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玺·绝不当狗》先南山

2、曲终2

　　李瑞麟给江洋打了电话来接人，点了支烟吞云吐雾。

　　赵晓航强迫大脑放空，想一些零碎事情。

　　她是怎么认识的李瑞麟，认识多久了？7年、8年还是9年来着？

　　南市的知名企业里，万兴实业可谓是首屈一指，常年在纳税榜和相公天菜榜上名列前茅。纳税榜三甲当然是靠李建华董事长灵敏的商业嗅觉和杀伐决断的商业手段。他那个十几岁上白手起家，一路披荆斩棘创造了亿万商业帝国的光辉历程早已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教导自己后代的范本。而令大姑娘、小媳妇喜闻乐见的相公天菜榜三甲，李董的那道光环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出力的是他的长子李彦。

　　李彦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就成了别人家的预备役老公，20多岁就在南市商界混出了名堂，还长得身高腿长，模样俊朗。据说十几岁的时候跆拳道已经黑带，对于这点赵晓航一直有所怀疑，倒不是因为李彦稳重儒雅的形象与一脚把人踢飞的彪悍硬汉不符合，单就是李瑞麟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德行，居然能不缺胳膊少腿的在李家平安长大，赵晓航就严重怀疑这个黑带的含金量。怀疑到最后赵晓航得出一个结论，李彦是个······好人。

　　好人李彦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李瑞麟就是样样······不提也罢。从小爬墙上树、翘课打架、调戏小男孩，为此李家父母可谓是老泪纵横，老脸丢尽，老心操碎，就差一口老血要了老命。李父每次想把这个忤逆子扔出家门的时候，李母都会在最后关头劝上一句，“老李啊，我们瑞麟也不容易，他一个同性恋，在外头得受多少白眼，多少指责，哪能像正常男孩一样？多可怜啊，你就饶了他吧。”李瑞麟就这么在惹祸和被原谅中长大了，不仅长大了还和他哥一样长了一副上好皮囊，但他又更像母亲一些，比他哥哥更为秀气挺拔。你说气人不气。

　　万兴旗下有个工厂常年入不敷出，可好歹解决着100多号人的衣食问题，李家一直没有狠心关停。但再是家大业大贴补起来也是心疼，李彦出头找了个体面的理由，并着一笔丰厚的安慰金把一直卖不出去产品的销售经理遣送回家。于是主管生产的赵海同志，也就是赵晓航的父亲，临危受命，生产销售一把抓，没出一年老赵的发际线眼瞅着倒退不少。

　　那时赵晓航的母亲李如梅女士常在她耳边嘟囔，“哎哟，这可不行，当初我跟你爸的时候，你爸除了一张脸啥都没有。”李如梅女士打开手机对着自己，“你瞅瞅，我还依旧貌美如花呢，你爸不能变成秃子，我可不想带个爷爷出门。”心疼老公的李如梅女士直接内退回家，每天各种食补药补，逆天维持着她老公微妙的发际线。

　　青春期的赵晓航感觉爱情真是伟大，能让她貌美如花誓死不当洗碗狗的母亲卷起袖子煲羹汤。她暗自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以后也一定要找个貌美如花还会做饭的绝世好老公。嗯，还得白，高，再来点8块腹肌······！

　　外有李家的支持，内有贤内助的精心照料，老赵同志如日中天，干劲十足，加上数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硬是把他老李家这唯一一个赔钱的企业拉到了盈利状态。

　　扭亏为盈的工厂为万兴的纳税榜占位又出了一份微不足道的小力，但李董事长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办了一场风光的庆功宴。

　　那一年赵晓航17岁，李瑞麟16岁。

　　她记得在庆功宴上，李建华董事长亲切的拉着她家老赵的手说，“老赵啊，多亏有你，咱们厂子才能扭亏为盈，你功不可没啊，我说过只要肯下功夫，面包会有的。”

　　后来赵海告诉赵晓航，他退后的发际线换来的面包变成了李瑞麟人生中的第一辆帕拉梅拉。

　　庆功宴开到一半李瑞麟才姗姗来迟，随意的穿着T恤短裤，别说和人打招呼，连正眼瞧人也没有。那时的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叼着一支烟，摁摁手机，玩玩车钥匙。晓航第一次见李瑞麟就有一种感觉，人模狗样，一定有个欠揍的童年。

　　赵晓航对这种职业富二代是没什么兴趣的，可她喜欢帕拉梅拉，眼神忍不住的往李瑞麟的车钥匙上瞟。

　　资深无产阶级的赵晓航就这样盯着看了一会儿，特想冲过去问问能不能坐坐车神。正犹豫着，她的母亲李如梅女士拉了她一把，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看什么呢你？那是李董的小儿子，李瑞麟，长得不错······不过，我可警告你，那小子喜欢男的，”李如梅左右看了一下，把声音压的更低，“有男朋友的，你别瞎耽误。”

　　17岁的赵晓航瞪大了眼睛，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活GAY······值啊！

　　赵晓航是个典型的青春期晚期患者，对所有刺激新鲜陌生的事物产生浓烈的好奇心，未知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挠在心上的羽毛，不一探究竟，她发誓真的会睡不着。何况一个活的GAY和她的车神帕拉梅拉同时出现，那羽毛就变成了尼古丁。趁着大人们喝酒吹牛，她悄悄地溜到李瑞麟身边，笑的谄媚而不自知，“嗨，我叫赵晓航。我不是来聊骚你的，我是直女，钢铁直女，喜欢钢铁直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李瑞麟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赵晓航，朝着她吐了口烟，“可惜了。”

　　赵晓航抬手煽了煽，心里骂了一句没礼貌，理直气壮地把目光从保时捷钥匙上收了回来，“可惜什么？”

　　李瑞麟歪身靠在桌子上，手支着头，挑着眉一字一句的说，“长的不错，可惜是个傻的。”

　　“你······，眼光不错。”赵晓航自欺欺人的屏蔽了“可惜是个傻的”这句废话。

　　李瑞麟好整以暇的“嗯”了一声，“赵晓航？赵叔叔的千金？令尊铁骨铮铮，你······算了。”

　　赵晓航有个毛病，她的脑子同一时间只能思考一件事情，如果两个问题同时出现，很大程度上她的脑细胞会自动选择当机。比如此刻，赵晓航就被她傻和她爹铁骨铮铮的逻辑关系和怎么才能成功坐上帕拉梅拉两个问题纠缠不清，大脑懒得再转直接给出反应，“嗯······你眼光不错。”

　　李瑞麟哈哈大笑出声，笑到最后抱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

　　笑个屁！老子要不是为帕拉梅拉尽折腰，信不信一脚踹到你断子绝孙！赵晓航索性坐下来看着李瑞麟。

　　差点断子绝孙的李瑞麟笑够了，一骨碌站起来，把车钥匙扔给赵晓航，“至于吗你？孙子装的差不多就行了，再看也不能送给你。走，带你兜一圈。”

　　大马力野兽呼啸而行，李瑞麟看出赵晓航真的很喜欢这款车，一路上像个4S店的金牌销售，从制造工艺到企业绯闻全部讲解了一遍，赵晓航像个虔诚的教徒，抬手摸摸这儿，摁摁那儿，最后总结性发言，“真好看！”

　　李瑞麟哭笑不得，把音响开到最大，结果赵晓航扯着嗓子一路高歌。

　　月黑风高夜，正当杀人时。可惜身处法治社会的李瑞麟注定做不成杀人越货的勾当。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像是跟自己妥协一般，就看在······看在没有赵叔就没有帕纳梅拉的份上，他有义务······。

　　李瑞麟也不知道他的义务是什么，同情弱智？

　　李瑞麟清了一下嗓子，搂着赵晓航的肩膀，“我说缺心眼······，哦······赵晓航，以后你就是我弟弟，哥哥罩着你啊。”

　　赵晓航顿了一下，两个黑眼珠滴流乱转，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和帕纳梅拉亲密接触的画面。她正了正身子，强压着小鹿乱撞、欣喜若狂，很不讲究的问，“我比你大，为啥不能当你哥？”

　　李瑞麟肠子都悔青了，他是疯了吗要开这个口？捏着眉心的李瑞麟胡乱应付，“因为我有帕拉梅拉。”

　　赵晓航自然而然的打蛇随棍上，很是信服的点点头。

　　就这？

　　再后来赵晓航掰着指头唠唠叨叨，在如愿以偿得到以后吃饭都是李瑞麟买单、李瑞麟必须给他讲讲活GAY的真实生活的郑重承诺后，赵晓航还是犹豫了一下，李瑞麟作势要把她踢下车，赵晓航做了一个稍等的姿势，“英雄，最后一个问题，你是1还是0？”

　　李瑞麟目光沉沉，有些阴狠，拿出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咬着牙根，“听好了，老子是1，猛1！”

　　赵晓航还想再问一句有多猛，可看到李瑞麟一脸再敢多说一句就掐死你的表情，赵晓航用劲拍了拍李瑞麟的胸肌，豪气冲云天，“李瑞麟，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就是你二弟，我不忘你的恩，你也别负了我的义！”

　　不忘恩负义的李瑞麟当天就带着赵晓航来到一个酒吧，歃酒为盟！

　　赵晓航没想到她的第一次酒吧生涯会贡献给一个GAY吧。从未闻过的味道、整耳欲聋的音响、暗黑嗜血的灯光，一种危险却令人亢奋的气息不停的袭击着她。她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害怕的想要逃跑却鬼使神差的起不来身，挪不动脚。

　　活GAY、GAY吧、帕拉梅拉，这一天太过刺激与诡异。多少年后赵晓航回想起来都不得不承认，当时的自己就是个口嗨狂、外强中干的草包。

　　赵晓航尽量控制自己到处乱看的眼睛，面红心跳的听着李瑞麟对基佬日常的全面解析--活、色、生、香！

　　一杯不知道叫什么的酒灌入喉中，辣！烧！

　　赵晓航呼呼的吹气，她雾蒙蒙的眼盯着李瑞麟，樱口微起，竹筒倒豆子般把她想知道的、不知道的、不敢知道的所有好奇统统抛给李瑞麟，逼的义薄云天的大哥都面红耳赤、心率不齐，甚至有些磕磕巴巴。绝不输阵的李瑞麟用一句“你一个连对象都没有的姑娘家能不能要点脸”结束这一夜的荒唐对话。

　　他们是几点回家的，赵晓航已经记不大清了，她只记得，两人约定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学就在南大念，还记得是江洋把她俩塞进车里送回去的。

　　16岁的江洋还没有完全张开，比李瑞麟低了半个头。

　　那是一个干净清爽的男孩，利落的短发黑亮而柔软，眼睛清澈明亮。他左手抱起醉酒的李瑞麟，伸出右手露出一个略带抱歉的笑，赵晓航握上去，干燥而温暖。

　　江洋的声音清亮，“你好，江洋，嗯，瑞麟的男朋友。不好意思，瑞麟胡闹惯了，怎么能把你带到这种地方，吓着你了吧？”

　　赵晓航局促的点点头，又摇了摇，第一次见到活0的探索欲望已被眼前这个阳光温暖的男孩一扫而空。不一样，跟她想象中的0哪里都不一样，甚至一点都不娘。

　　赵晓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赵晓航，李瑞麟八拜之交的二弟，哦，今天刚拜的。”

　　江洋把李瑞麟重新调整了一下，给李瑞麟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笑声清朗，“失敬失敬。那我们走吧，嗯，二弟，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经年久久，在赵晓航迷茫、孤独的时候江洋的这句话像是一盏黑暗中的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