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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太忘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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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上,谈景琛才迷迷糊糊,从计学文住处走回来。
邹雪云在喝粥,已经等了谈爷多时。
见谈爷满脸疲惫,邹雪云便就似笑非笑。
“去哪里野了一夜,还记着锣鼓巷?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那我就一个人去上海。”邹雪云故意不看谈爷,眉眼有些不高兴。
谈景琛便有些讪讪的,笑着道:
“都是计学文啊,我今天要回上海,不去看看计学文就觉得过意不去。邹老板,你不是最爱吃三明治么,来,我给你卷一块。”
谈爷说着,就要上手,邹雪云打了一下谈爷手,正经道:
“哎,哎,谈爷,你还没冼手呢,果儿,给谈爷拿块干净毛巾,弄点温水,让谈爷擦把脸,冼冼手。”
果儿答应着去了,这里谈景琛紧挨着邹雪云坐下:
“邹老板,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邹雪云咬了一口面包,瞅了谈爷一眼,漫不经心道:
“谈爷,该做的事,我自然会做。不过,我只收拾了自己那些东西,谈爷的,我没给收拾,我也不知道谈爷究竟带哪些东西。”
谈景琛咬了咬牙,发狠道:
“好,邹老板,千年修得同条船,居然这么无情,好,你不给我收拾,我路上缺什么就用你的,到时候看你烦不烦!”
这时果儿端了一盆温水过来,谈景琛接过冼了把脸,觉得清爽了不少,坐下来认认真真卷了一个三明治,塞到邹雪云手中:
“给,多吃点,邹老板不比我这种粗人,你是唱戏的大爷,那是费精气神的事情,身子骨也比我们平常人,要硬实多了,不多吃点,怎么耐得住舞台上那么磕打。”
这话说的体己,也温暧,邹雪云顿时高兴起来,接过谈爷递来的三明治,一大口咬去差不多三分之一,转头对着谈爷认真问:
“谈爷,果儿的票买了没,我想带果儿一同去上海。”
“买了买了。能不买么,果儿就是你邹哥儿的心头肉,不带去怎么行!”
谈爷始终面带着笑容,谈爷一向早上不大吃饭,只匆匆吃了两口,便坐在那里,专心看邹老板在那吃的有滋有味。
邹雪云听的谈景琛连果儿的车票都买了,当下把余下的半块三明治也一口吃掉,扭头向果儿笑,果儿眼里蒙了雾,高兴的有点想哭。
“谈爷能记挂着果儿,果儿已经很高兴了。邹哥儿出门在外,虽有谈爷罩着,但果儿毕竟从小伺候惯了邹哥儿,怕邹哥儿在外有个闪失,所以就放心不下。这下好了,邹哥儿,你好好陪着谈爷,我去收拾行李。”
果儿笑着要走,邹雪云拦住:
“果儿,傻呀你,谈爷那随身带的,我昨天半夜早就收拾好了。你先收拾自己的去。这次去上海,少说也有十来天,记的多带些日常用的。”
果儿答应着,先自去了,饭厅里,便只剩下了邹雪云和谈景琛。
谈景琛心虚,昨晚在良子会所泡了大半夜,快黎明时才离开良子会所,回计学文住处匆匆睡了半个小时,这会子眼睛看人,都是浮的。
“邹老板,你别这么看着我,瘆的慌。”
谈爷见邹雪云一双水雾含潆的双眼,只管盯了他,似乎要看到他骨头里去,便赶紧避开去,假装要转身离去。
毕竟,谈爷身上残留了欢场味道,他怕邹老板闻出来。
昨夜谈景琛在良子会所打完最后一场麻将,原本起身要走,但他没想到,良子会所那些高级艺妓,个个如狼似虎。
他还没走出第二道暗门,就被追踪而来的几个艺妓拖进了高级客房,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刚才在麻将屋里,几个高级艺妓一听说眼前这人,就是北平商圈有名大佬谈爷,立刻来了兴趣。
谈爷钱多人好,又风流成性,在谈爷身上搜刮些钱财,肯定比计学文少爷容易的多。
于是,几人一合计,便硬生生让谈爷来了个独占花魁,谈爷即便有心逃,都无力!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销魂。但谈爷不仅不销魂,还差点疯掉。
当下谈景琛甩出五十万银票,才得以顺利脱身。
谈爷那个恨哪,出钱是小事,关健是,他没想到这个关健时间点,他竟然会背叛了邹老板!
此刻谈景琛赶紧掸了一下西服裤子,最要命的是,袖口上,不知何时竟然印上了口红印!
哎哟我去!
这特么是哪个混账娘们留下的,这不摆明了坑人么!
谈景琛乘邹雪云不注意,抽了张纸巾,拚命揉搓袖口上那个无耻印记。
“啧啧啧!”
邹雪云出声了。
谈爷那手,就无端抖动了一下。
“嫖妓?谈爷昨晚嫖妓了?”
谈景琛没出声,继续低头清冼那个耻辱记号。
“嫖妓谁不会!谈爷,赶明儿我也去嫖!”邹雪云气呼呼地,火气立刻上了头。谈爷一听,立刻变色道:
“你敢!”
谈景琛这一声低喝,立刻惹怒了邹雪云,邹雪云一个虎扑,就窜到了谈爷身上!
“谈景琛,我要剥你皮!”
谈景琛完全没有预防,所以被邹雪云这么一扑,直接站立不移,跌坐在地上!
这邹老板呀,真要打起来,三个谈景琛,也不是一个邹老板对手。
谈景琛跌倒在地,心想这下完了。这个唱戏的大爷,还不知要怎么修理他。
“哎哎哎,我认栽了,邹老板,你能不能手下留点情,念在往日情分上……”
谈景琛不提往日情分还好,一提,邹雪云更是生气,直接跨在谈景琛身上,便是一顿高级揉搓!
“谈爷不是喜欢这种西式按摩么,今天我来给谈爷开开洋荤,让谈爷来个连环享受。”
谈景琛哎哟哎哟叫唤着,全身骨头发酸,就连牙都是酸的,他一边讨饶一边道:
“邹老板,哎,这多难看哪,果儿马上就过来,你我这样,成何体统!你我都是要脸面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传出去还不得说你我二人下流?”
邹雪云依旧骑在谈爷身上,狠劲捶了谈爷道:
“早干么去了!这会子倒懂得脸面二字重要了?倒要起面子了?”
邹雪云和谈爷,那就是前世的对头,今生的小冤家。
二人打打闹闹,都是太平常不过的事。
所以只要二人不打到头破血流,一般冯妈和果儿,都当没看见没听见。
再一个,谈爷和邹雪云干架,就没赢过,次次都是邹雪云占上风,所以冯妈和果儿,自然就懒的着急了。
这里谈爷躺在地上,枉自叫喊,但邹雪云捶着他,就没个完。
讨饶也不行,认错还不行。
谈爷真是没辙了。
到最后,谈爷也烦了,乘邹雪云打的累了待要喘口气时,谈爷一个翻身,就把邹雪云压在了身下!
谈爷一双长胳膊,按住了邹雪云双肩,一双怒目撞上邹雪云那一双深海一般眸黑的眼睛,心中一酸,立刻缴械投降。
深深沦陷,谈爷这份沦陷,自始自终,就没有逃离过。
用唇,迅速压上对方那鲜艳浓郁的红唇,给了一个深长的吻。
用尽了深情。
这一生,谈景琛没有这样深情过。
只此一人。
余生,再不会有第二人。
邹雪云安静了,再也不闹,那一双绝世无匹的美眸,红红的像似要哭出来。
谈爷抬手捋捋邹雪云那缕缕墨黑额发,又摸着他脸颊,像宣誓,又像是自语:
“放心,这一生,纵三千弱水,我只取你一瓢饮。”
这句话一出,谈景琛先就自己感动了,嗓子眼咸咸的,似乎有东西噎着,仿佛火烧了似地疼痛,连呼息,都有点困难。
全身,忽然就如同散了架般,整个身子软软的,也倒在了地板上,紧挨着邹雪云。
二人忽然间,都觉得瘫了,邹雪云拭了泪,坐起身,扭头看向瘫在地板上不肯起来的谈景琛。
“谈爷,你欺负人!”
邹雪云抿了唇,那神情,那面相,竟活脱脱似《长生殿》中的杨贵妃。
“我怎么了,欺负你,我舍得么?你问问我这儿,或者,你拿把刀子挑出这颗心,看我舍不舍得欺负你……”
“不欺负人,这是什么?”
邹雪云撅起嘴给谈爷看,谈爷不由张眼看去——
邹雪云那一矍薄唇,像是红了,也肿了。
咳,都怪自己太忘情!
“还说我,你不是就好这一口么!”谈爷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
笑过之后,谈爷坐起来,俏长五指白晰透明,缓缓拂过邹雪云的唇。
冰凉,又蚀骨。
“这样感觉好点没?疼不疼?”
谈景琛声音极致缱绻,低徊着千古柔情。
接着,谈景琛又抹了一把邹雪云的眼泪儿。
“你只要一开口,一动作,这世界,就变了样子。一点点镀上颜色,然后,又一点点褪去颜色。”
这句话,恰好的是邹雪云,无一分增,无一分减,熨贴的无匹。
二人打闹完,哭过笑过,就都没事人一样,仿佛是菜里加了盐,饭里加了调料,日常的柴米油盐,烟火人生,寻常人家,他们体验着这一切,新鲜到从不厌倦。
究竟是隔开了几世,这一世,二人才会如此迫不及待,恨不能一年,一月,天,一时,一刻,都要在一起,怕自己眼中,少了彼此的影子!
一刹时,岁月静好,时光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