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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燕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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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浓,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打湿了青石板,泛起阵阵寒意,院内的海棠花顺着风儿飘落地面,临近雨停亭的梧桐树到是摇摆不动,颇有种稳如泰山的气势。带着潮湿气息的微风,一遍又一遍怕打这亭檐之下的风铃,叮铃作响,伴着雨声,悠扬绵长。
女子着一身月白衣,雪令肩松松垮垮搭在薄背上,乌黑的发丝飘垂腰间,双眼迷离,脸泛坨红,处处透着妩媚气息,突然间傻笑起来,多了几分天真。
满眼悲怆,呆愣看着远方高耸的瞭望台,几只孤雁飞过,苏梧怔然,无力地摆了摆手。
“元秋,去二哥那,问问知南何日可归?”
来人皱着眉头,眼睛通红看着满桌的酒坛子,轻声道:“小姐,该歇息了,这酒二少爷不让续了。您该多保重身子才是”
苏梧看似不经意拨弄酒坛,眼神突然凌厉“我问的需要再重复吗?”
“小姐息怒,知南不日便会回来,您勿要挂念。”她的脸色煞白,颤声道。
看着面前吓得不浅的女子,心下一软,温声道“下去吧,莫要扰我。”
元秋应声告退,她望着远去的背影,呢喃道“何必呢?这么久了,她也该走了。”
难道我还不够安分吗?只有我永远消失才不会对她构成威胁,才肯罢休?
雨声渐停,抬眼望去,已是朦胧一片。弯月初上树梢,将天空划出一道开口,柔光潺潺流下,如少女的低泣,在浩渺世间回荡。一时的静谧到让苏梧多了些缓存,凉风吹拭着娇嫩的脸庞,通红的鹿眼酸涩不已,用力眨巴,生生挤出几滴眼泪。
风起叶落,她的神色淡漠,看着院外的一处响动,毫无醉态,缓缓一抬,手中酒碗顺着内力往院外射去。
“啪”围墙外墨青色的碗应声落地,院外黑影倏然一晃,伴随着女子的惊呼。苏梧迅速起身,脚踩亭檐,轻功飞出,白纱挥在空中,映着月光,如仙子下凡。
“啊!小,小姐,怎么了?”
她停下追赶的步子,眯着眼看着被碗砸中的元秋,眸中净是探究。犹如透着寒气的剑刺向她,刀刀致命。
不可能是她!
能避开苏府暗卫巡视的人,早就死的死伤的伤,又能是谁!
苏梧转念一想,是他?
不禁冷哼,堂堂太子不好好待在东宫,来听墙角。当真就这般在乎那个人!
她看着日日不被待见的元秋,心下不知在思索什么,是时候把她送回去了,在这里被迁怒,对她来说到真是不公平。对自己而言,也是碍眼。
苏梧扯了扯嘴角,冷声道:“明日,给我一个解释。”说完,未挪一步,依旧盯着垂头的元秋。
“如果不是我满意的解释,不说也罢,自清出府”扔下这句话,大步进院。
驻足在梧桐树下,伸手接住落叶,煞白的手心像是停了一只蝶。苏梧看着亭内的一片狼藉,玉手缓缓握紧,梧桐叶被挤压,发出清脆的声音,顷刻间,四分五裂。
一女子背手挺立在屋顶,瞧见院中美人,眼里闪过激动之色,又不愿打扰小姐独处,按捺住心思,一时出了神。
“怎么?今夜是打算住在上面了?”
苏梧仰着头,看着黑衣女子,语气静的如一滩死水。
听声而下,嬉皮笑脸打趣道:“是小姐太美,给知南看呆了。”
苏梧听不得插科打诨,蹙眉看着她,不满道:“为何迟了一日?”
“禀小姐,小姐所说之人,被他,被太子殿下藏在荆山山脚的一处村庄。”知南看着小姐的神色并无异样,才继续开口,“殿下每逢十五,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赶回看望,直到丑时才离开”
眼前的女子突然怔住,停顿片刻启唇“风雨无阻?”知南看着这般模样,不忍开口。
她已经了然,抬头看着越发皎洁的弯月,那光如同锐利的刀一点一点剜着心。“罢了,不用去管了。我与他之间的厉害关系倒是理不清剪不掉。”
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对了,派人去母亲那里稍话,就说江府也该出位太子妃了。本小姐瞧着江二小姐甚好,还请母亲相助。”她缓步走向开得正盛的海棠,伸手折下一枝,毫无血色的手在一片鲜红中,显得尤为虚弱,蓦然转身,将海棠花放在手中,眼眶微红,虚声道“将这个一并带去,我乏了。”
乏了这世间的事与愿违,也不愿在自我欺骗。想必,这段感情在欺骗利用之时,就当断,当止。只笑少年的一往情深和可悲的自作多情。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佛堂之内,妇人跪坐在佛祖前,捏着佛珠,闭眼静默。素衣在身,也掩不住温婉高雅的气质。和苏梧有几分相像,眉眼间缺少了几分独属于她的韧劲。
烛光闪烁,随着来人的步子,摇曳晃动。是江氏的陪嫁嬷嬷,一股子书卷气,步伐有些仓促。惹江氏心起波澜,缓缓睁开眼,望着来人,眼里多是疲倦,温声道“桂茗,怎的了。”桂嬷嬷俯身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倏然,风吹灭了烛火。昏黑之下,江氏的眉头紧蹙,紧紧攥着珠串,靠在桂嬷嬷身上。
“当真?阿止当真如此说?”语气满是心疼,“怎会如此突然,这几年,一直压着母族那边,就是为了给阿止留机会。这”
桂嬷嬷扶起跌坐在地的江氏,往外室走,直到江氏平稳坐在太师椅上才放心,宽慰道“许是小姐想通了,这太子殿下实非良配啊。”
“此事定有蹊跷,每次问她,她都说放下了,不在乎了。但哪次太子那出事,不是方寸大乱。她这性子要不得,若如当年那般要死要活,还好办些。如今什么事也闷心里,要是哪天,装不下了,和陆家那姑娘一般寻短见可怎么办!”江氏越说越着急,捏着快要蔫了的海棠花,左看右看。心里急切“去问问昨日姑娘院里有什么异样。”
“异样倒没什么,倒是皇后娘娘派来服侍姑娘的元秋,现在跪在堂外,自请离去。”桂嬷嬷轻捏着江氏紧绷的背,试图让她放松下来。江氏现在脑子一团乱,已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可要写书给江南那边?”轻声问道。
江氏将花狠狠一摔,坚定道“当然不行,先不论阿止坐不坐太子妃这个位子,她江媛静不配。他们这群小辈看不透,我还会不晓得。若不是她,我阿止怎会如此!”
“可江老太爷,一直想要让江家姑娘坐上那个位子啊。姑娘,莫不是要忤逆。”桂嬷嬷忧心道。
她的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桂嬷嬷也极少见这般模样,自小温温柔柔,乖巧的江大小姐,从未露出骨子里的倔强。
“如今江家待嫁的姑娘仅剩她一人,你说父亲会如何选择,是自幼长在膝下的亲孙女,还有隔着一层的外孙女。他看权势极重,那江二不及他的二分之一。”江氏缓缓道,语气中冷漠如冰川,“太子妃这个诱惑太大了,而他早就失了文人风骨。而我也早就不是江家小姐了,我是阿止的母亲,我不能为她斩去她所谋之路的阻碍,那便为她求一个公道。”说完,就狠狠地折断了□□的枝丫,大步走向院中。
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了,可她的阿止却因为她,陷入了阴谋中,成为了江太爷手中争权的棋子。悔啊,叹啊,若她早一点醒悟,早一点看透那个虚与蛇委的家,她的阿止,会不会更肆意的活着,便不会重蹈自己的覆辙。她们母女二人,此生怕是狠极了当一枚棋子。
棋子终会成弃子,阿止,只有成为掌棋者,才能摆脱。
桂嬷嬷呆愣在原地,眼前的背影依旧是这般的单薄,可却如此的坚不可摧。轻扯嘴角,小姐原来早就知道了,瞒得老奴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