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豪门大佬一见钟情》独立桥头

43、一辈子

　　谈景琛和邹雪云闹够了，便一同回房间检查行李，谈爷心情明媚，仿佛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好的景，随口哼唱：

　　“生命是一座空城，装满了妖言惑众的爱情。”

　　哦哦哦，喜欢一个人，哪管得了那么多理由！

　　“纵是妖言惑众，我也要选择飞蛾扑火！”

　　邹雪云抱了一只玩具熊，呼吸着幸福的味道，满心满脸，都是一种奋不顾身的绝决。

　　谈爷是爱煞了邹哥儿这种不顾一切，撞到头破血流的“死心眼”，又心疼他实心木头，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一颗心，就恨不得全盘托出，仿佛一辈子就不再更改的心性，于是笑道：

　　“邹老板，你厉害，我受教了。你若是想好了一辈子，那我，就用两辈子来偿还你。比你还多了一辈子，够不够情深意浓？”

　　谈爷一边检查行李箱，一边在那说笑，一缕金黄光线，照着他那倾绝侧颜，看的邹雪云不由痴了，恋了。

　　谈爷就是那倾国倾城的容，他就是那多情多愁的心。

　　蓦地一相逢，那心思，那眼波，就再不能移开，再不能装下更多。

　　火车是下午的，所以二人有足够多的时间，在那里磕说不完的话，谈爷是最喜时光阑珊的日子里，没有那么多牵挂，眼前一人，一室，空气中有欢畅的味道，然后，邹老板吊嗓子，蜒蜒了流水的京腔，在他面前余音袅袅。

　　这也正是，邹雪云最喜欢的。

　　邹雪云素妆，眉眉眼眼间，还是一个纯纯的少年，清透的眸光流连，仿佛静海淡湖，一出嗓子，谈爷便立刻沉沦。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画廊金粉半零星。

　　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

　　惜花疼煞小金铃。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邹雪云这银瓶乍破的音，配着那天下独一无二的身段，即便是不在舞台上，也是绝世的无匹，美艳到不可方物。

　　谈爷便意念瞬间放空，仿佛这天地间，万物都远远褪去，只余了邹老板，在他跟前旋转！

　　谈爷闭了闭眼。

　　那句哽了多年的句子，藏了多年的心事，只想冲出而出：

　　“只要你喜欢，我就一辈子陪着你吧。”

　　十二月的天，相比十一月时，又凌冽了不少。

　　地上冷硬的寒流，幸亏谈爷提醒了邹雪云，他穿了一双厚厚棉鞋，还不觉得太冷。

　　上一次紧赶着来车站送谈爷时，走的慌急，竟来不及脱下戏服，就那样一袭红妆斗蓬，就那样雪里泥里滚爬着，也没赶上和谈爷见最后一面。

　　人算不如天算。

　　其实这事，也不过才发生了一个月不到，但此刻想起来，就仿佛是很远，一年以前的事。

　　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这一次没有下雪，但上次下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

　　邹雪云上身穿了一件狐裘裹领棉上衣，下身是湖兰棉马褂，外面，还披了一个羊皮袍子，严严实实地，完全符合了谈爷的要求。

　　谈爷外面穿了黑色毛领皮大衣，头发是细过经心的梳理，配着白皙面容，衬得这件大衣简直时髦到爆炸，又暖和又有气场。

　　谈爷里面，搭配西装和衬衫，妥妥的上流贵族商人样子。

　　二人在前面并了肩走着，谈爷左手里提了一顶箱子，右手里提着邹雪云一个贴身化妆箱，还时时要关照邹雪云，生怕他走路犯迷糊，磕了碰了。

　　倒像是，离了谈爷，邹老板没有出过远门似地。

　　果儿在后面跟着，提了一个不大的挎包，里面，是一些邹雪云最爱吃的零食，还有半个猪肘子。

　　三人欢天喜地，不一会便上了车站，邹雪云和果儿一个车厢，谈爷自己在另外一个车厢。原本想三个人在一起的，但是卧铺紧张，连三号的铺位早已经卖完，所以谈爷只得忍痛和邹老板坐在两个车厢里。

　　但谈爷在另一个车厢里，委实坐不住。

　　他便窜到邹雪云和果儿那节车厢，站在过道里，一条臂搭在邹雪云座位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人说着话。

　　果儿深知谈爷是半秒也不想和邹哥儿分开，便起身让座：

　　“谈爷，要不你和邹哥儿挨着，我去那个车厢……”

　　但是邹雪云拦住了。

　　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而且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果儿独自一个人去别的车厢。

　　“干么？果儿，谈爷不过是来串串门，终归是要回那个车厢的，轮得着你献殷勤么！”

　　邹雪云急道。

　　谈爷也出手拦了果儿道：

　　“果儿姑娘，还是你陪在邹哥儿身边，好照顾他，否则我一个大男人，再怎么说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心细，邹哥儿路上，就交给你了。我不过是一个人觉得闷的慌，来找你们聊聊天，马上就要回到那节车厢去。”

　　谈爷高兴时，就是个话唠子，遇到熟人，况且又是熟得不能再熟之人，谈爷就更喜欢吹牛皮。

　　不过纵然是吹牛皮，但到底，邹雪云是有偏宠心理，谈爷讲几百遍那些经历，邹雪云每次都要装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给谈爷鼓劲，生怕漏掉了哪一句。

　　邹雪云平日里习惯早睡，每天不到十点就有了睡意，这会子才刚刚十点不到，邹雪云便不断打哈欠，迷迷糊糊的，谈爷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直至听不到。

　　火车哐当哐当地走着。

　　果儿和邹雪云渐渐进入梦乡，但是火车行进到一个山村时，砰砰砰传来几声枪响。

　　车上的人立刻乱了，惊叫声吵声一片，小孩在哭泣，邹雪云和果儿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有人在车厢里跑，有人在说，日本人来了！

　　“邹哥儿，估计是日本人和当地村民打起来了！怎么办，要不要找谈爷去？”果儿已经夺过行李箱，一双手抓了邹雪云胳膊，吓的脸色也变了。

　　这时，枪声越发密集。

　　砰砰砰！

　　轰轰轰！

　　甚至有子弹擦着车窗玻璃飞过，邹雪云立刻有一种不祥预感，赶紧起身抓了果儿手腕，逆着人流，就要去另一个车厢找谈景琛。

　　但是，已经太迟了。

　　人流汹涌着，极度地疯狂，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人人都失去了理智。

　　根本没有人让一让。

　　人们拚命往前挤，都没有目标，都不知要挤往哪里，邹雪云被人流拥挤着，只好护着果儿，徒然放弃了挣扎。

　　没想到，这次随谈爷出门，竟然遇上了战事。

　　二人被人流拥挤着，排山倒海，就差发生踩踏事件了。

　　一车厢百十多号人，涌到车门口，车门已经被子弹击穿，门大开着，子弹依旧砰砰砰地飞过来，但是后面的人并不停止，一涌而上，将前面的人推下了火车。

　　没想到，短短不到几分钟，站台上已经烟火连天，子弹声不绝于耳，从眼前和身边飞过，邹雪云拉着果儿，正要找个躲的地方，猛可里一梭子子弹打来，差点击穿邹雪云耳朵。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邹雪云最后一次，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切入骨肤的理解。

　　前面有几个跑的欢的人，被子弹击中，已经倒在血泊中，邹雪云心中一凉！

　　恐怕是，这次要挂了。

　　挂就挂吧，只是，他要挂掉之前，不能和谈爷见最后一面，这岂不是很遗憾！

　　邹雪云正全心想着，又一梭子弹打来，溅到邹雪云身上，立刻，便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袭过邹雪云四肢百骸。

　　邹雪云庞然变色，瞬间，便被子弹击中，倒下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

　　谈爷也受了伤。

　　但谈爷幸好还活着，他从火车上冲下来，拚命找邹雪云和果儿，但是翻遍每个车厢，找遍了整个站台，也没有邹雪云和果儿的身影。

　　他还到站上那些死人堆里，拚命的翻抛，看有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一具一具地翻着尸体，强忍着反胃。

　　那些尸体，都是刚刚日本人打死的，还有些温热，但是，没有他要找的人。

　　既不能上天，又不能入地，邹雪云和果儿，去了哪里？

　　谈景琛强忍着故意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局，但是，他又忍不住不想！

　　可是就算死，也得有个尸首吧，但是谈爷连一埃烟尘，都不曾握到。

　　谈爷站在原地，好久都不曾动一下，人群还在跑着，有人推了他一把：

　　“快，日本人抓人来了！快跑！”

　　邹雪云不见了！

　　谈景琛失魂落魄，不得不随着人流，朝着车站外跑去。

　　站台上，高音喇叭在告诉旅客，通往上海的火车，暂时停止运行。

　　人流挤着人流，硝烟在头顶飘过，谈景琛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无知无觉，任由人们拥挤着，不知道下一步，自己究竟该去哪里。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谁知道战事，会打到半路上，那个唱戏的大爷，一转眼，就仿佛和他隔在了两个世界！

　　最怕是邹哥儿有个好歹，那他谈景琛，在这个世上，又何以活！

　　伤口隐隐作痛，而心上，却更是在滴着血！

　　曾经叫嚣着，让邹雪云捅了他心口，看他会不会痛，而现在，不用人拿刀子捅，都是血淋淋的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