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时分》西临

5、第 5 章

　　江盈居住的地方和沈粥住的地方背道而驰，天气冷了，两人在商场门口正式分别。
　　天气虽冷，可这条长街却像是没有尽头。
　　沈粥将绕在脖颈上的那条围巾又紧了紧，下巴埋进这条红色的格子围巾里。
　　围巾沾着彻骨的凉意，湿漉漉地贴在脖颈的那块肌肤，没什么暖意。

　　她从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发现并未有新短信弹进来，又重新放进大衣口袋里。
　　话虽然是那样跟将盈说的，但是估计周恪今晚兴许不在家。

　　昨天早晨徐秀打了那一通电话之后，很快就把生日宴的时间地点都发了过来，再三叮嘱自己不要忘记她说的话。
　　沈粥感到很忧愁。
　　但是很快又释然了，大概是昨天他的那句‘年前，我会去拜访伯父伯母的。’给了自己一颗定心丸。
　　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何必急于这短短的一段时间。

　　沈粥今晚其实没打算回周恪那，索性这距离正南一中不远，她打算等沈侧放学后一起回家去。

　　正南一中在四路公交车的终点站附近，从这到那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沈粥抵达的时候，学校门外已经站了许多家长。她站在旁边花坛空出来的地方，距离放学还差几分钟，她给沈侧发了一条消息。

　　【沈粥：我在你学校门口的花坛处，出来之后直接过来。】
　　虽然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但是以沈侧的性子，估计也是耐不住他。

　　果然，铃声敲响没过一会她就等到了。
　　“姐？”带着不确信的语气。
　　沈粥转过头，就听他道，“还真是你啊，你今天怎么来学校找我？”

　　沈侧身穿黑色棉服，推着自行车从小门那出来。不过一阵子没见，她竟然觉得他又长高了许多。
　　“顺路过来看看你。”她眉梢上扬，“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
　　沈侧打断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说完，还上前仔细瞧瞧她的眼睛。

　　沈粥没回话，眼神却是落在沈侧的那辆自行车上。沈侧立马会意，老老实实推着自行车跟在她的身后。
　　“没有。我今天打算回家一趟，看距离你学校近就过来了。”

　　说话之间，越来越多的学生从校门口里出来。
　　其中大概有沈侧的同学，因为她发现他们认识他，目光从沈侧的身上又落到自己的身上。
　　沈粥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往回看他跟没跟上。
　　借着香樟树旁的路灯光线才发现沈侧立在灯光之下，浅薄的月光从天上落下，眉眼倒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她注意到沈侧似乎烫了个锡纸烫，发梢隐约染了点色。

　　“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
　　这话说的其实有点谦虚，她虽然没有特意关注他学业上的问题，但是从电话里也能窥探一二。
　　他虽爱玩，但是脑子还算灵活。

　　突然——
　　“沈侧，明天见！”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挺优越的女生，穿着一件长款的雾蓝色羽绒服，巴掌大的脸蛋埋进棉服拉链里。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再见。”
　　沈侧头也没回。
　　“你旁边的这位女生怎么我在学校里从没见过啊？”

　　沈粥今天穿的是一件驼色的呢子大衣，红色的格子围巾松松地系在她的颈间。
　　她是典型的白皮，冬天是这种特征愈加明显。
　　再加上她的脸蛋略带婴儿肥，虽然和沈侧有着八年的差别，但是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没什么区别。

　　无怪乎这姑娘将她看作高中生，沈粥知道她说的自己，却也没解释。
　　双手插兜，一脸好笑地看着沈侧，典型地看好戏。

　　沈侧见对方还没走，难免不耐，“关你屁事。”
　　那女生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看了一眼他身旁站着的沈粥。气愤地跺脚，而后扭头就跑开了。临走前，沈粥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等人走远了，她脸上的表情落了下来，“臭小子，说话文明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也能感受到他弟在学校的吃香。

　　“想吃什么？”
　　“我不吃。对了，你手里拎的是什么东西？”他见她拎了一路，还怪香的。
　　见沈侧来了点好奇心，沈粥直接分了一半过去。
　　“靠，不是吧？”显然不可置信。

　　沈粥：“沈侧，头低下一点。”
　　”干嘛？“虽然话是这样说，他却还是听话地低下头。
　　沈粥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文明一点，刚跟你说的话就忘记了，你是鱼的记忆吗？”

　　他推着自行车跟在她的身后，眉眼上扬，显然不甚在意。
　　学校前方几十米距离有夜宵摊，此刻正是放学的时间点，难免人多了点。

　　沈粥挤进去，回头往后看的时候，发现沈侧他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以为是他先走了，结果下一秒就站在她旁边。
　　没好气道，“你吓我一跳。”
　　“刚看见班主任了。”他解释，而后将手机递给她，“你手机响了。”

　　不知道是谁给她打电话，沈粥在那不停地“嗯。”，而后来了一句自己在外面，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还盯着手机屏幕，一旁摊贩的老板叫了几声都没有答应。最终还是沈侧伸手接过她刚买的夜宵。
　　而后就听她道，“沈侧，我今天就先不回去了。”
　　沈侧：“？”
　　沈粥：“等下你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单，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别跟爸妈说，就当我没有来过。”
　　沈侧：“……”

　　*

　　沈粥拎着东西回去时，透过落地窗看见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虽然光线微弱。
　　却也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周恪是在家的。
　　她的步伐加快，穿过这一条已经被清理过雪堆的小道，落过来的光线越来越明朗。

　　沈粥走进庭院，正准备输入密码时，门已经先行打开了。
　　猝不及防，她的身体踉跄着往前倒。
　　周恪连忙伸手将她拉住，这才不至于狼狈跌倒。

　　沈粥站稳身体，还没等他说话，便已经率先钻进他的怀里，动作自然地伸手揽住他的腰，“我回来啦！”

　　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旺财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此刻爬在地上仰着狗头看向她。
　　好像是有一点呆。
　　沈粥缓缓松开手。

　　“你今天去哪了？”
　　周恪关上门，随口问道。

　　“我今天和江盈一起出去了一趟。”沈粥眉眼微微上挑，“本来我们两个准备去夜市吃烧烤的，你是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连忙捂住嘴。
　　余光偷偷朝周恪瞥去一眼，他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是眉眼略垂，一副等她继续说的模样。
　　见她半天没说话，他接过话茬，“我是不知道什么？”

　　沈粥将话题扯开，“你是不知道今天外面有多冷，我穿得都快跟个熊一样了，还裹着一个围巾却还是好冷。”

　　周恪不喜欢她出去吃一些垃圾食品，在他眼里这些三无产品统称为垃圾食品。之前有一次吃了夜市摊里的丸子，晚上回来疼了一宿。

　　“你刚刚是不是在看书？”
　　她这才注意到周恪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的边框略大，将他眉眼间的锋利削弱几分。
　　平日里，他一般都不怎么戴眼镜，想来刚刚应该是在看书。

　　“闲来没事，随便看看。”他坐在沙发上，懒散地屈着腿，“你买什么回来了？”
　　他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手里拎着的那个纸袋子上。
　　经过周恪这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这是我专门给你带回来的，你可不要浪费了。”

　　“你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他屈着的长腿收起，身体微微前倾。
　　手指捏着袋子将才买不久的烤红薯拿了出来，虽然时间不久，但是外面气温低。
　　此刻摸上去，只有点点余温，香气也不似最初那般浓郁了。

　　东西冷了，沈粥些许丧气，“周恪，凉了。”
　　他没说话，只是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剥开尝了一点。果肉还是热乎的，但是周恪尝了一口却放下了。
　　对上沈粥期许的眼神，他偏过头给出评价，“还行。”

　　“这么晚回来，就是去买这个？”
　　“当然不是，我跟江盈还随便逛了逛。”沈粥低着头，嗓音都渗进脖颈系着的那条格子围巾里，软绵绵的。
　　低着头才想起，围巾是潮湿的。
　　她将围巾取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

　　“你呢？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按捺住心下的雀跃。
　　周恪没有正面回答。
　　“过阵子，我要出差一趟。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带回来？”

　　“没有，你给我每次出差给我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很多东西买回来都没有用，抽屉的暗格况且已经塞不下了。
　　想起江盈给自己说那一串珠子价值那么多钱，想想突然觉得不划算。
　　他沉默着没说话。

　　周恪从沙发起身，走到吧台那冲了一杯黑咖啡。
　　转而动作熟练地给沈粥泡了杯热牛奶，颀长的指骨捏着一根玻璃棒在杯中搅了几下。
　　两人之间像是早就培养出了不同一般的默契，见他没有想要告知自己的欲望，沈粥去泡了一个热水澡，侵入身体的寒气尽数褪去，被温暖包裹。

　　房间的灯是可自动调节光亮的，彼时淡淡的白光透过一层灯罩，落在他的身上时，已经暗淡不少。
　　周恪背靠着料理台，后脑勺贴着雪白的墙壁，将已经冲好的牛奶递了过去。
　　她裹着绒毛睡衣，伸手接过。

　　其实沈粥并不喜欢纯牛奶，不管是直接盒装的，还是冲泡的，总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
　　却也没有告诉周恪。
　　沈粥捧着牛奶杯抿了一口，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向周恪。
　　他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隔着一点距离也能闻到其中的醇苦。

　　窗外似乎刮起了风，树枝在暗夜里疯狂的晃动。枝叶上覆盖着的雪，随着这场风大半砸落在厚实的雪地里。
　　沈粥垂下眼睫，恰巧这时她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几声。本就安静的房间里，此刻便有放大声音的作用。

　　周恪眉头蹙了一下，而后放下手机。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时，眉眼已经舒展下来，“喝完了？”
　　沈粥：“还没。”

　　一问一答之间，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她能感觉到，却是说不出原因。
　　明明昨晚，两人之间的氛围还不至于此。

　　江盈的效率还是很高，今天才讨论的话题，那时候时间地点都还没有。
　　短短几个小时，竟然就把时间地点都给发过来了。
　　沈粥划拉着手机屏幕，看着江盈发过来的消息。
　　【江盈：晚上回去我就找了陈舒予，这斯效率真高。一下就把消息都搞好了，我们两个到时候直接去就行了。】
　　后面附带一张图片。
　　沈粥点开图片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江盈已经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江盈：看见消息速速回话！！！】

　　【沈粥：知道了。】
　　沈粥放下手机，端起牛奶一口气喝完。

　　目光落在对面的周恪身上，此刻他的眼皮下压，看起来居然没什么精神，反而还有些颓废。
　　“周恪。”
　　他抬起眼，不解地望向她。
　　“过几天我准备和江盈一起去一趟横店。”

　　江盈猜想的事果然没有错误，沈粥就是自己拿不了主意。
　　或者说她一颗心栓死在了周恪的身上，做一些事情非要告诉他，仿佛这样就能更加心安，明明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周恪乍然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你想拍戏？”
　　沈粥：“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他语气淡淡，“不过都随你自己。你要是想拍戏的话，我给你投资，想拍什么都随你自己挑。”
　　他撩起眼皮看向沈粥，整个人懒散极了。
　　风声呼啸，今夜突降暴雪。