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大佬一见钟情》独立桥头

83、第 83 章

　　新戏楼里，一片欢声笑语。

　　苏香蓉着了戏装，正在戏台上试戏，声音一出，戏楼里里外外，都是凌宵之声，环绕次第，连绵不绝。

　　果然是世上一等一的好戏楼，这音响设备，绝了。

　　苏香蓉扮崔莺莺，唱的是汤显祖的《牡丹亭记》里的一段唱词：

　　“他青梅在手诗细哦，逗春心，一点蹉跎。小生待画饼充饥，姐姐似望梅止渴。未曾开半点么荷。含笑处，朱唇淡抹。”

　　苏香蓉窈窕一身，百折千回，穿了一身大红绸衣上面，绣了彩凤，那彩凤不似班主那一件纤毫毕现，却也看着十分养眼。

　　腊红扮的是张生，也端的是一个英俊小白脸般，另有一股风韵。

　　果儿这两日闲的慌，邹哥儿不在，她一个人便跟了腊红姐，日日粘在戏班子里，此刻，就在台下替苏香蓉和腊红姐看戏。

　　看到绝佳叫好处，果儿也兴奋不已，不住地叫好，一双手，都拍红了。

　　苏香蓉道：

　　“如何，我这一吼嗓子，绝不绝？”

　　果儿笑道：

　　“好！行云流水，给我感觉，就像撕裂雨幕的那道闪电，不过，比起邹哥儿，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想和班主比啊，再活二十年吧。”

　　万桃红在一边也笑道。

　　众人拉二胡的拉二胡，弹长琴的弹长琴，打鼓的打鼓，场面热闹温馨。

　　“班主！”有人叫了一声。

　　人们回头看时，邹雪云就在戏台入口处站着，满脸笑容，仿佛时空，在这一刻，隔绝了很久。

　　“班主回来了。”

　　“班主，我们在排练呢。”万桃红跑了过来，又对旁边的谈景琛招呼：

　　“谈爷来了。”

　　谈景琛点头，看着邹雪云瞬间好像明媚了几许，整个人仿佛，光幕里的一束电，五彩闪光。

　　“好呀，业精于勤荒于嬉，干我们这行的，一日不省，就要落后。”邹雪云见了戏台，便仿佛回归故里，一身的舒泰心怡，那笑，越发的张扬起来，一头墨发，灵动地像似一根根飞起来般，整个人身轻如燕，向着戏台便是一阵“疾水赶月”。

　　几个纵步，邹雪云便跃上了戏台，操起一把胡琴，这时，早有人替班主放了一把椅子，邹雪云便坐下来，手下弓弦一动！

　　五指纤毫，根根若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瞬间，那素色琴音便如琮琮流水一般，无孔不入，从戏台每一个角落里，遽然洒落全场！

　　无数的意，无数的境，从邹雪云五指尖，倾泄而出！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伴随着苏香蓉的唱词，那琴声，将苏香蓉的嗓音包裹的密不透风，严丝无隙，所谓真真儿的“托腔”！

　　然而，邹老板的绝妙之处绝非于此。

　　忽地琴音一变，又如影随形，将唱戏的那嗓子欠缺之处，不到之处，一节节随处填满，衬得苏香蓉那嗓子，立时圆润了许多，是为“随嗓”！

　　那唱腔，就流水似地漫淌而过，倾泄在时光里，真不是一般地好！

　　苏香蓉当下跪倒在邹老板膝下，感激涕零道：

　　“班主，这一绝，弟子服了。弟子有幸认识师傅，当是三生有幸！”

　　邹雪云笑着道：

　　“小蓉子，起来起来，”末了邹雪云转向梅园一众弟子们，道：

　　“来来来，都来我这儿，大家报一报戏楼正式开张那一天，你们要上什么节目，周大，替我统计一下子，戏服，头饰，排面，还有没有要补的，都来周大这儿登记一下子。”

　　邹雪云放下胡琴，早有人接过去恭敬放在了架子上，小戏子们呼啦一声，便围了上来。

　　这次梅园全体迁徙上海，有几个不愿意跟来的，便金盆冼手，回乡下种地去了。又有几个在路上坚持不住的，半路偷跑，梅园一时人才有点单薄，所以这二日，周大便又招了五个小生，五个小旦。

　　五个少年，五个少女，水葱儿似地一字排在邹雪云跟前，年纪大约都在十一二岁之间，从小学了点戏，有了点根基儿，入起门来，自然就快。

　　“班主，见过班主。”一个少年玉盘似地脸上，嵌了两颗夜明珠似的眼眸，一洇红唇微微启动，那声音，还未曾脱去稚气，一看，就是上好的演旦角的料。

　　余下几个少年少女，见这少年和邹雪云打招呼，便也嫩生生地齐声道：

　　“班主好，弟子们见过班主。”

　　邹雪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些新来的小戏子们，一个个都是画中人出来一般，而且根基看着都有点模样，邹雪云点头道：

　　“喔，周大，干的不错，这几个小戏子看着都灵巧，扮相又好，给他们起戏名了没？”

　　周大上前答道：

　　“回班主，先前他们都有自己艺名，不知来了咱们这戏班子，要不要再起新艺名？”

　　邹雪云摇头道：

　　“不必了。既然都有艺名，用着就好。你们一个挨一个地，报上艺名来，让我记一记。”

　　十个少年男女齐声答好，先头第一个说话的少年，便奶声奶气道：

　　“弟子一枝茗，前来报到。”

　　“弟子沈香菊！”

　　“弟子刘传芳！”

　　“弟子草上荷！”

　　“弟子六月葵！”

　　“弟子水上瑛！”

　　“弟子顾传玉”

　　“弟子……”

　　邹雪云记忆本就过人，对这些个艺名又一向特别上心，所以只是略略听了一遍，便记住了。

　　“好了，你们这些艺名，叫的都各有特色，听着也琅琅上口，喔，不错。周大，咱们戏班子呢，一向是发扬老带新，一代一代传承，这十个小弟子，每人带两个，苏香蓉，你带一枝茗和沈香菊！腊红姐，你带水上瑛和顾传玉！万桃红，你带刘传芳和草上荷！南哥……”

　　苏香蓉和万桃红答应着，都过来将各自名下弟子，认领过去。

　　接着，就是分配戏服。

　　戏班子年年都要置办新戏服，光是这一项，开支就不小。

　　这时万桃红给邹雪云送上一杯新焙制的玫瑰茶水，道：

　　“班主，您先喝口儿水。”

　　邹雪云接过茶水，一边喝着，一边在算计，这次新戏楼开张，还要置办多少行头，周大在一边，拿了个本子，戏子们叽叽喳喳，深怕漏下了，一声比一声高。

　　戏台上，如同过年一样热闹。

　　等到戏服新增统计完，邹雪云拿了花名册，一一清点过，然后道：

　　“戏服谈爷已经订购好了一大堆，就在戏楼后台那个仓库里放着，周大，你带他们去，拣选合适的分配到每个人名下，但是，千万不要糟蹋这些戏服，需用的就领上，不需要的，还放在仓库里。”

　　“好的班主。”周大答应着，带着弟子们去了。

　　这里苏香蓉试唱了大半天，也累了，到后台将戏服换下，见万桃红凑在邹雪云跟前，巴巴的在讨好班主，便也奔到邹雪云跟前，从袋中掏出一个五寸长的古式烟嘴，道：

　　“班主，我新近得了一个宝贝，这款宝贝很神奇，烟叶装在烟嘴里，自动就燃着，根本不用点。”

　　邹雪云哦了一声。

　　“竟有这么神奇？这看着像是玉，也不知是哪个年代的。”

　　邹雪云接过来，细细打量。

　　万桃红“嗤”的一声笑了：

　　“小蓉子，班主不抽烟，你送他这个干么？你不知道班主是半个女人么？”

　　邹雪云瞪了万桃红一眼：

　　“你这不是在埋汰我么！况且，我不抽烟，我可以将这个送给少奶奶呀，少奶奶人那么好，别的嗜好不知道，以前我见过少奶奶那个长烟枪，不过，上面那个烟嘴，没有小蓉子这个精致。”

　　“班主，看来我这礼物没白送。万桃红非要说我这烟嘴，没什么使用价值。”

　　小蓉子听说班主要将玉斗烟嘴送给少奶奶，心里也挺高兴的，这一次梅园全体迁徙来上海，谈爷真是没少帮忙。

　　还有那一次有人欺负他，也全靠了谈爷，他才脱离险境，他心里挺感激谈爷，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班主，送给少奶奶，我没意见，去年谈爷还帮过我，我还没报答呢。”

　　“恩，到时我让谈爷转交给少奶奶，就说是你送的。”

　　谈爷送下邹雪云之后，便和老余相跟着，开车去了趟九华纺织厂，九华纺织厂最近还算安稳，工厂秩序井然，虽说没什么利润，但是自给自足。

　　谈爷各处视察了一会，以为没什么大事，正要出厂门时，负责销售部的江大伟，追了上来。

　　“谈老板！”江大伟看起来一脸焦急。

　　谈爷本来正要上车，这会子见江大伟追上来，便站在车门口问道：

　　“江主任，有事？”

　　“谈老板，刚才人多，我没法跟你单独说话，咱们九华纺织厂，让东洋人盯上了。”

　　“嗯？”谈爷挑了挑眉毛。

　　“东洋人他想干什么？”

　　“东洋人想要收购九华纺织厂，收购的目的，就是他们如今需要大量士兵服装，然而东洋国内的生产量，已远远供不上驻扎在咱们这儿那些士兵的需求，所以，他们盯上了咱们国内这些生产厂家。”

　　“可恶！”谈景琛握了握拳头，心中无比愤怒。

　　“怎么说的，来了几个人？”

　　“先来了三个人，一个是上海汉奸顾长顺，两个东洋中士官，后来，又来了一个大佐，态度生硬，汉奸顾长顺说了，收购还是好听些的，如果收购不顺利，半毛钱得不到，如果东洋高层出面，军队入驻，这厂子，无条件就属于他们东洋人了！”

　　“真特么不要碧莲！想抢？没门！老江，这厂子，能卖给他们吗？”谈景琛恨的牙痒痒的，真恨不得手中有杆枪，立马就将这些东洋人一个个打死，或者，送上纠刑架。

　　“肯定不能。用我们厂，给他们侵略我们提供福利，这是得有多无能，才会答应这种无耻要求。”江大伟也是气愤填膺。

　　“但是如果不卖给他们，他们肯定就会武力镇压，到时候，这厂子，一样保不住。”

　　江大伟分析道。

　　谈景琛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是宁愿这厂子毁了，我一分不挣，我也不想让它落到东洋人手里。”

　　江大伟虽然内心也很焦急，但是表面上他异常冷静，继续分析：

　　“谈老板，我是这样认为的。和东洋人斗，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眼看这些东洋人在咱们这儿耗上了，估计这战事，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是一场持久战。九华纱厂这些工人们，都是咱们养了二三年的工人，就算平时对本厂稍有些不满，但大方向还是和纱厂利益站在一起的。不妨先答应东洋人，让他们先收购这纱厂，但是即便他们收购成功了，生产服装还需要工人，这些机器除了咱们这些老工人，别人也操作不了。所以，这些工人们，他东洋人还的用。”

　　“至于这些服装所需基础布料成本，货源渠道，除了谈老板，别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到，所以，这个领导团队，我估摸着他东洋人，还的用。”

　　“哦哦，那下一步呢，老江，即便按你的想法来了，你是说，在机器和生产环节上，做文章？”

　　“谈老板果然不愧是人中龙凤，这思维，够敏捷。东洋人不是要给前线士兵做服装吗，如果我们真能在后方，将这些服装做了手脚，让东洋人吃个败仗，这岂不也是一种战斗！”

　　谈景琛笑了。

　　他一拍江大伟肩膀，豪爽道：

　　“老江，我明白了，你是勇士。而我也不想当汉奸。这东洋人不是要做服装么，给他做呀，何必还要收购去！按你说的，你怎么样安排，我就怎么样做。我会无条件配合你。”

　　见谈景琛点破自己身份，江大伟也笑了。

　　江大伟其实是向先生安插在九华纱厂的抗日骨干分子，至于销售部主任这个头衔，只是用来掩人耳目而已。

　　身为销售部主任，负责服装销售，这个九华纱厂大部分棉衣，都流入了抗日前线。

　　其实谈景琛老早就觉出了异样，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即便是九华纱厂连年零利润，谈景琛都不忍宣布破产，或者转让。

　　想不到如今东洋人竟然也盯上了这块肥肉！

　　“那好，明天我找一下顾长顺，和东洋人约个时间，由谈老板出面，和对方谈判一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