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识》三点勇哥

14、男上司的烦恼

　　戈辉助理小夏请文静去辉总办公室，辉总找她谈工作。
　　公司只有胡总有专职秘书，就是经常一身正装，爱穿高跟鞋的小葛。她的这身精致的打扮，跟在胡总身后，总是显得不协调，因为胡总喜欢穿休闲装，而且是浅色休闲装，与身后的小葛对比鲜明。
　　公司很多人都注意到这个问题，有好事者偷偷地提醒过她，她只是莞尔一笑，从不申辩，也不改正。后来，大家才悟出，胡总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说明他喜欢一身正装，看上去飒飒的小葛。随意的老板，往往喜欢精致的女下属，而庄重呆板的老板，又对花枝招展的女下属情有独钟。
　　除了胡总有专职秘书以外，其它几个副总只有助手，没有秘书。所谓助手，就是干一部分秘书的工作，干一部分自己的工作，两份工作都可以干好，也可以找借口都没干好，因人而异。员工私下还是称她们某某秘，与小葛的待遇一样。
　　由于喜欢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戈辉的助理小夏的秘书工作很少，基本上还是自己手上的本职工作，像今天这样过来传话的事情很少发生，以至于工位上其他几个人都很好奇地抬头看了看，也没有从小夏的脸上看出说明异样，这才又埋头工作。
　　国际事务部有很好的工作氛围，团结、协作、严谨和紧张，这是文静脑海中经常浮现出，自己上小学的校园中，那幢非常有年代感的苏式大楼的墙上，刷着的两行大字：
　　团结紧张，
　　严肃活泼。
　　这两行大字，比那幢三层楼的主教学楼的外墙，看上去还要清晰，一直深深根植在她的记忆之中，影响她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很多年。

　　戈辉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用干净的手绢擦拭自己的金边眼镜。一边擦拭，一边放在眼前仔细观赏，就像欣赏一件自己亲自雕饰的艺术品。没有眼镜的人，总是觉得眼镜是很累赘的东西，无法感受到戴眼镜之人对眼镜的某种依赖和喜好。
　　胡总从海外归来，习惯性使用手绢，公司内部使用手绢的人就多了起来，特别是各领导和男同事，这也形成公司的特有文化。
　　看见文静进来，他用眼镜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她坐在办公桌前。取下眼镜的戈辉，浓眉之下的眼睛显得无神，目光有点游离，完全没有带上眼镜时候，看上去精明强干和杀伐果断。
　　文静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戈辉白净面庞浮现的苍白和疲惫。她已经听说了戈辉的婚姻好像出现了状况，这种事情，在基本上都是女人的公司，一直都是头条新闻，比618大卖还要劲爆。
　　不管传闻如何，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传得沸沸扬扬。脸上脖颈上的抓痕吻痕，都是公司员工的热烈谈资。
　　文静虽然没有太猎奇之心，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睃了一眼戈辉的脸，并没有发现什么抓痕血印。除了倦色，戈辉还算正常。对于自己的好奇，她心里都感到好笑。
　　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不是什么大品牌，但是看上去也是很不错。相较身上时不时出现的大牌服装，这幅眼镜明显是更有故事。但是，这种故事，主人不讲，其他人都不好问，下属就更不好问。
　　文静不甚八卦，没有好奇过其中的故事，如果想要打听，即便马晓莉不知道，冯剑锋应该是知道的。说不定还真可以从冯剑锋那里打听点戈辉的故事，也可以拉进一点与他的关系。虽然冯剑锋表现出来明显是后派成员，但是在文静看来，冯剑锋已经变成对她这样女人基本无害的人了。
　　虽然都是同学，都带着一副眼镜，但是他与胡总好像就是截然不同。胡总穿衣都是混搭的，有的时候西装领带，有的时候夹克T血衫都有，好像休闲装更多，显得更加随性。
　　戈辉一直坚持穿西装，系领带，只会在周五的时候会穿上休闲服，或者公司有什么活动而不适合穿西装的时候，除此之外一律西装。这点上与小葛是一样的，在这个公司，真正的老板只有一个，其他人都是打工人，不管你的地位高低如何。
　　文静在椅子上坐好，戈辉已经重新带上金边眼镜，目光再次焕发神采，但是脸上的倦色依旧，而且是毫不掩饰地在蔓延。
　　老大，昨晚没休息好？
　　文静小心翼翼地关心一下男上司的健康和生活。
　　文静称呼自己的直接上司戈辉老大，称呼其它几个副总都是某某总，称呼胡总为老板。公司你只要少数人像她这样，多数人还是胡总、戈总、钱总...的叫。
　　哦，没有啊？我看上去很疲惫吗？
　　听了文静的话，戈辉在自己的高背椅子上坐直了上身，让自己显得更加精神气质。
　　看上去有点疲惫...
　　也许是最近晚上加班，做项目的原因吧，最近感觉是有点累，你不是也加班，你不累吗？
　　我还行。
　　文静也只是简单回答。
　　年轻就是好。十年前我也能够像你们一样熬夜，现在有点力不从心了。
　　您日理万机的，已经很不错了。
　　文静不失时机地恭维一下戈辉。她是经常把这种恭维话挂在嘴边，这是她的心里话，她也时常以此鼓励鞭策自己部门的员工。
　　文静一直觉得戈辉是公司最能干，干得最多的一个，这也比较符合他的性格和特点。胡总听意见、做决定、想规划，其他人也替代不了，想替代也不行。其他老总就是具体执行者，其中总负责就是戈辉，而他也很好地完成这项工作。
　　大家不是说日理万机都是说周总理的，没有人担得起。再说，公司内部，谁也没有老总操心。
　　戈辉转移了话题，问了一个让文静很吃惊的问题。
　　文经理来公司好多年了吧，好像没听说有家属，一直单身吗？
　　很轻描淡写的文化，在文静心中也荡起小小的涟漪。
　　嗯。
　　她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她实在不想在自己的男上司面前，谈论自己的私人生活，再说这也是一个敏感话题。
　　当年进公司的时候，只是想找一个工作，在这座城市落脚，所以在填写入职报表的时候，选的是未婚。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几年会升的这么快，已经成了公司独挡一面的骨干。但是，这个不大不小的谎言，她只能一直维持下去，对谁也没说，这是她现在唯一纠结的事情。
　　戈辉没有注意到文静的反应，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说下去：
　　你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家庭、孩子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比工作上的事情简单，也是很伤人的。
　　看得出来他有心事，除了公司最近这些屁事以外，估计家庭的事情也是让他焦头烂额。文静也听说了，戈辉家中出现的变故，应该是夫妻之间的龃龉，至于具体细节，她还没有来得及打听。毕竟这件事情与己无关，自己也不是特别的好奇。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非常焦虑，以至于看上去有点憔悴和伤感。
　　文静带着海外注册商标的资料进来的，但是她发现戈辉并没有谈这些项目的意图，而是整个人都躺在高背椅子中，基本上都不是谈工作的节奏，东拉西扯讲了很多别的事情。她一时无语，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这样的话题，作为一个单身女性有点尴尬，况且还是女下属，更是没法搭话。
　　从戈辉一脸的无奈表情，文静也能够感受到他这些天一定在公司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之下的艰难处境。
　　生活不是舞台剧，没有观众，只有演员。记不得在哪里看到的鸡汤文，觉得很好，大意就是这样。
　　文静说了句鸡汤文，算是一个依旧单身的对已婚有孩子人的劝慰。她没有说的是最后那句，好的演员，不是在聚光灯下面演戏，而是在黑暗中也能够演好自己的角色。
　　戈辉凝神想了想，大概是听出这句话的潜台词，就自嘲地笑了笑，说了句有道理，没想到你还很有经验的。他转动自己的高背椅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好，算是开始正式的谈话。

　　从戈辉办公室出来，在茶水间就遇见了冯剑锋，他正斜靠在茶水台上，用手机打字发信息，咖啡杯放在身边的台面上。冯剑锋是少有的像女人一样用中指敲击键盘男性，这个动作基本上都是女性使用，因为这个动作势必要翘起兰花指。文静观察过，冯剑锋敲击手机屏幕打字的时候，同样是翘兰花指的，没有女性那样明显而已。
　　冯剑锋头也没有抬地继续打字、敲击屏幕，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好像知道是谁进来。
　　老冯，问你一件事呗？
　　茶水间难得没人，文静就忍不住想向他打听，满足自己的好奇。
　　说。
　　老冯冯剑锋依旧没有抬头，还是手不停地打字，真不知道他在与谁聊天？
　　市场一部管理全国除华南区以外所有经销商，是公司的重头部门，有这么繁忙的沟通需要也是正常的。
　　我注意到辉总一直戴这幅金边眼镜，好像很少换。胡总好像都换眼镜的。
　　文静一边呡咖啡，一边闲聊。
　　知道为什么吗？
　　冯剑锋依旧没有抬头。
　　为什么？
　　眼镜是前女友送的。
　　不会吧，辉总老婆没意见？
　　你不知道辉总的前女友是谁？
　　冯剑锋终于抬起头，好奇地审视她。
　　文静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她还真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公司年会时候见过戈辉太太，所有大领导都带配偶，有的还有孩子，人多没有太在意。去年法国商会的冷餐会时候，戈辉也是带着太太去的，她才与戈太太近距离聊了几句，感觉都很正常，并无任何不正常。她对戈太太都没有太多兴趣，自然不会去打听戈前女友，没想到冯剑锋却像是刻意提出，一定很有故事，她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和好奇。
　　看着一脸真诚的文静，冯剑锋脸上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抬眼瞟了一眼茶水间门外的走廊，他正对着长时间的大门。
　　辉总前女友是何总...
　　啊！
　　文静情不自禁地叫出声。
　　辉总太太呢？
　　她下意识地感到其中应该也有故事，果不其然。
　　辉总太太是何总的远房亲戚，也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师妹...
　　怎么都是学同样的专业？
　　这次，冯剑锋是彻底把头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歪着脑袋，好奇地睨着文静。冯剑锋真的是精致男人，面部精致光滑，算不上非常白，却是很细腻光洁。虽然比文静大，但是从里到外都比文静看着还小，与戈辉那种男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文总，您真是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哦，你不是应该更关心为什么是亲戚吗？而您的关注点是学什么专业...
　　文静嘻嘻笑了，她也发觉自己有时候，看问题的角度是很不一样。
　　告诉你吧，这就是何总她们家族很够做大做强的原因，不仅都做这个行业，子弟还都学这个行业，当然就是越做越大了...
　　说完，他就收起手机，端着咖啡杯走了。
　　冯剑锋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儿，让她马上联想到小帅哥叶家驹。下次见面，一定要提醒他别用这款香水了，她可不希望小帅哥变成冯剑锋这样的大美男。

　　戈辉开始加班了。
　　快到618了，公司开始加班，特别是楼下的两层的同事基本上都在加班，但是也只局限于普通员工和中层干部，很少见副总级别的加班，就连直接领导王总监也很少加班。
　　文静部门不一样，他们在开拓海外市场的名义下，正在抓紧时间做供货商和生产商的挖掘，还要在主要生产地，注册自己的商标，使得以后的产品看上去更加高大上，这就是戈辉计划中的狸猫换太子的策略。
　　他们与欧洲有好几个小时时差，如果一切顺利，在对方中午以前完成当天工作的话，也就是晚了个吧小时下班而已。如果上午完不成的话，就只好做到晚上九十点钟，反正对方是很守时下班的，也不会牵连他们加班到深夜。
　　其实这些工作完全不用戈辉，文静坚持到最后，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的口语水平基本上没法替代，只能自己带着几个年轻的做这件事，她在公司加班也就够了，完全没有必要牵连到戈辉。
　　戈辉已经来了三天了，他也不出现在办公区域他们交流，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开着灯工作，完全不知道是在工作什么简短，与他们工作是否有关联。
　　每天工作完成，文静都会很礼貌去敲敲门，进去报告他们已经完工，要撤离了，戈辉这才从电脑前抬头，微笑点点头，也不说自己走不走，算是与他们打招呼告别。
　　昨天晚上，天还没有黑透的时候，戈辉太太就兴冲冲地进来了。
　　文静眼尖，马上就发现有陌生人进来了，然后，在抬头想要看清来认的时候，就想起这位应该就是戈太太，他们在法国商会的冷餐会上还聊过天，只不过今天是非常休闲的裙装，与那天完全不同。
　　下班后，前台也下班了，公司大门是关闭的，只有员工的门禁卡可以进出，刚才一点动静没有，所以其他人都误以为是自己公司的人进出，没有察觉，只有文静发现了。不过，既然是戈辉太太，应该有办法进出自由吧。
　　她刚想站起身，与急匆匆的戈太太打声招呼，没想到戈太太对还在办公的几个人视若无物，直接就傲首而过，直接就进了戈辉的办公室。文静也就没有站起身，而是目送她兴冲冲地进了办公室。
　　虽然隔着玻璃门，还是能够听见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打电话不接......
　　......跑公司玩消失......
　　......回避不是办法.....
　　......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