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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独眼献礼 ...

  •   伴随着一道琵琶声响,故事便娓娓道来;茶壶里倒出的是江南的水,酒瓶中酝酿的是子夜的沉醉;且听那墙角的瞎眼说书人唱道:“北边尸骨尤未寒,歌姬却劝须尽欢;今夜醉卧美人怀,明日身首何处安;浮光炫影尽奢华,一缕灰烟终消散;复又听得满耳笑,惊起恍在人世间。”

      琵琶声一顿,说书人复又说道:“妖人当道,妖书盛传;两只眼一张嘴那可辨谁人谁妖,一颗心黑白面谁可知孰是孰非?且说有一妖人,一双异瞳,一身反骨,可驱冤魂于血海之中;变幻多端,亦善亦恶,无定形人间奈我如何。他前世官至丞相,呕心沥血只为苍生,无奈奸人现世,虽是新朝功臣却遭下狱凌迟;前前世身为将军,奋战沙场为报主恩,无奈天子软弱,以三军性命换取暗地求和。看尽那表里不一,付诸真心却遭至两次杀身之祸;积怨至深,孤魂游荡荒原不肯入那轮回。既如此,我便将灵魂交于妖魔,甘愿忍受欲念焚身,也要将这世上的虚伪面具一一撕下,为我的不安冤魂送葬!”
      “今日元宵,这老家伙唱得真是晦气!”

      楼阁上叫他住嘴的三四个铜板被丢了下来,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响,其中一个不太听话,绕着圈朝前面滚去,滚过了无数双精致的绣鞋,滚过了彩灯漂浮的莲塘,滚过了各出新奇的万盏明灯,终于停在了一个女子脚旁。

      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与家中婢女站在攘攘人群之中,正抬头往天空中看去;突然“砰”的一声,热烈的欢呼声紧随其后;只见那烟火点燃了天空,既有百鸟朝凤,也有绝世牡丹,烟火一个接着一个,在空中十分拥挤,已经铺满了整个夜空。

      在这极尽奢华之中,却有一叶扁舟藏于荷花之间,仔细瞧去,舟上躺了一人,那人以帽遮面,以臂为枕,鞋子在脚底板已破了个大洞,袖子已破得不剩几块面料,浑然是一副乞丐打扮;但仔细听去,他正打着呼噜,这四周的嘈杂与生活的窘迫似乎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欢睡。

      突然,一根木棍伸向帽檐,将少年脸上的帽子轻轻抬起;烟火映照出少年的半张脸,带着些桀骜不驯的气质;他只不过是半抬起眼,不经意间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花!毛!贼!”

      岸上的糙汉与这被叫作花毛贼的少年对视一眼,便中气十足地怒吼道,那声音震动了水面,水中鱼儿一抖,钻入了荷池深处。

      花毛贼眨了眨他那双像狐狸一样的眼睛,突然跳了起来,但那小舟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伴随着散开的清透水声,他已经蹿入了人群。

      但身后的糙汉仍旧穷追不舍,这花毛贼上蹿下跳,四处掰开人群;他先是推倒了杂耍人高立的竹竿,又与那挠着耳朵的戏团猴子撞了个满怀;一脚跨过那道士的药摊,又踢起了迎面而来的蹴鞠;眼瞧见那壮汉嘴里要吐火,他一个下腰从他的□□溜过;他将这夜市搞得一片混乱,只瞧见有女子掩面蹙眉,或是埋怨一声,又有男子挥动拳头,破口大骂。

      好在这个惹事的家伙跑出了朱雀门逃到了里子巷,最终像只老鼠似的钻入了醉花楼中,但迎面而来的光彩夺目让他一时找不着北,只好在花团锦簇中摸索着往前走去。

      他这一身风风火火却被刘妈妈当头拦了下来;她凤眼细眉,看上去极为精明,又浓妆艳抹,却也算风情万种。

      “你怎么又来了?”

      刘妈妈厉声说道,那音调极高,颇为不满。
      花毛贼赶紧刹住脚步,他陪笑道:“刘妈妈,今日且让我避避难吧。”

      “不行!”

      刘妈妈不停伸手拦着,花毛贼左探探,又探探,最后从刘妈妈的咯吱窝底下钻了过去。

      “你!”

      刘妈妈虽然怒气满面,却也未再加阻拦,反倒是对那追进来的糙汉笑面相迎:“这位大爷,今日是要点哪位姑娘的牌子?”

      “你,你放开我!”

      大汉一时间慌了手脚,他看着到手的花毛贼一溜烟的跑走,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花毛贼先是撞开了一扇门,却是撞见了一江春色,男子骂骂咧咧,女人放声尖叫,花毛贼道了歉,忙为他们重新关好了门。

      听着这满耳的放浪之声,他只好又往上跑了一层,此刻便到了醉花楼的最顶层;他熟练地往右手边走去,打开那道做工精巧的琉璃门便走了进去。
      他先是观察了一番四周,见只有一个美人坐于暖阁中央,他才松了口气,笑道:“念戈姐姐,还是你这里好。”

      他边说着边走到了窗前,那名为念戈的歌姬以纱蒙面,唯一露在外头的双眼像小鹿一般惹人爱怜,勾人魂魄,她那乌黑的头发散在身后,用珍珠琉璃做着点缀。

      “你又惹事了?是欠债还是打人?”

      念戈开口,她的声音软糯清甜,但此刻却也带着些深深担忧;花毛贼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看,顺口说道:“偷了渔家的船。”

      “你以后。。。”

      念戈话音未落,花毛贼就已翻身而下,稳稳地落于地上;正当他为自己的武功得意洋洋时,站起身后面前的人却让他变了脸色。

      他睁圆了眼,脚底抹油般正想逃,却被一把抓住了衣领,他苦苦哀求道:“珞小爷,今日你便放了我吧。”

      他叫珞旻婴,是京城最大酒楼华胜楼的楼主,江湖人称珞小爷;那张脸,精致到不像是人间凡物:一双桃花眼却透着漠然,右眼下有一颗泪痣;面部线条流畅一气呵成,尤其是那个嘴唇,弧度恰到好处,厚薄无可挑剔,未着唇脂却似唇脂,为他冷冽的气质添了几分柔情。

      他身着一袭素净白衣,踩着黑色靴子,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物什儿,就是他冠上那根玉簪,似乎是主人有意低调却又觉得自己朴素的过分,所以固执地留着这个玩意儿;但花玉谨曾仔细打量过那根玉簪,不禁替这位同仁背后一凉,虽说他们作妖的不受人君管束,可这明目张胆地将龙纹刻在玉簪上,也是有些兴风作浪的意思。

      “你可知你欠了华胜楼多少债?”

      “是赌债还是风流债?”

      “油嘴滑舌。”

      珞旻婴一用力,花毛贼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他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口吐舌头,眼冒金星。

      “珞旻婴!”,花毛贼捂着脑袋恨恨地说道:“要不是我有把柄在你手里,我早与你势不两立了!”

      “哦?”,这话他听了快一百年,珞旻婴此刻甚至懒得抬眼,他只是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道:“花玉谨,你好歹也是个妖人,却混到这般田地,真不知是该说你蠢还是蠢。”

      “珞旻婴!”,都说最怕文化人骂人,花玉谨站起身来说道:“你用肮脏钱开了个华胜楼,又耍手段将它开成了天下第一酒楼!你每天洗洗脸睡睡觉,跑来找你的银子比姑娘还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蠢!”

      “你这么说不太地道,”,看着面前这个气得跳脚的小贼,珞旻婴越发气定神闲:“我成妖比你早五百年,家中的器具随手一当都是古董,加上本人颖悟绝伦,敏而好学,才得以屈居这富人榜天下第二。”

      花玉谨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那珞旻婴眼睛一转重新看向他:“钱经里便说过,想要维持家产,就得常常催债;花玉谨,身为华胜楼最大欠债人,你打算何时来府上坐坐?”

      花玉谨脸色一变,却不是因为债主在眼前,而是因为他听到了醉花楼里传来的声音;他一跃而起,又从刚才的窗口翻身而入。

      果不其然,又是几个一身酒气的放荡公子闯入了念戈房中,刘妈妈说着好话拦着,却也招架不住几个力大的男人;而念戈只是安坐在房内,并不曾移动位置,而是好心劝着:“妾身连唱了三晚,此刻嗓子欠佳,怕扫了各位公子的雅兴,还请各位公子明日再来。”

      其中一个满脸堆肉的男子叫嚷着:“装什么清高!老子今晚要你在这房中接客!”,念戈正要婉拒,只见那个男子伸手便要抱住她,可是他连念戈一根手指头都还没碰到,就先发出了一声惨叫。

      “谁啊?!”

      那人的脸紧紧贴在地上,他的胳膊被人扭在身后,这让他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

      “酒醒了吗?”

      只听花玉谨在他耳边问道,那人尝试着动了下,下一刻却又发出了一声猪叫。

      “快走快走。”

      眼瞧着形势不对,那群来闹事的家伙都纷纷抛下了同伴往楼下走去,只见刘妈妈赶了上去:“各位公子,还有其他姑娘的牌子呢。。。”

      “你知道老子的爹是谁吗?”

      那人怒道。

      “老子的老子。。”,花玉谨认真想了下,然后说道:“是老子吧。”

      “你!”,那人气急败坏,花玉谨哼了一声,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正当那人以为自己被轻易放过,下一秒却看见花玉谨弯了下嘴角,紧接着他的喉咙就像一根葱一样被花玉谨捻在手中。

      “花公子!”,念戈惊呼一声,但见花玉谨的力道越来越大,那人双脚离地,面色发紫,眼看着就要被他活生生掐死;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时来到屋内的珞旻婴开口道:“花玉谨。”

      紧接着,花玉谨松开了手,那人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正当那人稍微回过了神抬头看时,却见花玉谨的眼睛一闪,变回了黑瞳;他一惊,又眨了眨眼睛,当看见花玉谨那愤怒的表情和攥紧的拳头,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喝大了。

      “念戈姐姐,你没事吧?”

      花玉谨正要回头朝念戈走去,只听见珞旻婴说道:“小心!”,紧接着,花玉谨就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珞旻婴慌了神,三两步朝他奔走而来,花玉谨的瞳孔蓦然放大,只见那片白色衣角掠过他的肩头,那一刻他几乎可以感受到珞旻婴的颤抖与无助,似乎带着失去的恐惧与无尽的自责。

      待回过神,花玉谨才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回头看去,只见珞旻婴徒手抓住了一个枯骨,而那枯骨上已经冒起了灰烟,这显然是珞旻婴的杰作;花玉谨又顺着往上看去,还没瞧见脸,就看见一个缝缝补补的躯体;再往上看去,那仅剩的一只眼睛转动了一下,便又化身成一条青蛇从珞旻婴的手里脱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窗户旁利索地溜走了。

      花玉谨和珞旻婴一同看向那个瞪着眼睛死法极其难看的男人。

      “它成妖不过短短九年,却能练就附身变形之术,可见其危害之大,我得赶紧上报妖师。”

      珞旻婴说着便要走,瞧见窗口站着的那人眉头便自动锁在了一起,据妖中流传,一向彬彬有礼的珞小爷却能被这人用一句话惹怒,只因他犯了一个天大的禁忌;花玉谨顺着珞旻婴的目光看去,一瞧见那人,他脸色一变,几乎要找条地缝钻进去,首先说明,这可不是因为什么债务纠纷,而是有着难以启齿的隐情。

      “怎么大家有门不走,都爱爬窗?”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青色道士袍,戴着个黑顶偃月冠,装模作样的拿着把拂尘,腰间还绑着一个除妖袋;其实那个袋子极其普通,上面的颜色早就掉没了,但众人之所以能知道那袋子是用来除妖,是因为那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三个不掉色的大字:收妖袋;而这大字之所以不掉色,是因为主人用笔不知在原来的字体上描了多少次,估计多到那墨汁都可以装满整个袋子;估摸着那些被关在里头的小妖们很不好受,因为这道士不但不理会他们要饭的抗议,还泼了他们一脸墨汁;只瞧见一黑脸小妖说道:“请各位看官评评理,我们虽然是妖,但也有妖道主义,受如此折辱,是不是该揭竿起义?”

      只见那除妖师伸出食指和大拇指轻轻弹了弹他的收妖袋,那躁动不安的袋子立刻安静了下来;然后他又气定神闲地把窗户一关,然后将拂尘一甩,眼睛一抬看向面前的两个妖。

      “你还不逃吗?”

      珞旻婴开口对花玉谨说道。

      “我想逃,可是。。。”

      花玉谨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过,然后,然后。。。念戈看到这千古奇观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而珞旻婴早已习惯了这些小场面,但还是很不爽的皱紧了眉头。

      你你你,你见过一个除妖师抱着一个妖人的大腿,高喊着要他负责的吗?!

      合理怀疑此刻正在吃醋的珞旻婴在一旁酸溜溜的说道:“花玉谨,你这是在人间欠了多少债?”

      花玉谨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地眯起眼睛笑道:“实非我愿,实非我愿哪。”

      紧接着那个除妖人的一句话更是让念戈惊掉了下巴:“爹!你失踪了五十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好孩儿。。不。。小坦大师,你快起来,这样被其他的妖看见了多不好。。”

      。。。。。

      其实,要让花玉谨解释他和除妖师小坦的关系,还真是说来话长。

      但珞旻婴绝对不会有耐心再听一遍,于是挡在前面用一句话就概括了:这厮自称,注意是自称,是花玉谨前世做丞相时的养子,因此赖着这花毛贼不走。

      这小坦好不容易将这认亲的戏码演够后,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花玉谨肩头的灰尘,一脸哭相:“爹!五十年不见,你怎混的这样差!如今这副破烂相儿,不比从前你当丞相时华贵,让孩儿好生难堪!”

      “收起你那拗口的戏腔!”

      珞旻婴怒道。

      “爹!五十年不见,你怎还跟着那厮混!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虽长得白,可印堂却发黑!”

      “你!给!我!滚!”

      嗯。。。小妖们明白了,有些东西,确实容易激怒一个正常的男人,况且,还是在花玉谨面前;“咳咳”,有一个小妖打断道,这都是八卦谣言,不可轻信。小坦收妖袋里的众妖围了过来,哪个是谣言,是珞小爷的印堂黑,还是他和花毛贼的绯闻?

      。。。。。

      小坦这次突然现身,必然不是闲得发慌跑来寻亲访友,他看了看惨死屋内的那人说道:“你们可是摊上了大麻烦,此人是礼部侍郎李邱之子;礼部侍郎乃朝廷正三品官员,儿子惨死,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俩个肯定没事,”,花玉谨看向念戈:“可是念戈姐姐就惨了。”

      念戈心想:这话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白;她看了看那具死尸,只好问道:“那怎么办呢?”

      “儿子惨死醉花楼内,一向自命清高的老头绝对说不出口,”,珞旻婴说道:“姑娘放心,你越是卖力唱曲,便越是性命无忧。”

      “那就好。”,念戈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又微皱起眉头:“可是方才来的是一群人,他们都是世家公子,不出意外的话,李侍郎很快就会知道他家公子死在妾身的房内了。”

      “有我呢!”,花玉谨说道:“念戈姐姐,你别担心,只要出了事,你知道该怎么找我。”

      “哟,我的亲爹!”,小坦故意抬高了音调:“怪不得爹爹四处惹下风流债,如今一看,名不虚传!”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珞旻婴下意识反驳道。

      花玉谨虽然脾气大,但眼前这道士毕竟是叫自己爸爸的,这让他首先在道理上就吃了亏,于是他只好先安抚着珞旻婴:“我回去一定多加管束。”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珞旻婴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了。

      “无论如何,此事必须先禀报妖师。”,珞旻婴往靠窗的位置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后,他冷哼一声,又推开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没过几秒,屋内三人瞧见珞旻婴又折返回来,他沉默了一阵,才指了指小坦,又对花玉谨说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把他架走?”

      “嘿!”,小坦一拍收妖袋,那袋子里便如同排山倒海地动山摇,小妖们尖叫着死死抓住那口袋边缘,才不至于被甩下深渊;那小坦又说道:“这世上从来都只有除妖师带走妖人,哪曾有妖人带走除妖师的道理?”

      他又明目张胆地凑近花玉谨:“爹,你说是吧?这就好比小贼抢了看守的钥匙。。。”

      “好孩儿,你闭嘴吧。”

      花玉谨终于忍不住了,他朝珞旻婴作揖道:“珞小爷,您先去禀报妖师吧,这泼猴儿,我来管教是也!”

      珞旻婴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想着:自家的孩子终究被带坏了。

      珞旻婴走后,花玉谨和小坦来到了李少爷的身旁,小坦用手撑着下巴沉思着:“该把他丢哪呢?”;花玉谨露出了一个坏笑,小坦犹豫道:“真要这么惨?”,“比你想象的更绝!”

      “啊!!!!!”

      不消多想,定是某人发现了李少爷的尸骨;可是花玉谨的想象力确实丰富,因为发现他尸体的正是他的父亲大人李邱本人。

      而鉴于李邱的小妾醒的比他早,所以这一睁眼便与那双死不瞑目的死鱼眼四目相对,确实足以令人晕死过去。

      “少爷昨晚去了哪里?!”

      只着单衣的李邱面无血色,面色惨淡,他也被吓得不轻,怎的昨日夜里还与那美人你侬我侬亲亲爱爱,今早就看见亲儿子的尸身被高高悬挂在自己的床顶;但为官二十载的他还不至于被吓破了胆,此刻他衣衫不整的坐在大堂中央,拍着桌子呵斥着跪在他面前的十个家仆。

      “大人,少爷他,少爷他。。。”

      仆人们颤抖着身体不敢说出真相,这李府上下谁不知道,李邱大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府中玩乐,就不许去那青楼。

      “你!”

      李邱气急败坏,他起身便是往那支支吾吾的仆人怀中踹了一脚,就在他要举起鞭子时,那仆人忙趴在地上哭道:“大人,少爷去了醉花楼,少爷去了醉花楼!”

      李邱的胡子抖动着,胸口也剧烈起伏着,紧接着那根鞭子还是无情地朝那仆人身上狠狠抽去:“你们这群畜牲!我白养你们了!”

      此刻在那树上偷看的花玉谨攥紧了拳头,他正要飞身而下,却被珞旻婴抓住了手臂。

      “你为何总是叫我住手?”,花玉谨依旧忿忿不平;“再不住手,你就要酿成命案了。”;“反正妖界不归人君管,我眼里容不下这等废物!”

      珞旻婴叹了口气:“花玉谨,你以为世上的事情都是是非曲直四个字便能定义的吗?”

      花玉谨沉默不语,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府中惨状,他便飞身而下,落到了李府外墙旁;此刻珞旻婴也落了下来,他陪着花玉谨站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昨日我连夜赶往妖师殿,妖师翻阅了案卷后,找到了那个小妖的卷宗;他叫献礼,死的时候才十四岁,据载五马分尸,死况惨烈。”

      “所以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是被缝补起来的。”

      珞旻婴点了点头:“他九年前被人弃尸山林,死后不到半月便成了妖,这是极其罕见的。地府每月都会派遣提灯小鬼来人间巡游,遇到游荡在世间不肯进入黄泉的亡灵都会好言相劝;那提灯小鬼极通人性,言辞恳切,推心置腹,多数亡灵听到一半便掩面痛哭,无论极喜或极悲,哭过后都将释然随小鬼渡船去往来生。只有少数怀有执念的亡魂,才能听完全程不为所动,而按照规矩,提灯小鬼只会将那盏不灭之灯递给亡魂,任由它们在世间孤灯只影游荡,只要不伤害生灵,地府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这些孤魂会遇到妖人,只要他们甘愿交出魂魄,便能化身成妖,重新回到人间,有了躯壳,能被人看见,被人听见,甚至还有了异于常人的法术;只不过,世间万物有得有失,有舍有得,如若做了妖,再次死去时,便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不留痕迹,一片冷寂而已。”

      顿了顿,珞旻婴继续说道:“妖界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亡魂成为妖,最少都要三年;而献礼死后半月便成了妖,着实蹊跷。”

      “怕是有妖暗地里坏了规矩帮助他。”

      “我和妖师想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

      “这妖界妖也不少,想要找出这妖,想来也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没错,”,珞旻婴顿了顿,又问道:“你和念戈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花玉谨警惕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珞旻婴轻咳了一声,“无事,只是觉得好奇,平日里也不见你有青楼知己,为何独独对念戈姑娘念念不忘?”

      花玉谨微红了脸,他将手臂交叉在胸前:“她救过我,我也救过她,就是这种关系。”

      只听珞旻婴冷哼一声,花玉谨以为他生气了正要解释,却听珞旻婴说道:“偷听了这么久,也该滚出来了。”

      花玉谨往那抖动的花丛望去,只瞧见小坦笑呵呵的爬了出来,那头顶还带着一朵牡丹花。

      小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将那拂尘一甩,然后说道:“不愧是珞小爷,我藏得这么好,还是被你发现了。”

      花玉谨往那花丛中望去,好像,似乎,并不难发现。

      “早料想到你会跟来,”,珞旻婴冷冷说道:“我告诉你,这时我们妖界的事情,你最好少插手。”

      小坦仍旧笑嘻嘻的,“珞小爷,此言差矣,我可没有恬不知耻地跟过来,昨日夜里是我帮爹把李少爷的尸体搬过来的;我这累了一夜,捞不着您的笑脸,反倒落了个一身不是;爹,你帮我评评理,到底是谁更占道理?”

      “小坦大师,你这一口一个爹我真的消受不起,不如你改叫我花兄吧,这样我也不会折寿。”

      花玉谨简直惶恐。

      “既然爹不情愿,我干脆随了珞小爷的叫法,在外叫你花小爷,在家里叫你爹。”

      花玉谨一时无语,珞旻婴干脆直接翻了个白眼。

      “珞小爷,你说都说了,何不说完呢?亡魂成妖的故事着实精彩,但这不是破案的关键;那妖师的卷宗里,有关献礼的故事只怕还没完吧?”

      珞旻婴轻哼一声:“你当这是睡前故事,我要哄着念给你听?”

      “珞小爷,您要知道,我小坦若想要知道一件事,还犯不着向妖师伸手,无论您说不说,我自有办法打听到;况且,我早说过,您是妖,我是除妖师,虽然我的法力还抓不到您,可也能让您功力大损。”

      小坦依旧保持着一个礼貌的笑容。

      花玉谨正好开口,珞旻婴已经笑了起来,他说道:“说给你听也无妨,因为那卷宗已被烧毁了大半,你去烟灰里打听吧。”

      听到这话,小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花玉谨仔细打量着他,却发现他持拂尘的手似乎在颤抖。

      但小坦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朝面前二妖作了个揖:“那在下就不叨扰二位了,后会有期。”

      说罢,小坦一溜烟的跑走了。

      花玉谨转头问道:“卷宗真的被烧毁了?”;珞旻婴沉着脸说道:“没错,一百年前的一个夜晚,妖师殿烧起了一场莫名大火,几乎所有卷宗都成了残本。妖师殿的小妖们花了数年时间重新走访登记整理,但卷宗繁多,又跨越百年,因此只是整理出了一份小妖名册,而他们生前做了些什么,又去了哪里。。。那都是每个人的执念。。。多半是不肯再说,因此也就无从探究了。”

      “一百年前。。但献礼是九年前的小妖。”,“没错,怪就怪在,他的卷宗也是残本。”

      花玉谨听着院内仆人的惨叫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要亲自找他了。”

      “对了,”,珞旻婴又说道:“你别太相信小坦的话。”;花玉谨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你看我像是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么?”;珞旻婴深深看了他一眼:“献礼是个棘手的小妖,就连我们妖界的人都要多留点心;小坦是个除妖师,对他来说,除去献礼,就是立一等功,他接近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捉拿献礼;献礼只有到我们手上才是安全的。”,“知道啦。”,花玉谨应了一句,便朝醉花楼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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