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弹幕横行选秀界》绿冰红雪

6、不与你一般见识

　　然而，观察了一会儿后，他的希望破灭了。

　　街景布局是一样的，但真到细微处，又不同了。除了那些不具备地理识别功能的烂大街品牌，只要能增加街道辨识度的地标全都变了。像咖啡屋还是个咖啡屋，但是名字变了。像公司大楼还是那个大楼，但是标志变了。

　　他的公司，也在街景里被消失了。

　　不是同一个世界。

　　《我是少年》节目组的最终面试在一家叫“石榴籽娱乐公司”的练习中心，在离郗蔚原本公司一个街区的地方，那栋大楼原本的公司名字是星钻娱乐，是演艺界的朝圣之地。

　　那家公司出过一个常青，两个顶流，三个影帝，四个影后，五个热门团体，门口永远都蹲守着狂热的粉丝和热心的记者。

　　现在，这家叫“石榴籽”的杜撰公司占据着这栋大楼。

　　郗蔚上次来这里，就是来参加选秀节目的面试。

　　那个时候，他还意气风发。乘着愿望而来，带着希望而去。

　　现在都沦落成陪人面试的了。

　　一切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玻璃鎏金的大楼，进去后灯碧辉煌。大厅三层空高，显得人十分渺小。脚下是黑色溜光大理石泛着流星闪过的光痕，抬头看不到天花板，而是头顶星钻。置身其中，仿佛置身银河，随手一抓，无数星尘从指尖流沙，最终会有一颗最闪亮的星星留下。

　　走过银河宇宙一般的大厅，来到偏厅的电梯间。电梯门光亮鉴人，郗蔚清楚地在镜子里看到了格格不入的自己。

　　他身上穿的当然还是司微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土黄色上衣，洗得发白的蓝布裤子，脚上踩着一双灰不溜秋的布鞋，还背着一个老旧的绿色粗布斜挎包。

　　还有他的头发，参差地都已经搭到眼睛了。

　　有点不忍直视。

　　郗蔚后知后觉地回想到，刚才在门口时，保安为什么那么怀疑地翻来覆去地检查罗轻尘的报名表。

　　不是怀疑罗轻尘，是怀疑他。

　　偶这么一大好青年，被整成这副模样了。郗蔚表示十分憋屈。

　　电梯到七楼，是艺人的练习中心。一开门就能看到几个参赛少年，他们手里拿着报名表，个个装扮得青春靓丽。

　　郗蔚从电梯出来。看到整个大厅到处都分散着这样的少年，三三两两的，时不时地望一眼练习室门口。

　　但在郗蔚走出来的瞬间——几乎是瞬间，那些原本焦急等待面试的少年们，视线都齐齐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郗蔚受宠若惊，居然有主角光环附赠？

　　不过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少年们错愕之后，毫无二致，全都皱起眉头，表现出直白的嫌恶和鄙视。所有人的眼光都在无声地表达一句话：你是哪颗葱，居然敢到这儿来？

　　有不礼貌的甚至故意地小声议论出来了。

　　啧！

　　郗蔚更憋屈了。

　　事实上，他对此并不陌生。他刚进入练习生行业时，经常也会遇到这种质疑的目光。练习生多是一些家大业大的富二代，再不济也是不愁吃喝的中产家庭，有些公司在招练习生时，明确要求提供家庭收入证明，低于多少不予考虑。

　　郗蔚从乡村里出来，在娱乐圈这种资本等级森严的地方，开始没少碰钉子，也没少被人嘲笑。

　　但通过两年的训练，他差不多能用实力和努力让那些人另眼相看了。

　　结果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周围的目光仿佛有形似的，刀剑一般都扎在了他身上。他无意识就耷起了肩膀，缩着脖子，尴尬得恨不得地面忽然冒出个裂缝，好钻进去原地消失。

　　“怎么不走了？”罗轻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郗蔚在茫然中定了定神，对上罗轻尘的视线。他发现罗轻尘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了，有点像刚见面时的样子。

　　郗蔚霍然一凛。刚才的思维好像和司微重叠了，还又走成了司微的姿态。

　　人的行走坐立通常都是无意识的，大多数情况下是肌肉记忆在控制。郗蔚现在的身体是司微的肌肉记忆，但他的意识有自己的习惯，两者发生冲突时，稍微不注意，就被肌肉记忆占据主导。

　　郗蔚在视频里看到过司微的走路仪态，缩肩佝背，畏缩怯弱，一点朝气都没有。他很不喜欢。

　　“肩膀有点酸。”他掩饰着活动下肩膀，扭了扭脖子，稍稍拉伸了一下。然后打开双肩，昂首挺胸，装作泰然地说：“这个节目人挺多的啊！”

　　“是啊！”罗轻尘很自豪地说，“很火的！终面也是二选一，最后只有八十一个人能上节目。”

　　“能通过海选进到最终面试，你真厉害！”郗蔚知道罗轻尘喜欢听夸奖的话，不吝微笑地称赞。罗轻尘对此十分受用。

　　倒霉催的，这个电视剧的场景与现实如此对称，节目会不会也像现实里一样，选定选手之后，忽然就被全线叫停？

　　过没过面试，到时候还有区别吗？

　　罗轻尘的面试真的可靠吗？

　　郗蔚心里疑虑，眼下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罗轻尘先面试。

　　面试的安排只要在工作人员处登记，交上相应的报名表就可以。理论上不允许二次参加，但操作上倒是没有禁止。

　　只不过，一般人也不会来跑第二次，面试结束肯定会先回去等结果。

　　罗轻尘的脸皮非同一般人，他大喇喇地又交了一遍自己的报名表，随便找了个空地方等着，还非要拉着郗蔚和他一起等。

　　郗蔚陪他等了一会儿，琢磨着借口去洗手间，然后开溜，毕竟还是只有自己最可靠。

　　他脚步才稍微迈开，弹幕忽然又飘了过来：【蔚蔚，不要离开罗轻尘，危险！】

　　这弹幕会读心术还是怎的！还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这弹幕持续预警怪异，让视频前的其他观众也有点回过味来了。

　　【趁我不在，这剧情变成逃亡play？】

　　【逃什么啊，逃跑了还p什么lay啊！】

　　郗蔚左右为难。从原剧剧情的角度来说，罗轻尘的确不算坏人，毕竟算是主角团的人。

　　但从他自己的角度，剧情里越不是坏人的人越危险。

　　弹幕到底是什么人，站在什么立场说话？为什么这么相信罗轻尘？

　　就在他犹豫间，练习室的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了一个选手。外面等着的有好几个人大概都是跟他认识的，见他出来，都凑上去问面试怎样。

　　郗蔚定了定神，推罗轻尘也凑上去听一下。

　　罗轻尘过去没一会儿，就跟人聊上了。郗蔚往后退了两步，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趁机溜。溜吧，万一真的碰到危险，不知道还像不像罗轻尘这么好摆平。不溜吧，机不可失。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怎么地板都蹭脏了！保洁阿姨做维护很辛苦啊。”

　　郗蔚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正是刚才出来的那个选手。选手个子高高的，穿着宽松的蓝白色舞蹈服装。一张脸长得周正，细眉凤眼，还戴着一副半框眼镜，短发也修理得很精神，就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傲慢刻薄，虽然看着是在笑，却是拿鼻子看着郗蔚。

　　一个打算当爱豆的人居然这么嚣张？

　　郗蔚皱皱眉，注意到他的衣服右下角还别着个布制名牌，写着“石榴籽”的标志，底下写着名字：艾若庚。

　　冤家路窄。本来还想去确认一下地板是不是真的脏了，这下也不用确认了。

　　这人是怎么有脸冤枉司微性骚扰的？司微比他好看多了！

　　艾若庚看清楚是郗蔚后也是一愣，脸上阴晴一番，上前两步，语气倒是变得好了一些：“之前的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跟到这里来了？”

　　居然还带着一脸的和蔼与无奈，仿佛面对的是自己的粉丝。

　　郗蔚懒得理他，眼角扫了一眼，直接走开。

　　艾若庚忽然拦了上来，提高了音量：“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他招了招手，招过来一个工作人员，然后指着郗蔚问：“这种人怎么放进来了？安全工作怎么做的？”

　　郗蔚看着他忽然变脸，简直莫名其妙，跟着看向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似乎很怕艾若庚，慌忙解释说：“都是来参加面试的，不是粉丝。”

　　“参加面试？”艾若庚刻意地打量了一下郗蔚，怀疑地问，“他这样子参加面试？浑水摸鱼的吧？”

　　郗蔚还没答话，罗轻尘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窜了过来。

　　“怎么不能？我大哥跳舞一级棒！”

　　艾若庚扫了罗轻尘一眼，回头来朝郗蔚“哼”了一声，非常不客气：“你家里连镜子都买不起吗？就这么来面试，要是被外头的粉丝和记者拍到发网上，少年营的形象损失费你赔得起吗？”

　　这是看自己不说话，还以为像以前一样好欺负，故技重施了吧？

　　郗蔚抬头朝艾若庚微微一笑，还露出了八颗牙齿。“友情提示，当爱豆的人，最好留点口德，当心自食其果。”

　　艾若庚本来看郗蔚不顺眼，想施加点压力让他赶紧滚蛋，万没想到他还敢顶嘴，当下就变了脸色：“你算什么东西！轮到你教训我？”

　　郗蔚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当然轮不到我，前头还有社会排着长队呢。”

　　他说完就走，摆明就是“不与你一般见识”。

　　艾若庚被惹恼了，闪身拦在郗蔚面前，一脚蹬在对面的墙上。

　　“土渣子，我让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