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卜》长风拂晓

1、第一章

　　红瓦高台，一位儒生装扮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亭中饮茶。一名白衣青年垂手立于他身侧。
　　高台之外阴云密布，从远处厚重的云层间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雨还未落，风声呼啸。
　　“看来他不会来了。”中年男子望着天边阴云翻卷，叹了口气，“清川，有什么事？”
　　清川：“启禀师父，大小姐……她又跑出去了。”
　　男子闻言，不由得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揉着眉心道：“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清川，我把这事交给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把她抓回来。”
　　清川领命离去。
　　霎时间天地变色，暴雨滂沱而下。
　　在悬崖峭壁之间，有一个腰系麻绳、身背竹筐的少年正在陡峭的崖壁上攀援而上。他身手灵巧，闪转腾挪间，不过几个起落，便已回到了崖顶。竹筐之中装着小半筐药草。少年满头大汗，将竹筐卸在一旁稍作休息。
　　西沉的太阳将大地镀上一层红色，天边的云彩被霞光映的明亮。少年望着夕阳，回忆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几天前，天降暴雨。雷电交加中，山里传来了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村里的人心生不安，便去城里请来了法师。
　　来的是一个身着鲜亮的黄袍道士。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把脚步停在了他家的门前。村长介绍说：“这家有两个孩子，大的叫江遇，小的是女孩，叫江梨。”
　　黄袍道士让里面的人都出来，少年不明所以，带着妹妹出来。黄袍道士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妹妹，他妹妹吓得直往他身后躲。他把妹妹护在身后时，突然发现眼前的村民眼神都起了变化，警惕、戒备、害怕，像是在中间垒起一道透明的墙。
　　黄袍道士眯起眼睛说：“看来已经找到了，魔。”
　　没过多久，父亲和村长大吵一架。再之后，家里会遭到袭击，有人从外面朝里面扔石头，还有一次，刚打开门，门梁上挂了一只血淋淋的鸡。
　　今天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妹妹身上多了许多淤青，妹妹红着眼睛什么也不肯说。
　　想到这里，江遇一下子坐起来，身旁一团白球忽然瑟缩了一下。江遇定睛一看，才发现刚才自己休息时，有一只白兔子溜到他的背篓处偷吃他的药草。白兔子发现自己形迹败露，叼起一根药草撒腿就跑。
　　江遇开始追赶，兔子左奔右突，跑了好大一圈，突然一个急转弯钻进了一道山缝。山缝不大，但可容江遇侧身通过。
　　江遇挤进去后，眼前一片漆黑，听见洞内有动物脚掌落地的声音，搭弓便射。在弓箭离弦的破空声后，四周变得一片寂静。江遇从怀中摸出火石，点亮后，才发现这里竟是别有洞天。
　　里面空间极大，四面石壁齐整，像是人工修凿而成。江遇四处察看，火光移动中，山洞正中处好似有一个人影。江遇一惊，走近看去才发现那里是一座石像。这石像形似一个盘腿打坐的人，不过仔细察看，这石像只有人的大概轮廓，眉眼手指等地方都不清晰。江遇伸手摸去，指尖不过刚触到石像表面，一大块石头便从石像上剥落，“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江遇不敢再碰，举着火把到其他地方搜索，终于在一处地面上发现了中箭的兔子。他将兔子放进背篓里，准备离开山洞。离开前，江遇想到有人说有灵性的山石草木也可修炼为神灵，这石像若是天然形成，说不定也是有灵之物。自己碰掉了它一大块石头，虽是无意，却也是不该，便又折回去，给石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离开山洞之时，夕阳已然不见，月亮尚未出现，天地之间阴沉暗淡。江遇心中懊恼，埋怨自己耽误了时辰，加快脚步朝家的方向赶去。
　　刚刚走到村口，江遇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心中疑惑：是这兔子的血吗？怎么刚才没有感觉。
　　江遇沿着这条走过许多遍的路回家，离家越近，血腥气越浓重。江遇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在胸膛里砰砰跳动。
　　月亮终于爬上了山顶，给大地撒上一片清冷的光辉。借着月光，江遇看到一个熟悉的村民倒卧在路旁。他急忙将人翻过来，伸手去探鼻息，村民已经断气。江遇慌了神，丢掉背篓，发疯一般朝自己家奔去。一路上尸体越来越多，就像是离家越近，尸体越多。江遇不敢继续想下去，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终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家门，大门敞开着，散发着更浓重的血腥气。江遇颤颤巍巍地走进去，更多的尸体，满地的鲜血。接着他看到的一幕让他呼吸一滞。父母倒在血泊里，妹妹跪在旁边，抬起头望着他。
　　江遇看着妹妹的脸，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不懂妹妹的神情，读不懂眼前发生的一切。灵魂好像离开了□□，把一个空壳丢在原地。江遇就这样呆呆地杵在原地。
　　突然，江遇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低下头发现一截利刃从前胸刺出，鲜红的血一点点洇染开来，染红了前胸一片。江遇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是感觉冷，感觉热量从身体中流失。
　　好疼！
　　原来这就是死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一阵暖流从胸膛处蔓延开来，慢慢发散到四肢百骸。在这样的温暖中，江遇失去了意识。
　　江遇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再醒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家里屋顶处熟悉的大梁。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床边坐着一个人，听到响动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