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斜月藏海雾（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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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钟情意有所指，”听完宋醉的话后，江夜说到，“北冥已经坏在了冬神的手中，他一介玄武方神尚不可逆转时局，又怎会寄希望于后辈。”
宋醉道：“钟情的一生都献给了北冥，死后亦心系北冥，北冥就此成为他的心结、心障，兜了一个大圈，他为北冥而生，又为北冥而死。”
江夜见宋醉放下玉箸，遂命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几位仙侍低眉顺目地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出去。
听仙侍走得远了，江夜又道：“他没有和你说，陆离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吗？”
“未曾，”宋醉扶额，蔫蔫的模样，“陆离也不知道冬神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或许猜到了，但是不敢说。而且他伪装的也很好，八荒六合，没有人看得出来，他才不至于被灭口。”
宋醉这个想法是合规合矩的。如梦令中，两人分明能看出，钟情与陆离的情感非同小可，加上后来贺枝所见所闻，不难得出，两人就是对方此生唯一的知己。既如此，钟情蒙辱身亡，另外一个人知道内情却不声张，甚至是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伪装的本领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不过，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江夜道：“陆离即知晓其中内情，陈见欢的方神由来，他十有八九是知情的。既然如此，其实放任这么一个人留存于世，不论是于冬神，还是于那个所谓的盟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宋醉：“所以说？”
江夜：“所以说，陆离可能并非是因为自己善于伪装，所以好生生的活着。陆离这个人，夹在冬神与其盟友之间，即关系冬神又关系另外一人，他的存在，就是两个人结成盟友的推力。”
宋醉：“你是说，陆离是冬神的盟友有意留之，用于制衡北冥的？”
“是。”
宋醉忽然感觉一阵没由来的凉风吹过来，这是夏季，起凉风本就怪异，再加上江夜这个大胆又合理的猜测，他心头一颤，觉得从今早到现在，终于是清醒一些了。
能隐于北冥身后，多年未曾现身，如果不是昭合瘟疫一事，两人察觉到了天虞山另有蹊跷，几乎不会有人知道，冬神密谋天下，实际上还有盟友。
而且，既能与冬神结盟而不为世人察觉，甚至能令陆离成为两者关系的制衡点，这个人，或者说是这股势力，在四方之中都是不容小觑的。
莫非真的如同他们猜测的一般，西洲的镇主参与到了其中？
宋醉的面色有些凝重，他觉得方才的饭菜有些不合口味。他道：“若是西洲，孟晚分能有什么把柄？”
西洲一直是遗世独立的态度，四方有了什么大事，西洲也大多坐视不理。尤其是孟机，本就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况且碧汐门自凤兮入了□□后，飞升的凡人愈发稀少。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位镇主，既没有谋天下改时局的心，也没有那个能力与策略，怎么可能愿意搅入北冥这摊浑水里？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常言道智者百思唯有一漏，他们一直站在己方或彼方的角度来思考，谁会是对四方威胁最大的人，于是就先行排除了东境与南华，但是其实，这两方也是有可能的。东境与南华虽是为了四方的安定和谐做出了不少的贡献与牺牲，但是绝不能说东境与南华就是全然无辜无害，全然冰清玉洁的。
想到此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片刻后，两个人又都为自己略显荒谬的想法逗笑了。
宋醉道：“南华绝无可能，唐玄琛此人我最是了解，他为人好善，亦喜和谐，杵在四方镇主之中都是位和事佬，若要他去生事，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宋醉所言非虚。数年前北冥冥界一事，几个人为了钟乐的去留吵得不可开交，就是唐迟从中规劝缓和的。况且，唐迟与宋家乃是表亲，如果唐迟真的要起什么乱子，宋家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江夜并未答话。平心而论，他对他父亲并不了解。甚至开诚布公一些，他对他那个英年早逝的兄长的了解程度，都比他对江誉天的了解程度高。
如果是江誉天或者是东境的其他仙神呢？何况，东境也确实有许多未解的谜题。比如，为什么偏偏是东境的神君陆离，成为冬神与其盟友的制衡？又如，贺枝那一半的仙锁，究竟为何而断？更有甚之，其实最奇怪的，当属祈福。祈福于此事，当真就一无所知吗？况且，她非但是东境的宸妃，又是北冥的仙卿。
可是，如果真的是东境，东境何故而为之？
江夜猛然察觉，其实他对东境了解甚少。东境布满了身怀隐秘之事的人，包括他自己。
忽然一阵清风拂来，一位仙侍蹑手蹑脚走进来，旋即跪身，告诉他们南华与东境的几位仙君和仙卿到了。
江夜：“去传吧。”
仙侍称诺，遂退身出去，不多时，贺枝、唐施还有莫白，就一并入室行礼。
他们进来的时候，江夜与宋醉就已经移步到书房了。
书房临池，窗明几净，有一方狭长的案几，正好可供议事。
江夜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几人便入座。
宋醉坐在江夜身旁，依旧一副神色懒睬的样子，所以他一手支着头，正巧他支的手是靠近江夜的那只手，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在往江夜的身上靠拢。
不知道为什么，宋醉总觉得莫白有些奇怪。莫白总给他一种欲言又止，愠恼中带有羞赧，羞赧中带有愕然，愕然中又带有愠恼的感觉，总而言之，莫白是不再像以往一样自在模样了。
宋醉一边不明所以，一边想着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就别去知道了，遂心安理得地保持着往江夜身上靠拢的姿势，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最先开口的是唐施。
她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多机密的消息，一开口就是威震四座，消息灵通到比贺枝莫白这两位八卦全书还要迅速且面面俱到。她道：“我听闻薛成期的病情有所好转。楚念卿的封礼就在今日晌午了吧？你们可曾商量好，要如何讨伐冬神？”
宋醉甫一听觉得好生奇怪，问罪冬神也好，讨伐冬神也好，和他有什么干系。然后，他猛然记起自己是清尚官，不再是以往那位散仙了。
一旁的莫白道：“这两日冬神姑且安分，但是他和楚念卿似乎察觉到了天虞山的异样，前几日夜间，还拉着楚念卿说一些有的没的。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冬神既大义凛然，又有恃无恐。”
唐施道：“他当然有恃无恐了，他背后有盟友，身前有楚念卿，如果冬神真的被问罪降责，不论是贬其为凡人还是直接赐死，又或直接关到四方诏狱之中，楚念卿可能坐视不理？”
贺枝摸了摸鼻子，道：“一手好棋啊，前有楚念卿冲锋陷阵，后又援兵帮扶。”
“一手好棋又能怎么样？”唐施不屑地说到，“一手好棋我也能让他打个稀烂。”
莫白附和着拍了拍手：“唐家女果真英勇无双。”
唐施在案几之下踹了莫白一角，莫白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开，顿时吃痛，也不敢发作。
唐施又道：“还有一事，事关南华。我哥昨夜传讯给我，说南华的朱雀神宫出现了异况，东南一角的神像出现了裂纹，东南方位对应的青丘山妖兽四起，好在宋怀人及时赶往，才不至于演变成异常祸乱。”
宋醉问：“朱雀神宫？”
“是了，”唐施说，“我哥说这可能是个不祥的征兆，有什么邪祟缠上了南华。佳人也回去了。”
莫白道：“宋佳人都回南华了，你和她形影不离的，你怎么没回去？”
唐施乜了莫白一眼，道：“议完事我就走，当谁愿意和你们这帮仙君围在一起一样。要我说，你们这群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佳人一丁点好。”
莫白吃瘪，既不敢看江夜和宋醉，也没有看贺枝。
贺枝也默不作声，心道能当着储君方神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估计也就只有唐施一人了，实乃奇女子也。
正事当前，莫白与唐施拌嘴的一两句很快就被忽略。
江夜问：“东境如何？既然薛成期病况好转，江图良应当来赴宴了吧？”
这话是问贺枝的。
贺枝一拱手，道：“回禀方神，江图良今晨方才抵达北冥松周海，如今当是在瑶台了。”
江夜随口问到：“那他在做什么？”
贺枝欲言又止，片刻后，道：“在看舞姬跳舞。”
江夜：……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江夜道：“此事姑且不做声张，南华与东境之镇主尚且不明此事。南司官有唐挽音传讯，贺听淮，你也即刻启程，赶赴东境，将此事告知我父亲。如今北冥宴乐，冬神与楚念卿形影不离，这不是个问罪的好时机，况且薛成期也尚未苏醒。待到此女安然历劫，届时问罪冬神，架空北冥镇主，再由赐封此女冬神一位。”
贺枝问：“那楚念卿呢？倘若他执意阻挠，该当如何？”
宋醉：“此人……”
莫白：“此人不得有半分闪失。”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但是宋醉好像实在是困乏了，刚说了两个字就往一边倒去，好在江夜及时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两个人当着他们的面，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
于是莫白接着道：“楚念卿与南华神器凝云息息相关，若是楚念卿有什么差池，凝云也定当万劫不复。诸君皆知，四方之倚仗为灵，凝云即为神器，便是南华倚仗的一具大灵，若是凝云有了差池，南华也逃不了邪秽缠身，经一次大难。”
闻言，唐施忽然睁大了眼，惊道：“你说什么？楚念卿和凝云……是什么关系？”
“俱为一体啊，”莫白道，“你不知吗？那可能我忘了和你说了。”
唐施脸色铁青：“你昨晚从如梦令里出来后跟丢了魂似的，你说过话吗？”顿了顿，又说，“难怪我见楚念卿第一面就觉得不对付，原来是个以身做器的贼人。”
莫白：“惭愧惭愧。方才你提到朱雀神宫的异常时，我就想到这一点了，凝云乃是朱雀方神的神器箜篌，若是朱雀神宫出了纰漏，会不会凝云，或者说楚念卿，已经出了什么问题？”
莫白猜的一点也没错，楚君这时候确实出了问题。
而且问题还不小。
楚君本是北冥的仙君，又融了南华神器的灵气，如今又要承北冥冬神之位，身体里源自北冥和南华的灵力均是到了顶峰，虽说灵力都是极佳的，但是不归于一类，定会相斥。
所以这几日宴乐，楚君虽然表面上风风光光，实际上，为了使体力两股灵力相容，他每晚都会历经剜心之苦。尤其是，随着宴乐的推进，他总感到一种若有似无的紧张，好像有一根无形的弦，不断向他逼近，直到扣上他的脖颈。
只是他并不能因此而懈怠。他和冬神同生死共进退，若是他出了什么差池，冬神定然不会落得好下场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斜月藏海雾（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