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岁》二不俩

1、好久不见

　　临城的春天还留着冬日的气息，春风里含着刺人的温度，街道上穿什么的人都有，有人停留在冬日，有人搁置在立春。

　　灰蒙蒙的天让蒋眠更加烦乱，他虽裹得严实，帽子口罩外套都没少，可临城的春天不比四季如春的云安，两个地方温度差太多，蒋眠也是连夜逃走，根本没时间去看天气预报。

　　这不，尽管是外套包的再紧，还是打了两个喷嚏。

　　不过是在车里温度就让蒋眠冻得哆嗦，他揣着袖子心里盼着能快些到曾经的家里，也不必像现在这样狼狈。

　　闭上眼试图靠睡觉来缓冲自己身体寒冷，可是仍旧无济于事，只能强硬的闭上眼睛念叨着路程的结束。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已经到了目的地，蒋眠付了钱拉着行李箱就冲进了小区。

　　一路上冷风不断的呼啸着，蒋眠的薄外套难抵寒风，走到电梯前他的衣服已经有些凌乱。

　　破旧的电梯要按两下才会开门，蒋眠走进去电梯四周都被贴满了小广告，花花绿绿的每个都不重样，大多都是老人的保健品。

　　电梯门缓缓关上还发出阵阵怪异的声响，没等它完全合上一只手就截住了它，电梯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极为飒爽，无框眼镜眼镜后藏着一双深褐色的瞳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戴着微弱的粉，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优雅又神秘。

　　这种青年在这个老人居多的小区里算得上是稀有物件，蒋眠看的一时呆住，完全没有听到对方的问题。

　　直到他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浅浅的碰了一下，这才将他思绪拉回。

　　“你好，你去几楼？”男士嗓音低沉十分礼貌。

　　蒋眠闻声有些慌张，他舔了下唇快速的回答：“六楼，谢谢。”

　　“嗯。”对方浅浅的应了一声，随机按下了六楼的按键。

　　见门已经关上，男人也没有再去碰按键，蒋眠有点没敢相信这个男人是和自己同一层的住户，毕竟自己小时侯也算得上是个社牛，就是对面小区的人他都能认出几个，更别说和自己同一楼层的住户了。

　　这人是谁呢？

　　蒋眠想了想又忍不住打了喷嚏，搓着胳膊抿着唇，等待着电梯门再次打开。

　　楼层不断上升，蒋眠盯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只想着快点回家，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的的眼已经瞥向这里。

　　等到门开，他二话不说拉着箱子快步离开这狭小的空间，走到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就被人抓住了手。

　　同时一道冷冽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等等。”

　　蒋眠吓了一跳，他身子一抖，脑袋上的毛也跟着竖了起来，回头一看是刚刚那个在电梯里的男人。

　　他的心立马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装备齐全，否则刚刚被吓到的表情就全入了这人的眼里。

　　转身对上男人的眼睛，蒋眠不停的咽着口水，他一边挣扎着想要松手，一边掐着嗓音质问：“你干嘛？”

　　男人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拽着蒋眠的手又添几分力，反问道：“这家人已经搬出去好几年了，你是哪位？又来干嘛？”

　　蒋眠在男人的注视下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完全就是被大人扯着教训，他的眼中略显无辜，小声道：“我是这家人的孙子，我来这里住几天。”

　　“孙子？”男人一脸不相信，他声音高了几个调，再次发出质问：“这家的孙子就一个，我知道叫蒋眠，不知道你是哪个孙子穿成这样来小区，是想拿走点什么吗？”

　　蒋眠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这人是把他当小偷了，原先的害怕在此刻立马消散，他挣开男人的手，搓了搓自己被抓红的手腕，怨气的说：“我就是这家的孙子，蒋眠，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要回家了。”

　　事到如今不说清楚是不行了，被人认出来总比被送到派出所要强，何况这人看着好说话，给些钱想必就能满住嘴。

　　蒋眠想着就准备掏出些钱递给男人让他不要对外人说，毕竟自己现在网络上可正是热乎的时候，谁碰谁烫手，可东西还没掏出来他就被男人错愕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蒋眠？”男人眉头微皱，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声音都轻了不少。

　　“你怎么回来了？”他这来自熟人的问候打得蒋眠措不及防。

　　“我认识你吗？”蒋眠隔着帽子都想挠头了，他在这碰见一个年轻男子都觉得不敢信了，没想到这人还和自己认识，而自己这个脸盲患者却是一头雾水。

　　“我是霍林迟啊。”男人笑着向他介绍自己，并投来期待的目光。

　　眼睛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是霍林迟啊，你应该记得我吧。

　　霍林迟？！

　　这个名字在蒋眠的脑海里并不算陌生，在他曾经那段美好的岁月里，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欢乐占据了大多数。

　　但此时的出现让蒋眠不得已瞪大了眼睛，虽是十分熟悉的名称，但面对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要高出半头的霍林迟，蒋眠还是愣在原地好一阵。

　　他缓过神来，也像对方刚刚那样，皱着眉头眉头充满怀疑的叫着对方的名字：“霍林迟？你是霍林迟？！”

　　“是啊，你还记得我啊。”霍林迟镜片后的眼睛笑的灿烂，倒是少了刚刚文雅的神情，更多的是真情的灿烂，“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怎么会…”

　　蒋眠笑了两下，低下头隔断自己和霍林迟的对视，他现在的温度已经比刚刚高了不少，脑袋也被刚刚的惊吓弄的清醒不少。

　　面对多年未见的好友，蒋眠彻底打消了自己来到临城被发现的顾虑。

　　毕竟霍林迟这人有一个值得表扬的优点是他永远都不会忘的，那就是嘴严实，也识时务，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他都知道。

　　知道是他蒋眠也就放心了，小心的将临近口袋的手默默放回拉杆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你现在……”

　　话还没说完蒋眠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

　　电话声响起，成功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蒋眠尴尬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眼睛忽的垂下去，脸色有些难堪。

　　正犹豫要不要接通，霍林迟就提出了离开。

　　“你既然有事我也不方便打扰，现在你回来了也不怕以后没空，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你再叫我，我今天下午都在家。”

　　“好。”蒋眠爽朗的答应下来。

　　“再见。”霍林迟走向家中道别，喉头滚动一番，堵上了无法诉之于口的话。

　　“再见。”

　　手里铃声还在不断发出声响，在霍林迟的身影随着门“啪”的一声关上便再也瞧不见，可能是车途的疲倦让蒋眠生出了幻觉，他总觉得霍林迟离开后整个楼道都暗了下来，并生出一种无缘的悲感。

　　胡乱的想法终止在电铃的最后一声，手中的电话终于停了下来，蒋眠也终于打开了那扇门。

　　走进里面，一切如以前一样，这些年他总会派人在这里打扫，一星期一次，东西能留得都留了，除了实在被消磨的无法使用的，蒋眠几乎都没有扔，大多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时光飞逝，蒋眠似乎看到了以前的种种画面。

　　但那些美好的一切都有瞬间消逝，可能是奶奶不在了，连带着记忆被抹去，如今只剩下怀念与酸楚。

　　蒋眠打开灯，屋里瞬间亮了很多，他提着箱子来到从前住的房间，发泄式的扑上去，又心疼的抱着枕头。

　　帽子被他丢弃，皮筋也被一连顺走，长发散下来一半卧在脖子里，一半在外面，口罩不知被丢到哪里去，反正眼泪模糊了眼，鼻子和嘴巴都藏在了枕头里。

　　这些年受的委屈和不甘都一齐涌上心头，电话再次打来，蒋眠一边抹着泪，一边咬牙气愤的将手机关机，扔在了床边的某个角落。

　　困倦发作，哭着哭着就闭上了眼，脑袋一歪抽泣声转为呼吸，蒋眠不再寒冷。

　　阳台上生出几缕浓烟，散发着呛人的味道。

　　霍林迟站在窗边看向远处的景象。

　　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多数景色都被另一栋楼挡住，看得见的无非是灰色的天，和底下寥寥无几的行人。

　　“怎么还抽上烟了呢，要抽去你屋里抽去，别在这碍眼。”

　　过快的语句混着电视机吵闹的声响，到了霍林迟耳朵里都要思考一会儿才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转过头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小老太太，满头花白的头发，也不忘教训自己。

　　霍林迟悲哀的感情弱了几分，紧接着遵循老太太的懿旨叼着烟进了自己房里。

　　不过是走的慢一些，又被教训着说了一句。

　　“不会走快点啊，这么长个腿跟个蜗牛似的，白长那么大个个子。”

　　小老太太嘴不停，霍林迟边走边求饶：“好好好，我错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霍林迟走到床头柜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老旧的相册。

　　翻开页面，里面一张接一张的照片印入眼帘。

　　从儿时，到少年，每一张都是蒋眠的。

　　厚厚的一沓，这些照片只占前面几页，后面的都不再是生活照了，也不再是懵懂孩子了，变得好看漂亮，超出霍林迟这个小城里的孩子对外界的认知。

　　不同的繁华的场景，不同华丽的衣服，妆造，发型，每一处都是发光的，而今天蒋眠的到来让霍林迟从这几年的望尘莫及有了新的感触。

　　那就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