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 ...

  •   朽木白哉轻啄了一口杯里的清茶,细致地让茶汤温润了口腔以后从咽喉滑了下去。茶杯离开嘴唇的时候浓烈又内敛的茶香轻轻袅袅地绕着鼻尖久久不散。
      厚实的茶杯轻叩到塌塌米上的时候,朽木缓缓抬眼看了看正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很不错,水的控制和茶叶的浸泡都无可挑剔。”朽木白哉原本只想着对方应该只是家教良好,家庭殷实的孩子,没想到对茶艺也有如此精深的造诣。也许本应该对其做的关于茶艺,着装,坐姿的训练都可以一并省去了吧。只是这样出身的孩子,虽然心想着要为家人赚钱,但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是否做得来,朽木白哉很是怀疑。
      越是这样的孩子,应该会对被迫着要对人卖笑的自己感到厌恶和恶心吧。
      朽木白哉也不是没收过家道中落的贵族少年,但却又觉得眼前的少年和以往的那些心高气傲最终还是媚俗地卖笑的孩子不同。总觉得眼前笔直地挺直了脊背的少年是永远不会屈服的,即使是身处这样污浊的环境中,即使是身不由己,也仍然不会屈服。
      也许,能一直保持一颗干净的心吧。
      只是那样的干净,在这样的命运中,除了徒增伤感外朽木白哉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意义。
      “谢谢,当家的过誉了。”板直了腰杆的桔发少年微微颔首。声音里透着拒绝和刚硬。
      “不,”朽木也坐直了身子,把两手自然地放到了宽大的袖管里,“我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夸奖。你的茶确实泡得很不错,我也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朽木俯看着的视线里收到少年微垂着头眉心轻皱的景象。
      “你的茶……是在家里学的吗。”朽木缓缓地接着说。
      “是。回当家的,家父是个喜好喝茶的人,家母还再世的时候就教我如何炮茶了。在家母去世以后一直都是由我为家父来泡。”少年眉心间挤压出的皱纹即使在傍晚有些昏暗的自然光下,也清晰可见。
      “是吗……”朽木低低地应和着,心思都放在了少年刚才所提及的家世上。照理说自己做为当家的并不需要一一了解白屋的商品的情况,而自己向来也是不愿意主动去过问这些漂亮的孩子的家世,毕竟于自己的身份而言,少一些私人性质的接触在以后的生活和工作上总会方便许多。
      但是面对着这个清硬的孩子,朽木却突然起了想了解他家世的念头。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可是在大脑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口。
      “那么,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少年低垂着头,双手抓紧了和服布料的摩擦声在这只有两个人呆着的寂静的屋子里空洞地回响着。
      朽木轻轻皱了皱眉,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些失态地追问别人的隐私。如果是平常的情况,朽木一定会不再说下去了,可是看着一言不发的一护,朽木白哉却有种不管对方是否愿意自己都想详细了解的冲动。
      “我希望你可以把家里的情况告诉我。”
      “……”
      “也许你不愿意说,但是在我们白屋我身为当家的都会了解来这里的人的情况,也许你有苦衷,但是最好不要隐瞒。这对你以后的工作和我的安排上都有好处。”
      撒谎。朽木是最清楚不过自己并不需要了解白屋所有的人,其实只要能赚钱,即使你是皇族后裔,那又如何?
      朽木白哉是个很少说谎话的人,其实只是处于常常被还在世的父亲揶揄过的可笑的正义感,自己也不是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于现实生活毫无意义,但终于还是坚持着。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说。可是现在,对于自己轻易说出口的谎言,朽木不禁没有罪恶感,还更加期盼着对方能在自己平静的谎言下说出自己希望听到的内容。
      “恩……”不知过了多久一护终于压低着应了声,朽木也没有接话,只是等待着对方自己把话延续下去。
      “回当家的。家母在我约莫9岁的时候过身了……家中还有行医的父亲和两个妹妹,最近父亲帮要人医治的时候出了人命,我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我确信父亲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一护顿了顿,一刹那静下来的房间里徘徊着少年刻意压低却难掩清亮音色的声音,“之后家父入了狱,时间我不是记得很清楚了,约莫是一个月之后父亲就去世了。讨债的都追上门来,我把妹妹们托付给远亲以后就跟讨债的走了……之后,就几经人手最后到了当家你这里安顿下来。”
      “恩,是吗……”朽木白哉无意识地应和着。看着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少年,他那过于紧张的眉心,让自己觉得有些冰凉的寒意。
      一直悠悠地回味着少年诉说自己身世的语调,平缓的单调的,不带任何抑扬顿挫,却无法遮盖激动而澎湃的情绪。犹如万年寒冰层下沸腾的海潮,把耳朵贴到那坚决地抗拒着外界的寒冷冰面上的时候,底下那近乎咆哮的海浪声不禁让人颤抖。
      朽木白哉知道这是个太懂得克制的孩子。太懂得要保护什么太懂得要牺牲什么,所以在灾祸来临的时候马上就能做出最符合自己要求的选择。而这样的孩子,又太懂得如何压抑了,自己所有的需求都压到可能允许范围内的最低。慢慢地,就学会不为自己本身所渴求了。
      和五年前的自己像,但又不像。自己所奋斗的,所要努力掌握的,是不可逆转的规则下一点点自我人生的选择权。而眼前的孩子要的,是自己所重视的人的生活,具体来说,就是家人。
      也许这孩子即使受到屈辱也不会声张吧,只要是为了他的家人的话。
      朽木白哉开始有些理解眼前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快就适应过来,不,也许应该说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才是他应该有的反应,昨天一开始那样的反抗,是冰层偶尔裂开时涌动的潮水。
      然而了解到这点以后朽木白哉就觉得更加不愉快起来,比起早上看到一护平静下来的样子更加的不愉快。

      脑海里,不可控制地浮现起眼前的少年为了赚钱给家人使用,被不知名的男人任意摧残的模样。

      “是吗……”朽木白哉又低低地说了一次。
      看着眉心稍稍舒展的少年,朽木白哉突然产生了要安慰他的冲动。只是那样的冲动到了喉头,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自己并不会安慰人,所谓安慰人的念头终究还是郁结在某处,慢慢化了脓。

      “那么,我想其他的方面……比如坐姿,衣着,还有谈吐方面,你家里应该都教过你了吧。”朽木垂了垂眼,看着自己膝上质地优良的衣料。
      “是的。”少年的声色不再像刚才一样涌动,而是恢复了真正的平静。
      “啊,这样……”朽木顿了顿,慢慢搜索着因为过于关注少年有些颤抖的眼角而遗忘了的句子,“那就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了。也许你很快就可以开始工作。”
      “是。”少年回答的尾音消失在安静的空间里。
      朽木把插进袖管里的双手拢了拢,无法再把自己的话题继续下去。
      要说什么?真的要这孩子现在就去接客吗?
      不,那样的情况朽木不想看到。
      至少现在不想。
      至少少年清硬而决绝的形象还如此鲜明地留在朽木脑海中的时候,要看着他去接客,那样的画面想起就让朽木胃里一阵翻腾。
      至少现在还不行。
      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只认识了一天还谈不上多么了解的少年这么执着,只是朽木对于自己内心这么一点任性的部分,不想用理智来束缚。

      “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马上就开始工作。”
      “哎?”
      少年猛地抬起了头,眉心皱痕的形状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因为惊讶和失望而紧缩在一起,又像是因为宽心而放松而舒展开来。
      “你的笑容。”
      “恩?”
      “你没有笑容。”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一直皱着眉,一副愁苦的样子,连个笑容也没有。这样的人,我们白屋不能推他出去工作,客人会不满。”
      撒谎。
      再一次,撒了谎。
      虽然在外界看来是卖笑的男娼馆的白屋,但并不会真的狭隘地以媚笑迎客的美丽少年为主。以高级客源为主的白屋,为了满足客人的爱好,什么样男娼都有。即使如浮竹这样身体欠佳的人,也因为自身的美貌和温和的气质的关系有着一批固定的客人。而像一护这样发色奇异面容清俊的少年,即使总是眉头紧锁唇线紧抿,即使永远都不会笑,也一样会有很多客人来光顾。甚至因为他愁苦和抗拒的面容会有更多人来光顾他也说不定。
      经营白屋也有五年了,什么样的孩子会成为头牌,这点认知就算朽木不愿意但心里仍然非常清楚。像一护这样的孩子正是有成为头牌的可能性的人,虽然内心不断抗拒着承认,但是朽木明白一护身上抗拒和坚硬的气质,正是激起了客人施虐和宠爱心理的春药。
      “是吗……”少年的声音暗沉了下去。
      “恩……”无法说出你应该学会笑一笑这句话。
      “真的……很抱歉,当家的。什么我都做得了……只是那样……那样……实在是非常抱歉。”一护把身子低了下去,整个人跪伏在朽木白哉面前。
      朽木白哉楞了楞,却仍然还是把谎言继续了下去。
      “那就没办法了,不会笑的新人,我们白屋无法推出。”
      “真的……很抱歉……”少年又把身子压低了点,朽木觉得像被人抽打了一样,但脸上淡然的神色仍然为自己的谎言编织着真实的外衣。
      “你确实无法笑吗?”
      “真的很抱歉……要我那样笑,很抱歉……我做不到。”
      “那么我就继续训练你吧,直到你能笑为止。”
      “是。麻烦当家你了……真的非常抱歉。”
      少年挺直了身子,鞠了一躬。

      朽木心中因为少年不需要现在就去接客而产生的愉悦的心情把那丝隐隐的,对少年的愧疚,完全淹没了。

      “啊……”
      “怎么了?”
      看到少年站在书房门前许久只傻傻地发出了声“啊”朽木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啊,对不起。当家的。”少年慌忙地向站在身旁的朽木鞠了个躬。
      “道歉是不需要,如果你要道歉的话现在还是快点开始整理的好。”看着少年有些慌张的反应朽木觉得很有趣,但面容仍是保持淡定的神色。不是刻意而为之,只是长久以来就养成了这样内心和表情不同步的习惯。
      “是。”少年一边应着就一边走进了杂乱的书房中。注意着不踩中脚下的书籍,少年半跪着开始翻动着书籍做整理工作。
      朽木也随后走了进去,做到西洋风味的办公椅上开始整理白屋的案头文件。
      白屋虽然是延续了几代人的和风建筑,但是现在朽木所使用的这间书房却是纯正的西洋式书房。从书柜到办公用桌椅,茶几、沙发和地毯,还有房间角落的西洋座钟都是价值不菲的物品。其实朽木白哉的父亲是个作风古板端正的人,对现在慢慢开始受西洋事物影响的自己国家一直颇有微辞。这间本不应该存在的书房,则是朽木白哉继承白屋最后的一个条件。
      虽然自己本身并不讨厌和风的房间,只是长久被家庭压抑的生活和被迫继承白屋的现实让朽木的内心产生了抵触情绪。做为怀念自己的大学生活,缅怀自己曾经激烈地努力但最终还是化为尘埃的日子,朽木白哉做了最后一次抵抗,所以才有了这间书房。
      平常没事的时候朽木也都会到这间书房来这里坐坐,只有这里是其他人绝对不能涉足的,自己完全私人的空间。有时候朽木会觉得,只有在这个地方,自己才是真实地活着的。
      这样一间和整个白屋完全违和的房间,却给予了朽木白哉不是身为白屋这家男娼馆的当家,而是朽木白哉这个人的肯定价值。
      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要靠一间书房来肯定自己的存在,朽木白哉自己也觉得可笑。
      可就算是可笑,也别无他法。
      自己就是这么个可笑到需要一间屋子来肯定自己个体价值的男人。

      “真没想到当家的书有这么多……”埋在书堆里的少年感叹了一声。
      “啊……还好吧。大都是一些大学时候的书,学医的要用的书特别多。”
      “哎?当家的以前是学医的?”少年看着朽木,眉尾扬了上去。
      “恩,帝都大学医学院。”
      “真厉害。”
      “没什么。”
      “不,当家你不用谦虚,真的很厉害。真的,非常厉害。”
      看着少年真诚地夸奖自己的样子,朽木心中滋生的那一点点喜悦的情绪在平静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因为自己读医学而夸奖自己。
      家里自不用说,没到放假一回家父亲就会唠叨说尽学些没有用的浪费时间。即使是五年前在大学里那个能称之为自己朋友的男人志波海燕也没有因为自己学医而夸奖过,当然双方都是学医的会为这样的事情惊叹才奇怪。
      继承白屋以后偶尔不小心透露给客人过自己曾经是学医的,换来的也只有观看珍奇生物的怪异眼光。大概是觉得一个男娼馆的当家还去学医是浪费时间吧。
      然而迟来了这么多年的一声赞叹,竟也让朽木觉得高兴。
      虽然为这么轻易就被打动的自己感到可笑和愚蠢,但是那样真实的欢愉的心情却不因理智而停止。

      “英文的书也不少啊……”少年自言自语的声音把朽木从自己的思考中拉回了现实。
      “啊,那是托当时在外国的亲戚带的一些国外的医学书籍,有些书帝都大学也没有。”
      “哎?这些英文书当家你全部都看得懂吗?”
      “差不多。”朽木垂了垂眼,一瞬间想起曾经为了出国逃离家庭控制而拼命学习英文的自己。
      “实在太厉害了……”一护用有些崇拜的眼光看着朽木,“这些,看起来全部都很难的样子。没想到当家的这么厉害全部能看懂,真的,非常了不起。”
      “哦?你也看得懂一些吗?”朽木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
      “恩,学校有教。家父早年在国外留学所以懂英文,平常有空就会教教我,不过这样的时候很少。”
      “是吗……”朽木听着少年自然地说出家里的事情,想着大概他的母亲就是他父亲去国外的时候认识的外族女子吧,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桔发。
      “其实我觉得英文还蛮有意思的,本来想继续学下去……”少年的声音突然暗沉了下来。朽木咂了咂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过那些不知名的话语最终也没有幻化成语言从自己的嘴里说出。
      “当家的,这本是什么?”一护突然扬起手中的书,“看上去不太像是医学书籍。”
      “我看看。”朽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接过一护手里的书后就翻阅起来,稍稍翻了几页朽木的眉心就轻轻皱在一起。
      “当家的?”
      “啊,这个啊……”朽木顿了顿,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书,“好像是本小说。”
      “好像?”
      “对,好像是。”
      “不是当家您的书吗?”
      “不,我平常不看小说,而且还是这种……”朽木在脑里斟酌了一番,终于还是只能说出那个有些庸俗的单词,“这种爱情小说。”
      “啊?”看着一护稍稍睁圆了的眼睛,朽木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仍然稳住了淡然的语调。
      “恩,我想大概是我托亲戚帮我把那几箱医学书寄过来的时候他不小心把自己的书也塞了进来吧。我这里一直都很乱没有整理,所以这本书就放在这好几年没有发现。”
      朽木说着刻意掩饰着自己焦急的动作要把这本自己觉得有些烫手的书塞回到一护手里。
      “那么您能告诉我上面写些什么吗?”一护并没有伸手去接朽木递过来的书。
      “恩?”
      “我想知道说的是什么,可以吗?”
      “你对爱情小说有兴趣?”朽木白哉挑起一边的短眉。
      “不是,不……那个……”一护有些慌乱地搔了搔脸,“就是有点好奇而已……抱歉,当家的。我太放肆了,请您就当作我没说过这事。”
      “也不是说不能告诉你……”在一护要把话题结束的时候朽木反射性地接了话。可看到对方突然又亮起来的眼睛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我只是翻了翻,大概是说一个姑娘和她的客人的故事吧……”
      “哦,然后呢?”
      “不知道,这种书我看不下去。”
      “是吗……谢谢当家的了。”一护又把头低下去继续整理手边的书籍。
      第一次看到少年展现出同龄人所拥有的好奇的方面,朽木有点惊讶,但心里又觉得有些异样的开心。原本以为已经学会完全自我克制的少年,没想到还保有这样青涩的部分。也许本就还是青涩的少年,只是过于自我克制的理智和骤变的环境压制了他少年心性的部分。察觉到这点微妙的部分后,朽木不禁想多看看少年极力抗拒外的其他部分,不光是坚硬脆弱的地方,那些柔弱的新鲜的部分,甜美的部分,都想一一了解。
      “不过如果你自己学会了英语的话,要自己看也是没问题。”朽木压低着声调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恩,也是。”少年淡淡的应着,目光有些暗沉下来。
      “我可以教你。”
      “啊?”
      “我说我可以教你英语。”
      “哎?”
      看着少年混合着惊讶和狂喜的眼神,朽木产生了要拍拍他那发丝尖挺的桔发脑袋的冲动。
      “光顾我们白屋的不光有本国的上位者,外国人也是有的,”这并非谎言,但却不是朽木要教一护学习英语的目的,不过既然并非谎言那么稍微改变一下其中含义也算不上什么撒谎,这么想着的朽木白哉就更加安心地说下去,“虽然说学习英语并非白屋新人的必修课,不过头牌的多多少少都会说一些,既然你有学习过英语的底子,我想稍微再多些课程的话,应该会说得不错。以后如果有外国客人来的话,多一个应付也是好的。”
      “这样……”一护的音色有些奇怪地颤抖起来。
      “明天开始你来这里帮我整理书籍,整理工作结束以后我教你英语。那么,你就以看懂这本小说为努力目标。”
      朽木白哉转身走办公桌的时候听到一护夹带着喜悦的一声“是”。

      这一个上午朽木白哉的心情都非常好,虽然自己只是有些无聊地做一些简单地案头工作,可是不时抬头的时候看到一护整理书籍的忙碌身影,心情就像被迟来的春日阳光照射到的屋顶一样,散发出懒洋洋的暖意。

      开始教一护学习英语以后朽木不得不感叹他的学习能力。虽然本来就了解到他有学习英语的底子,但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有不错的基础,学习速度也非常的快,记忆力也很好,教过的单词基本一遍就能记住了。很快他就开始看那本小说,朽木虽然实在不想知道那本小说的内容,但是看着一护看起来极为认真投入的样子就禁不住问了是说什么内容。一护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糊说还不是很看得懂,少年低着头略带尴尬的样子让朽木起了进一步捉弄他的心情。
      结果为了看到少年更多羞涩的表情,在每天普通的英语教学之后朽木会要求一护朗读一段小说的内容。一开始由于学习的单词量还不够多和他本人很不好意思的原因,少年总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虽然这种害羞的样子朽木很喜欢,但是朽木更享受少年到后来流利地朗读文章时脸上洋溢的神采和与平常单调充满抗拒感截然不同的感情充沛的音色。
      静静地闭上眼睛听少年朗读的时候,原本并不想了解的剧情在朽木的脑海里铺展看来。那些从未见过的西方上流社会的舞会和生活,华丽的衣服和精致的庭园,还有虽然深陷烟花之境却仍然保持高洁品性的女主角,以及有些懦弱的男主角。这些原不想了解的事物,经由少年虽不是动听致极,却清亮舒畅的声音,朽木开始沉浸到故事当中去。

      春日的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了进来,撒在少年专注地朗读着的面庞上。朽木靠在椅子上微倾着头听少年念着那抑扬顿挫的异国语言,好像那脆生生的声音也被铺满在少年脸上的阳光镀成了耀眼的金黄。
      朽木的眼睛微张着,感到光芒虽然强烈但并不刺目地从眼前流过。春天的暖风吹进来的时候翻动了桌子上摊开着的书页,沙啦啦的书页翻动声合着少年的音色飘了起来。
      少年的声音,好像把朽木拉进了半梦半醒间的幻境。
      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地说着,这样悠闲而温暖的日子大概可以一直流淌下去吧。

      “哟,朽木当家~最近好久不见啊~”
      朽木正在教一护新的单词应该如何发音的时候,一张轻浮地笑着的脸突然从门口闪了进来。一护反射性地朝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来人看到少年的脸后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朽木不悦地皱了皱眉,却无法发出逐客令。
      “浦原先生,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朽木缓缓地走到接待客人的西洋式茶几边,摆了个手势请来客坐下。
      “恩恩,确实挺久没来的了。不过这个季节啊……”浦原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睛瞟到站立在一旁的少年身上,“应该是推出新人的季节了吧。”
      朽木的眼角看到一护有些不自然地僵直了身体,自己的眉心就轻轻地皱了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少年抗拒和不自然的姿态了,久到朽木都以为一护就是那样虽然和自己交谈不多,但是相处时却非常融洽的孩子。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该拥有的生活原来已经奢侈地过了这么久。
      “你先出去吧,今天就到这里。”朽木朝一护摆了摆手,少年鞠了个躬就退了出去。
      直到少年关上房门的时候为止,浦原的眼神一直露骨地粘在少年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仍然略显清瘦的身体上。那样露骨的视线,让朽木觉得像是被鱼刺卡在喉咙一样不快。
      “今年的训练还……”
      “那就是今年的新人吧?”浦原打断了朽木的话语。
      “啊,是的。”朽木垂了垂眼,不想让自己皱起的眉间太过明显。
      “很不错啊,如果是这样水准的孩子,初夜要花上我一个季度的盈利我都愿意啊。”看着浦原自然地露出充满情色幻想的自言自语,朽木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快只好喝起桌上一直放着的变凉了的新茶。
      浦原喜助,是经营大型百货公司的年轻社长,据说私下还和海外进行军火贸易,可以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和他的财力相当的则是他的色欲,不论男女,只要是稍有姿色的人物浦原都会想办法弄到手。而对于以接待上位者为主的白屋,浦原喜助可说是常客,这当然与白屋的人素质向来很高有关,如果是往常的话,这多少是能向业界夸耀白屋实力的事情,但是现在浦原喜助的带来却让朽木白哉的心头蒙上了一块阴影。
      每年春季推出新人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买卖新人初夜的活动。多是采取竞标的形式,价高者得。而浦原喜助由于自身的财力和对于色欲过于执着的心理,自从朽木白哉接手白屋这五年来,年年新人的初夜权都是由他获得。
      这第六年,也很难成为唯一一个例外。
      “先别说这个,浦原先生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朽木的这间书房别说是一般下人,即使是对白屋来说十分重要的客人也是不让靠近的。
      “啊,我觉得今年都快到推出新人的时候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来白屋看看。结果当家的你不在,刚好帐房的市丸先生在我就问他你在哪里,他就领我过来了。”
      朽木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帐房管事市丸银的笑脸,眉心再也控制不住地皱在了一起。
      虽然自己有吩咐过护院总管阿散井别让任何人靠近这个书房,但是想来阿散井定也是拦不住浦原,就没再多说下去了。
      “当家的,”浦原又继续说了下去,“先别说这些不相干的了,今年的新人可要按时候推出吧。这孩子水准这么高,我很期待。”
      “他不行。”大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朽木就把话说了出口。
      “啊?”
      “现在还不能推出。那孩子……不会笑,这样的,还不行。”虽然对一护说的时候很是理直气壮,可是面对熟知白屋规则的浦原,这样蹩脚的谎话朽木再也无法流畅地说出来。
      “啊?当家的你说笑吧?白屋什么时候有这规定了?”果然,那样的谎言是骗不过这个人的。
      “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家的,你总不会要延迟推出新人吧?”
      无法说出如果可能的话永远不想推出这孩子。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破坏白屋的规则和信誉不可,只是面对那个坚硬而脆弱的少年,朽木就是不愿意把他放置到规则之下。
      “总之啊,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来的,不管白屋有没有什么动静,我很期待那天哦。那么不错的孩子,真想听听他的声音。”

      朽木静静地喝着冰冷的茶水,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离白屋推出新人的固定日子,还有七天。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