见这只小狐狸。”
　　墨浔道：“若真是这样，这小狐狸也不愿见他吧。”
　　念川点了点头：“有可能，但也是我们自己想的，而且就算温无痕不要花狸了，他也总不至于有什么事吧。”
　　墨浔却道：“那可不一定。”
　　念川看了墨浔一眼，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花狸，心想，他本性应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