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月亮》支酒

16、藏月亮

　　宁平一中的学习节奏紧凑，各科老师节奏进度飞快，苏因埋头首于堆叠成山的课业和试卷中，笔走龙蛇地在笔记本熟稔记下知识重点，繁重的课业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只是偶尔会停下来，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有失落划过。

　　顾盛这段时间有时喊苏因一起吃饭或者有个聚会，苏因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找到理由。“明天有个小测要温习。”“今天老师让我课后楼下来，不用等我了。”“我昨晚学习太晚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她有次去打水间接水，正满好杯子，抬脚准备离开时，倏地看见不远的走廊走近一道熟悉的人影。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打开出水按钮重新接水。等她重新抬眼时，男生颀长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苏因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低头看见杯子中刚泡的绿茶在沸腾的开水中渐渐舒展，扩散，纷扰杂乱。

　　两个人本就不多的交集，因为一个人的退步，变得寥寥无几。

　　国庆节，越靠近放假，班级气氛越浮动。放假前一天班会，汤业夹着一叠书来到教室，布置了一些科目作业后，提醒同学们假期出门注意安全。末了还不忘提醒道：“我知道有些同学想我这么啰嗦，就等着我一说下课赶紧开始放假。”他说着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我提醒大家一下啊，国庆节后咱们这一学期期中考试就要到了，所以啊，这劲还不能松下。”

　　“老汤，那咱们班这次要是考的好有啥奖励没有啊？”有男生嬉皮笑脸地举起手。
　　宁城一中老师工作量大，奖金开的也够多。汤业大手一挥：“你们要是考的好，我请咱们班吃火锅。”

　　“哇吼，我要海底捞。”

　　“老汤，冲你这句话，放假怎么也得鏖战道凌晨三点啊。”

　　“那怎么够，必须得彻夜通宵才对得起老汤的大放血啊。”

　　班级里里气氛热烈，平时爱开玩笑的人这会抓住了机会凑热闹。“得了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就会说好话。军令状下的和家常便饭似的。”

　　教室里哄堂大笑，戴芥萌凑到苏因面前：“因因，你这个假期有没有安排啊。”

　　苏因想了想：“应该是没有。”

　　“那咱们出去玩啊，我叔叔开了一家度假村。正好我们两放假去。”

　　苏因想到之后的期中考试，一时拿不定主意。

　　“好因因，就和我一起去吧。”戴芥萌摇了摇苏因的胳膊，举着两根手指发誓道，“我保证，咱们就去两天，回去我们就排个计划表按部就班的学习。保证不耽误进度。”

　　戴芥萌像个大件的人形挂件挂在苏因身上，边还眨着眼睛卖萌。

　　苏因不觉失笑：“好，那咱们说好了就去两天。”

　　“遵命，回来保证头悬梁锥刺股，谁也不能成为朕学习路上的拦路石。”戴芥萌猛地一把保住苏因，凑到她身上，“我爱死你了，因因。”

　　——

　　戴芥萌叔叔是做生意的，生意人投资了不少产业。最近新开了一家私人山庄，节假日试营业。整个山庄坐落在山泉寺的半山腰上，在郁郁葱葱树荫掩盖下，曲觞流水，是个休憩的好去处。虽说是试营业，仍然吸引了很多人慕名而来。山庄设施十分齐全，只要能想到的吃喝玩乐这里基本上都有。

　　苏因和戴芥萌坐车过来的。刚下车，把行李送进房间后，戴芥萌拉着苏因咋呼着飞奔下楼去去找戴博易。“小叔！小叔！”

　　这会儿，戴博易正端着杯茶，一脸惬意地卡靠在前台上，怀里抱着一只狗，身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他保养的不错，斯文儒雅，嘴里哼着几句听上去是京腔的旋律，看见戴芥萌顿时喜出望外：“萌萌，你们过来了啊。”

　　“小叔，我们刚到，行李已经放下了。”戴芥萌笑着挽着苏因，“这是我之前和您提过的好朋友苏因，她是我同桌，一直帮了我不少。”

　　苏因抿了抿唇，笑着打了个招呼：“叔叔好，我叫苏因。”

　　“诶，好好。”戴博易笑着打量一旁的苏因，他眉目儒雅，举止潇洒随意，“看上去是个好孩子。”

　　“你们这几天就把这当成自个的家就成，不用拘束。学生嘛我也经历过，正是压力大的时候，好好放松下，当是为了之后的学习。”

　　戴芥萌和苏因点头应下。几人说笑间，后面来了一批新客人，苏因抬头看去，一群年轻人浩浩汤汤地走向前台。

　　人群中苏因一眼看到了江妄辞。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头发似乎剪短了，衬的眉眼干净利落，和旁边的人谈到着什么，冲淡了五官的些许冷淡在白日里的阳光下，他特别像被雨淋过的雪松树，挺拔而茂盛，永远朝气蓬勃，也永远锋芒过剩。

　　“诶，这不是苏因妹子他们吗？”一旁的刘旭眼尖认了出来，抬手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么巧啊！”

　　“你们也来着度假？”戴芥萌好奇问出声。

　　“对啊，压力大放松放松。本来顾盛也要来的，后来说是被他妈押在家里复习功课，现在还在家苦读呢。”

　　苏因点点头，她当初和舅舅提过来山庄度假时，确实顾盛想跟着来着，李茹知道后，说什么也不同意顾盛一起来，让他老实在家里复习功课。高三关键时期，这个紧要关头，顾昆平也不敢懈怠，抓着苦着脸的顾盛，闭关整个假期。倒是不知道江妄辞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像是看出来苏因的疑问，刘旭耸了耸肩：“像咱们这成绩，也不是这一朝一夕就能赶上来的。他瞥了眼江妄辞，“至于江狗这个异类，他不看书也照样考的好，不受影响。”

　　江妄辞抬脚提了一下刘旭：“瞎嘚瑟什么。”

　　耳边传来刘旭夸张的叫痛声，苏因轻笑着抬眼看去，目光不经意间和江妄辞的对上。她倏地愣住，抿了抿嘴角，极快的转移了视线。

　　江妄辞察觉到了，什么也没说。

　　几人本来就认识，刘旭张罗着相遇即是缘分。吃完饭已经是快八点多了。刘旭一直嚷嚷着玩游戏。他在手机里问了问，都还没有其他的活动。张罗着一起去楼下的茶厅聚聚。

　　苏因想到那张懒散的脸，本想着在房间不出去了。耐不住戴芥萌的软磨硬泡，还是一起下了楼。

　　充盈暖黄的灯光投射在大厅里，照的整个茶厅温暖有氛围。绿植盆栽油亮翠绿，好像一副随意涂抹确色彩仙丽的水粉画。山庄采用的是全卯结构，整体结构没有采用一根钉子，简单干净，现代风十足。

　　苏因下楼时一眼看见江妄辞和刘旭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旁边还有几个人在打牌。

　　刘旭看到了她和戴芥萌，照顾着一起坐在沙发上。苏因坐在江妄辞旁边，看着男生手指灵活的在屏幕上游走，是一种射击类游戏。他手指动了淘汰了几个对手。旁边刘旭碰到游戏中敌人，惊慌失措：“右边右边，有人来围我了。我去？三个人！完了完了，江爷快救我啊！”

　　江妄辞抬头看他一眼：“急什么，谁说要完了。”

　　江妄辞操动着游戏人物，躲在墙壁的拐角处，从对手后方绕了过来。瞄准目标，移动屏幕里的走向，淘汰了敌方两个人。对方还剩下一个人时，顺势躲在草丛里，他选的位子视野很好，能清楚的发现江妄辞他们的藏身地，也能保护自己不被发现。

　　刘旭转眼被打的剩下半管血，吓的哇哇直叫，江妄辞嫌弃他太菜没眼看，显然带不动的猪队友。

　　猪队友游戏菜还爱赢，刘旭眼睛快速地扫了一下周围，目光定格在苏因身上：“苏因妹子，我听顾盛说你游戏打的话，快江湖救急！帮我顶上吧。”

　　“对啊，因因，我还没看过你玩游戏呢。”一旁的戴芥萌兴奋地戳着苏因。

　　顶着两人兴奋明亮的眼睛，苏因压力山大，接过了刘旭手中的手机。

　　她之前确实玩过这款游戏，是射击逃生类的。但是有一段时间没玩了，她花了一会时间熟悉了按键规则。便操纵着手中的游戏人物进去目标范围。

　　和表面的乖乖女形象不一样，苏因玩起游戏来是能刚能苟风格激进。她并没有选择躲在江妄辞的身后，而是寻找合适的角度不断给对手压力，游戏界面转眼弹火纷飞。

　　江妄辞靠在沙发上，手指灵活地操作屏幕游戏。他分出一点思绪看向一旁的苏因。

　　女生皮肤白皙，一双杏眼在灯光的映射下，头发规律的扎在脑后，额头的碎发不听话的掉下来。

　　这幅乖巧的长相，没想到玩起游戏却是刚硬强势，冲锋在前。

　　很快游戏界面上显示胜利的字样，一旁的戴芥萌整个过程看的兴致十足，刘旭更是竖起大拇指：“苏因妹子，牛逼。”

　　苏因笑笑，很多人看她外表以为是乖乖女，不会做出格的事情那种。其实自己骨子里执拗坚硬，认定了要去的做的事情，旁人怎么劝也没辙。总要亲身去试试才知道。

　　一如她喜欢江妄辞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坐在旁边的江妄辞人陷在沙发里，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经常玩游戏？”

　　苏因猝不及防被问，心被提起，又被压下来。点点头：“初中那会有时候压力大会玩，沉浸在游戏里面，会放松不少。”

　　“难道这就是我和学霸的区别？玩游戏是为了更好的放松学习？”刘旭捂着胸口怪叫：“扎心了。”

　　戴芥萌几次下来已经和这群人玩的挺熟了，笑着调侃：“你那是因为少了像因因这样的理科大脑。”

　　气氛活跃，因为刘旭和戴芥萌这两个活跃的人在，苏因在旁边听他们插科打诨，嘴角不自觉挂了笑意，努力让自己忽略坐在身旁人的存在感。

　　山庄的茶厅是自助取餐的，恰好广播里响起苏因这桌取餐提醒。她离吧台最近，起身道：“我去拿吧”

　　旋即从沙发边走向吧台。

　　刘旭捣了捣江妄辞：“辞哥，你不去帮忙？”

　　江妄辞从手机里分出神，撩起眼皮，语气有些疑问：“嗯？”

　　“人好歹也是顾盛的妹妹，你和顾盛是死党。咱们桌这么多杯饮料，你不去帮忙下？”刘旭眼带谴责。

　　江妄辞只得扔了手机，双手插兜向吧台走去。

　　茶厅环境优雅静谧，落地窗能看到灰黄的光亮。在暮色之中，暖光的灯光显得静谧宁人。

　　苏因正在吧台取餐，总共八个人，点了有两个托盘装的饮料，确实不好拿回去。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托盘拿住，手指纹理清晰，胳膊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江妄辞轻巧地接过托盘，低下头随意摆好里面的饮料。他人长的高，低下头来，脖颈皮肤白皙，后面的荆突分明。

　　冷不丁问了句：“上次布置的作文还有多少没写？”

　　“啊？”阮眠没反应过来，又抬头看着他。

　　江妄辞随手搭在吧台上，眼眸漆黑，语气懒散：“之前不是给布置了一些作文吗？后来因为竞赛耽误了一些时间，我整理了一份英语文献书单，你照着目录多做做阅读理解。”

　　“嗯，好。”苏因点点头，看着面前的茶的乳白色拉花，精致好看。两人间一时无话。

　　“你最近很忙？”

　　“没有。”苏因矢口否认。

　　江妄辞没有再说话，点点头。继续整理手中的一堆东西。茶店环境静谧，曲水流觞。耳边响起轻柔的音乐，缓缓流动在空间中，吧台服务员小姐姐的声音甜腻动人。

　　苏因在这样的环境中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倏地，苏因额前的碎发突然掉了下来，软软的细发挠的人发痒。她双手正托着饮料，一时分不出第三只手来。她鼓起脸颊，向上吹了口气。

　　“呼——”

　　没吹起来。

　　眼前突然落下一道身影，江妄辞伸出另一只手，利落地拿走了托盘。因为这个动作，男生离的近了些，垂下的眼睫毛浓密悠长，下颌线利落分明。

　　苏因楞了下，茶厅暖光的灯光，照的周围都笼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透过清晰透明的落地窗，与外面喧闹的世界横更两边。近处看，在灯光的映射下，苏因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皮肤白的透明。

　　她伸出手把头发别好，刚想抬起头来道谢。

　　倏地，耳边响起一道懒散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苏因，你是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