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别间》江衫亦青

2、敬茶

　　屋外院中。
　　江明珺与侍卫程门静立。
　　听着屋内的哭声，江明珺只是垂眸立于门外。
　　程门终是不忍，开口劝道：“殿下，王妃不过一介女子，这样做怕是......”
　　“黑蛇无毒......”江明珺开口道，抬头注视着屋门，“况且，我若不这样做，戚家便不会放过她。”
　　“苏家既然可以让圣上赐婚，怕是不会担心戚家对王妃动手。”
　　“不，我也不知父皇为什么会下旨赐婚，但苏家主于江南，世代从商，戚家世代从政，追溯起还有好几位开国大臣，苏家敌不过的。”
　　江明珺疲惫地叹了口气：“今夜你辛苦点，在这守着吧......终是我对不住她。”
　　程门低头应下。

　　苏珋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黑蛇冰冷的触感，猩红的蛇信。
　　当她睁开眼时，已经是白天了。
　　眼中一片混沌，窗外阳光刺眼，鸟儿鸣叫声更是嘈杂。她坐起身，将自己缩在了床脚，眯着眼环顾了四周，见并未有黑蛇身影后，将头慢慢埋到了臂弯里。
　　“王妃，王爷请你前去正厅。”贴身丫鬟玉柳低着头进来，道。
　　苏珋灵这才想起，今日侧妃该给她敬茶，但苏珋灵着实是不想见到她，却又不能失了她王妃的尊严。
　　她在玉柳的伺候下穿戴齐整，踏出了屋门。
　　屋外景色有些萧条，现下已经入秋，轻风带动叶片摇晃，地上也积了一些残叶，也无人清扫，显得更加冷清。
　　苏珋灵抬步前往正厅，只觉得脚步虚浮，可能是还未从昨晚的惊吓中缓过神。
　　正厅内，戚岁寒坐在边侧的扶椅上，江明珺坐在她的身侧。
　　戚岁寒双手绞着帕子，一张小脸有些苍白，似是还未从昨日的惊吓中缓过，她侧过头，有些紧张地轻声道：“五郎，王妃真的会接受我吗，我，我…”
　　江明珺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深情温和，道：“不必担心这些，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妻子。”
　　见他如此说，戚岁寒的双颊浮起一道绯红。
　　外头传来声响，一抹单薄的身影裹挟着凉风，步入正厅。
　　正是苏珋灵。
　　江明珺和戚岁寒一同起身，看着苏珋灵走到主坐的一侧坐下。
　　丫鬟捧着茶水上来了，戚岁寒有些担忧的侧头看了一眼，江明珺对她投以安慰的目光。
　　戚岁寒抿了抿唇，捧过茶碗，颤巍着身子弯下腰，道：“王妃，请喝茶。”
　　苏珋灵看着递过来的茶碗，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江明珺。
　　男人面上毫无表情，眼中却全是另一个女人。
　　她强忍着心下的难受，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开口道：“妹妹起来吧。”
　　戚岁寒低低应了一声，直起了身。
　　江明珺连忙上前扶住，侧头道：“侧妃身体不适，王妃就请自便吧。”
　　说罢，俩人便携手离去。
　　苏珋灵慢慢站起，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两人时不时侧头交谈，心底泛起阵阵酸楚。
　　她有些自嘲的笑笑，也是，她一个江南城的女子，因着陛下的赐婚才到了京城，他娶了不喜欢的人，还让喜欢的人做了妾，他如何能给自己好脸色？

　　苏珋灵屏退了下人，慢慢逛去了府内花园，她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喜欢自己亲手打理这些漂亮的事物。
　　她步入花园内，却见其中摆了好多金黄和粉红的菊花。
　　有几个管事的嬷嬷和丫鬟正在搬运这些菊花。
　　苏珋灵上前，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那几个嬷嬷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笑道：“王妃。戚侧妃觉得院子内太过冷清，这不王爷就让我们将这些花搬去侧妃的院子里。”
　　一个小丫头一边挑着好的菊花，一边笑嘻嘻道：“是呀，看来王爷是真的很喜欢戚侧妃呢…”
　　一个嬷嬷立马抬手拍了她一下，道：“瞎说什么！”然后转过头笑着看苏珋灵的脸色，道：“王妃莫怪，都是下人们不懂事，老奴很快就会将这里处理好的。”
　　苏珋灵垂下眼帘，掩下眼中的哀伤，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被拍的小丫头看了眼苏珋灵，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别院内，江明珺陪着戚岁寒回到了屋子。
　　戚岁寒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害羞道：“五郎送我至此便可，我知五郎最近琐事多，岁寒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为五郎做些羹汤什么的。”
　　江明珺将她揽入怀中，安抚道：“本王有你在身边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两人又是交谈了几句后，江明珺离开了别院。
　　戚岁寒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拿起了几只戚家刚送来作为安慰的簪子，在头上比适。
　　一个小丫头突然跑了进来，正是刚才在花园内的小丫头。
　　“小姐，菊花都搬到您院子里来啦！”
　　戚岁寒看着铜镜中的欢笑的小丫头，嗔怪道：“春芽，现在怎么还叫小姐，该叫夫人了。”
　　春芽不满地嘟起了嘴，道：“本来王妃之位是小姐的，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苏珋灵，我才不要叫小姐夫人。”
　　戚岁寒眼波流转，笑了笑，转身摸了摸她的头，道：“懦弱之辈，不必在意。”
　　春芽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今日奉小姐之命去挑花，被她给瞧见了，我说了句王爷更喜欢小姐还被李嬷嬷打了。”
　　戚岁寒皱起眉，道：“哦？那她是何反应？”
　　春芽继续道：“自是一脸失落了，那李嬷嬷也是，王爷更喜欢您不就是事实，她不受宠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听了春芽的话，戚岁寒站起身，慢慢道：“不管如何，五郎都会娶我。”
　　丫头跟在她身后，出了屋门，不解道：“小姐为何如此笃定？”
　　戚岁寒看着院内的各色的花朵，道：“现如今朝内动荡，几个皇子都蠢蠢欲动。而苏家？一个南方的商家，如何能帮助五郎得势。”
　　她抬手拂过了花朵，眼中带着不屑，道：“而她，又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闺阁女子，如何应对这京中的如狼似虎。而我戚家，开国重臣之家，而我与五郎又是自小伴读长大，就算陛下下旨她为王妃，她也不会掀出多大的浪。”
　　春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戚岁寒媚眼眯起，道：“今日敬茶，我倒以为她会给我使什么绊子，谁承想竟是个中规中矩的人，真是无趣。”
　　说话间，手指间夹着好几片花瓣，随后手指松开，花瓣慢慢飘落。
　　“不过中规中矩的也好，不会误了我戚家的大事。”戚岁寒慢慢抬头，看向了蓝天。
　　清轻风拂过，花香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