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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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山庄很大。
不仅仅是指风家居住的主宅，还包括外围的田地以及佃户。
林嘉琮之死，若不是外人出手，光是庄子里各屋大大小小的仆从和丫鬟，厨房的大师傅、学徒以及婆子们就已经足够仔细排查了；别说还要加上这些在外劳作的佃户。
蹲在地头，陆小凤看着三三两两的佃户劳作，已有大半个时辰。末了长长地叹了口气：“花兄啊，你看那位老者，我观之身强体健，颇有高手风范，或许是哪位江湖前辈隐世于此，我看风家姑爷之死他必脱不了干系。”
花满楼立在他身后，本是一派从容，闻此不由莞尔：“陆兄，切不可因汝口腹之欲不得满足，转而迁怒于无辜，人命关天，不可儿戏。”
陆小凤倏地站起来，忿忿道：“这么大个山庄居然连一条狗都没有！连条柴的野狗都看不到！简直匪夷所思！”
这边厢，陆小凤指手画脚抱怨计划泡汤，颇为激愤；那边厢，刚才被他指认“风家姑爷之死他必脱不了干系”的庄稼汉，似是做完地里的活儿，正往陆、花二人立身之处而来。待走得近了，憨实的老汉倒是先打了招呼：“二位公子可是最近在庄上做客的贵人啊？”
“正是作客庄内，贵人却不敢当。老丈好。”花满楼收了折扇，向着老汉施礼。
老汉连连摆手：“受不起，受不起。庄主的客人自然是贵人。这里可离主宅有些远了，客人怎么有兴致跑这许多路到乡野里来？”看了一旁的陆小凤，“这位公子好像不怎么痛快？可是庄子里待客不周，哪个楞头青冲撞了二位？”
“这倒不是。我这位朋友想吃狗肉，乘兴而来，不曾想落了空，心里不大高兴罢了。”花满楼温言解释。
这时陆小凤从花满楼肩上探出个脑袋，问道：“老丈，这庄上怎么一条狗也不见？主宅有庄丁护卫倒也无妨，寻常人家连个看家护院的都不养？就算不养，怎么会连野狗都没有？还是这地方的风水不宜养狗？”
似是被陆小凤的言辞逗乐：“我们庄稼人只知道不宜动土，不宜远行还有不宜嫁娶的，还从没听说哪儿有不宜养狗的说法。敢情这位公子说笑话逗我老头子呢？”
“那是怎么个说法？”陆小凤索性将下巴搁在花满楼肩上，问道。
“唉，这事儿说起来也有些蹊跷。最近庄上也真是不太平。”老汉叹了口气，颠了颠肩上的挑子，“二位若是有兴趣听我说道，就到小老儿家坐坐，虽然没有狗肉吃，但粗茶淡饭还是有的，到咱这些庄稼人家里，可不就吃个新鲜？”
“烦请老丈带路。”花满楼侧身，让路与老汉。
陆小凤无奈，只得从花满楼身上滑下，跟去农家小院。
老汉就在自家小院，支了张小桌。摆几样时令蔬菜，一碟炸得酥脆的紫皮花生，一壶自酿的米酒；本还要杀只鸡来佐酒，被陆、花二人阻止，直说不必麻烦。
“本就是我们叨扰了。现下面向篱外，伴暮春之色，便是吃个赏心悦目。”花满楼端起面前的细白瓷杯，抿了一口，笑道。
陆小凤虽极爱酒，但大多喝的是陈年佳酿，爱性烈如火也中意绵长细腻，只这甜津津的米酒喝得却是不多，总觉其酒味不足。此时正抬起头来，撞上花满楼的笑靥，不觉一愣，复去尝那米酒，竟也觉出几分醇香醉人，便接了话道：“确实赏心悦目。”
老汉闻言就着粗瓷碗喝了一口米酒，咂巴着酒味道：“哎呀，这些个景呀什么的，我们这些粗人哪里看得出好来。还得是公子这样的才赏的出来。您要是喜欢，就多看看。”他竟没觉出花满楼双目不能视物。
陆小凤闻言，摸着胡子，弯了眉眼。不由得在桌下用膝盖碰了碰花满楼。
花满楼但笑不语。
“要说这好看啊……”老汉指了指隔壁的高墙大院，“这里头虽比不上主宅，但也花哨得紧，还请了个什么苏州的师傅带人来修了个水啊山的，你说就这么小个院子里，他还愣是给你弄出个花样来。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只晓得好看，真好看。总归是山庄里的主子，就是会享福。”
“是哪一房的管事家？”陆小凤刚到时就觉得奇怪，这老汉家倒是一般农户的摸样，偏偏挨着个总么看都不像是地里刨食儿的人家。
“一般人家哪有这般阔气。这得种几辈子地才住得上啊。”老汉摇摇头。
“听老丈所言，莫不是庄里的别院？”花满楼问。
“不是。是那小姑爷的私宅。”轻点桌沿，放低声音道，“就是前些日子出事的那个。”
陆小凤与花满楼不由对看一眼：只听说这林姑爷甚少回山庄，多是流连在外，眠花宿柳，不曾想倒在这庄外一隅置办了田产。
“他一个人住？”陆小凤凑过去问。
“哪儿啊。经常带些个不同的女子来住。住一段时间就又换人啦。”老汉叹道，“那些女子好看是好看，哪里及得上风家三主母端庄贤惠？也是她命不好，偏看上这小姑爷，又去得早，只苦了小少爷，还好庄主小姐都顾念着他……”兀自在那絮絮叨叨了一些旧事。
林嘉琮既不是一个人独居，也就是说生前最后一名与他共居的女子可能会知晓些线索。
“老丈，我且问你，这小姑爷最后带回来的姑娘，你可知晓一二？”陆小凤赶紧问。
老汉皱眉，略微思索后，道：“要说别人，我还真不知道是哪里的姑娘。这最近的一个，刚好是修院子的时候带来的。工匠进进出出，人多嘴杂么，好像听说是什么香楼还是阁的花魁？镇上的人肯定知道。唤作什么素琴……”
陆小凤望着那高墙的屋瓦，若有所思。
不经意瞥到农家院子里有个土包。本来农户家的院子不可能像庄里一样铺砖夯实了，虽免不了略有高低起伏，倒也平整。只是那土包太过显眼，不由转而问道：“那个土疙瘩是用来做什么活计的么？”
老汉一愣，想是不曾想到陆小凤突然转了话题，面上略有伤感：“那里埋的是阿黄。”
顿了顿道，复接道：“这就跟公子你说的庄里没狗的事儿挂钩啦。阿黄是我养的狗，前些日子姑爷去了之后，庄里各家的狗接二连三地死啦。怪就怪在……”说到这里不由得四下望望，才小心道，“死状跟那姑爷倒有九分相像。”
陆、花二人心下俱是一动。
老人家兀自在那说道：“虽说是个畜生，好歹也跟了我快七八年了。我就一个儿子，不愿再种地，出去谋生啦，偶尔寄些家书回来，就它陪我这把老骨头了。你们不知道，这老狗啊，别提多通人性了，在家不晓得多让人省心。那年我摔伤了爬不起来，家里冷锅冷灶，它叼着个篮子到镇上乞食，一天下来就得了三个馒头，巴巴地跑回来带给我吃，自己倒是饿了几天肚皮。我个老头子还有几年好活？那几天没人照应，说不定就去找我老伴啦，又有谁知道呢？没想到临了，却是这个畜生在乎我这条老命。那时我就想再撑几年吧，等它老了我就带它一块走，没想到它还走我前边了……”说到后来竟是眼角含泪。
陆小凤一时不晓得说什么，花满楼半晌出言安慰：“万物有灵，皆有情义。你对他好，他自然对你好。”
“让二位笑话了。”老汉抹了一把脸，指了指那土包，“然后狗就接二连三地死，大家估摸着不会是狗瘟吧，怕最后传染人。死了的就烧了，没死的能送走就送走，野狗什么的也剿杀，过了段时日，也没什么野狗了。阿黄我舍不得烧，给它立碑也叫人笑话，我就在院子里刨了个坑悄悄埋了。也算还给我做伴。”
用过饭食，聊了些家常，陆、花也准备告辞了。
送出门的时候，那老汉期期艾艾地说：“那个，阿黄是我偷偷带回来的……”
陆小凤摆出两个酒窝：“老人家，你放心，我们不会跟别人说阿黄还在家的。”
“在下略通医理，可断定阿黄并非染疫，老丈请安心。”花满楼说道。
“我不是不信二位公子，我不怕死，我是怕庄里其他人知道了要烧了它！”老汉急道，“不由嘴碎多叮嘱……”
陆、花二人听他说着，俱是浅笑。到后来那老汉也不说什么了，单给他们作了个大揖：“多谢。”
阡陌交错间，一紫一白，缓缓而行。
“如何？”花满楼仍是轻摇折扇。
“不虚此行。”陆小凤伸展了下四肢。
狗肉是没吃到，意外得了些有趣的消息。
要不要做点什么呢？
陆小凤回身，笑望身后人。
“不用笑了。你去哪，我自会跟你走这一趟。”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